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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说到尚瑗博士，那肯定不一样~尚瑗博士是智慧与运气的女神，怎么是一玲那个老女人能比的。”华青又谄媚说道，“尚瑗女神这次把我的饭也包了呗。我上回钱都输给你了。”
“哈哈哈，行啊。”显然尚瑗一直很受用这一套，“你还要吃什么，姑奶奶都给你买了。”
“逸轩阁的蛋黄派。”
“又吃甜的？不行啊，作为一个生科博士我要告诉你常吃甜食对皮肤和身体都不好。”
“那是你看那种中老年杂志得出的结论吧！年轻人怎么能不吃甜食！”华青愤然，他绝不容许任何人说甜食的坏话，哪怕是包了他饭票的尚瑗。
“你这么说的话，我可就不帮你付钱了。”尚瑗逗他。
“不帮就不帮。”华青耍小孩子性子。
尚瑗无奈了，只好说：“是是是，我错了，我也喜欢吃蛋黄派，一会一起去买就是了。”
华青这才露出笑容，腆着脸对尚瑗说：“我就知道尚瑗对我最好了。”
“酒水什么时候上啊？”他又扭过头去问夏末。
“等菜上齐了再说。”夏末正在看《寂静的春天》，随意敷衍了一下华青。陈一鸣看到了那本书，1979版的《寂静的春天》，他正想搭话，却听见夏末很小声地在念书中的句子。
“谁能相信在地球表面上施放有毒的烟幕弹，怎么可能不给所有生命带来危害呢？它们不应该叫做‘杀虫剂’，而应称为‘杀生剂’。”
夏末读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从那双静谧的琥珀色瞳孔中射出的锐利视线让陈一鸣感觉自己被完全看穿了。他不禁做了吞咽的动作。
“《寂静的春天》，蕾切尔·卡森书写的经典，我听说这在你们火星联盟国立第一大学是每个学生的必读书目。”
“是的，据说这是为了让人类警醒，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陈一鸣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和这位少校交流，他尽力让自己发出些声音，让自己不要因为紧张丢了火星政府的脸。
“你们从什么时候就开始计划迁移到火星了？病毒只是一个契机，对不对？2010年的时候？还是更早？早到98年你们就开始计划了？”
“我……”陈一鸣被夏末的气势吓到了。他是想反驳的，可是要怎么反驳？夏末的质疑都是合理的。就连他自己也相信，没有病毒的威胁，也会有其他病毒出现在这片广袤的日益衰弱的蓝色土地上。
夏末把书阖上。“上菜了。”
话音刚落，服务员便端着牛杂煲进来了。
“正好正好，我都等饿了。”华青摩拳擦掌，拿起筷子就要架那块最肥的牛腩，被尚瑗用筷子的另一头敲了手背，这才作罢。
“我去一下洗手间。”陈一鸣起身。尚瑗好心的给他指了洗手间的方向，他连忙谢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间。
“夏末，你会不会今天话有点太多了？”尚瑗敏感地注意到了夏末的情绪变化，夏末没有说话，她很轻地摇了摇头。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我们继续聊吧。刚刚说到哪了？”
“说到你初中的时候打群架被教导主任抓去写检讨的事情。”
夏末无心听他们的交谈，她望向窗外，天色渐渐地暗了，太阳正在天际线的另一半下山，而她面向的，正是火星所在的大致方向。
“爸爸……”她呢喃道。
……
陈一鸣在盥洗台前摘下了眼镜，他把手伸到水龙头感应器的下面，接了一捧水，把脸凑过去。他需要冷静下来，他不能因为夏末的一番话而产生如此大的动摇。他应该冷静。
陈特派员有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任务，那就是监督EID的工作。据情报显示，EID内部有可疑的反人类研究。火星政府认为这是不人道的，需要及时肃清这样的行为。可是陈特派员却陷入了困境：他并不是出于完全的自愿回到地球的。他仅仅是因为厌倦了火星的生活，想要离开那个权力斗争的漩涡，才主动要求调往地球。遗憾的是，他似乎被卷入了更深的阴谋之中。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陷入如今的境地啊……”陈一鸣叹气，他把脸埋进手里，感受水在脸上流动的样子。
洗手间门口有轻微的响动。陈一鸣循着声音，看向那个喝醉的彪形大汉。他看上去足足有一米九，比他高出十几厘米。陈一鸣在这种压迫感中本能地感觉到害怕，他用纸手帕把脸擦干，戴上眼镜。
“他娘的……”
大汉嘟嚷一句，背对着陈一鸣开始放水。
陈一鸣趁这个时候，赶紧溜回包间。华青他们已经开始吃了，牛杂煲里已经没剩多少好东西了，只剩了些蔬菜骨头一类的东西。
“还有一块肉。”尚瑗用公筷把那块干瘪的牛腩夹到陈一鸣面前的碗里。陈一鸣感激地看着尚瑗，心里想到这真是个好人。
“尚瑗，你自己吃就好了，干嘛多此一举。”华青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感到不快。
“你自己吃的倒多了，陈特派员怎么办？人家大老远的过来。”尚瑗又给陈一鸣夹了点花甲米线，“这家牛杂煲味道不是很正，有机会带陈特派员去吃更好的。”
陈一鸣点头：“谢谢。”
四人无话，都继续埋头吃饭。夏末看吃的差不多了，让老板上了点酒水花生米。
门开的时候，他们听到门外有很大的响声。
“老板，发生什么事了吗？”华青问。
“没什么大事……”
老板还没说完，夏末便走出了包间，陈一鸣也紧随其后。映入眼帘的，是几个彪形大汉以及散落在地上的砂锅碎片。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夏末开口，声音依然是冷静的。
“你谁啊？管得着老子吗？”
大汉吼了一嗓子。陈一鸣认出来了，他在洗手间见过这个大汉。不过方才的害怕，似乎随着夏末的存在而烟消云散了。
夏末拔出配枪，抛给一旁的华青：“你们老大出来，跟我打一架，如果输了，就别再来闹事。”
大汉一愣，随机发出爽朗的大笑：“哈哈哈，想不到你这小娘们还挺有意思。行吧，想死，我成全你！”
大汉出拳，极高的速度和力量。夏末下蹲，攻其下盘，无果，又翻滚至桌下，用桌子当作掩体。陈一鸣看着这几秒间的攻守转换，不知不觉已冒出了冷汗。他问一旁看好戏的华青：“她这样真没问题吗？”
“什么？”华青正看得津津有味。
“她20多岁能当上少校，当然不是走什么裙带关系或者是长官们一时脑热。她是凭自己的实力获得现在的位置的。”尚瑗说，“你且看就是了。”
陈一鸣还没来得及看清夏末的动作，大汉的双手便被反剪在他身后，夏末强迫大汉跪下。华青双手放在嘴边，欢呼道：
“就该这样！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剩余的大汉聚集在一起，对华青怒目而视，但他们的首领比了一个手势，他们便全都偃旗息鼓。陈一鸣猜那应该是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的意思。只听得那狼狈的汉子说：“我们是输了，但是你们也不能欺人太甚。我们迁移到大亚湾区以来，没吃饱饭，没睡好觉，这群弟兄都是听我的话跟我走的，我得给他们交代。留在家里冻死好歹比在这里饿死强！”
夏末冷眼看着他：“好好看看我是谁。”
大汉抬头，愕然，“你是大亚湾区的少校？”
“是我。我是这块区域的负责人。我对你的想法感到抱歉。”夏末说完后，松开汉子的手，对陈一鸣他们说：“走吧。”
“就这样吗？他们可是寻衅闹事。”华青问。
“这个问题恐怕要问问老板了。”尚瑗笑，她伸手拦住正欲逃走的老板。“我说你，你一开始卖给我们的是掺了水的酒，对吧？”
“呃……先前小的不知道是各位长官，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老板低声下气，只求这群祖宗能放过自己。
“卖掺水的酒也不过分，但是收真酒那么高的价钱就太过了。”尚瑗用夹板拍拍老板的肩膀，“走啦，下回别这么对外地人了。”
“尚瑗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继续来他们家吃呢？”在去停车场的路上，陈一鸣不禁有些好奇地问。
“这可不是我的想法，我不喜欢这一家的做法——是夏末偏要做好人。”尚瑗叹气，“这家店的老板也不容易，他女儿被感染体咬了一口，现在在收容所昏迷，随时都有可能突变成感染体。”
“原来是这样吗……”陈一鸣属实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夏末的内心居然这么细腻。这样的长官，如果是火星的第一人会怎么样呢？他不禁幻想。也许人类甚至不会启动移居计划，他们都会留在地球，众志成城对抗突如其来的天灾人祸。
不过这也仅仅是幻想。陈一鸣被自己这种无异于谋反的想法吓到，悻悻然闭了嘴。
幻想颇多，在这片濒临毁灭的大地上并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