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一个可以天天玩耍的冬天

　　我在东北农村生活过五六年，但真正有记忆的才不过两年，以至于当有人问我1980年的农村是什么样子的时候，其实我也说不出来。我那时候还仅仅是一个小孩子，不仅记忆不完全，而且最重要的大人的生活艰苦是我所接触不到的。对我而言，在那时那里都是孩子间的受宠、打闹、玩耍的幸福记忆。
　　虽然我的性格总显得与其他同龄人格格不入，但在孩子们来讲，这些特征并不是那么明显。至少跟小伟在一起的时候，其他孩子是不会将我当作异类的，不像大人那样，看到我就会说，这个孩子的爸妈真有本事，两个都吃的是公粮（也有说皇粮的）。而小孩间却只是单纯地比较谁的玻璃球弹得准、谁的啪叽打得棒，在冬天则是谁的滑冰车划得快。而这些我一样都不行，所以大家都可以笑话我。但我跟其他事情一样，我从来没有一点自卑感，只是乐呵呵地听别的孩子在那里嘲讽我。相反有些孩子就不行了，甚至被嘲笑后可能会被气哭了，然后哭着跑回了家，但没有人因为被气哭就绝交的，上午发生矛盾并不影响下午再出去一起玩。当然，因为这些本事我一样都做不好，所以大多数时候，我只是站在一旁看别的孩子玩儿，而且绝对不会觉得烦，就如同我夏天大树底下看蚂蚁一样。
　　辽北的冬天雪下的比较多，下雪的时候，那时候的农村孩子们并不是如现在被关在家里的孩子们一样跑出去堆雪人。那时候成天都在外面跑的孩子们对堆雪人并无兴趣，我们更感兴趣的是在下雪天可以抓麻雀。现在抓麻雀当然是犯法了，但在1980年抓麻雀还是保护庄稼的“正义行动”，每到雪后天气睛朗的时候，整个大地都被白雪覆盖了，麻雀在雪地上找不到食物，就几百只甚至上千只在空旷的田野上空徘徊飞行，寻找一点可怜的草籽。这时候，从家里拿些磨碎的玉米粒，再拿一个筐，用一根棍子支在雪地上，然后再拉一个绳子，不需要远远的、只要四五米远躲在那里就行了。不一会儿，就会有一两只麻雀钻进筐里来。这时候，一拉绳子，麻雀就会被扣在里面。这个很简单，我也一学就会。但要将麻雀从筐里掏出来，却是一个技术活儿，不仅手要够快而且要抓得准，否则掀开筐的时候就是麻雀逃跑的时候。而我就经常明明已经将麻雀扣在那里了，但最终却将麻雀放跑了，还搭上了一些玉米粒，令我好生的沮丧。但我也没因此而沮丧，因为村子里抓麻雀最厉害的就是小伟了，他抓麻雀的本事是从他哥哥那里学的。他甚至都不用从家里拿玉米粒儿，只需要在不下雪的时候，到野地里找一些已经枯黄的狗尾巴草，撸下一些草籽，到下雪天，直接放草籽，更吸引麻雀。小伟每次都会抓很多的麻雀，有时候是七八只，有时候是十几只，每次都会跟我一起吃，有时候我们会拿回家去，放在火盆里烤熟了吃，有时候干脆就几个孩子在野外直接找点干草点着了几分钟就给烤熟了。
　　此外，夏天的时候，我还跟孩子们一起扎过蛤蟆、捉过扁担沟儿、蝈蝈。当然，在农村有几种鸟我们是从来没敢碰的，一个是屋檐做窝的燕子，大人孩子们都说，谁打了燕子眼睛会瞎，所以大人小孩子都不敢碰燕子。另一种是燕别虎，不知道打了它，会变成什么样，我已经忘记了当时大人们是怎么说的，反正就是没人敢打。除此之外，刺猬、野兔，甚至还有蛇，只要是被孩子们看到的，就被有逃得出孩子们的“毒手”的，现在想想有时候还真觉得后悔。
　　虽然我们在农村破坏了这么多“善良”的益鸟益虫，但那么多年，农村里这些动物也没有见少。反到了我回县城上了小学，再回姥姥家，跟小伟再次出去玩的时候，孩子们早就被教育要爱惜小动物的时候，却发现原来的各种小动物越来越少了，尤其是麻雀冬天几乎见不到了。问大人，小伟爸告诉我们，现在农药、化肥用得越来越多了，这些鸟啊、虫啊、蛤蟆啊，也就越来越少了。知道原来不是我们这些熊孩子破坏的后果，我的心里才算安了一些。我这个想法，是不是又与众不同啊，至少跟我县城里的小学同学们不一样，他们都被教育着要爱护花草树木、青蛙麻雀，只会将这些动物的消失归罪于熊孩子们的乱抓乱捕。
　　虽然辽北冬天的日子里非常冷，但作为小孩子跑出玩的日子只更多，那怕每个孩子一到冬天脸都被冻得通红，手上起满了冻疮，但也阻止不了孩子们那怕乖乖在家呆一天。春夏秋三个季节都会下雨，而冬天下雪却不影响在外面玩耍，那个时候，没有一个家长担心孩子会在村子里出事，最多是告诉孩子们别离村子太远，村外有狼而已。那时候，农村家里也没有几户养狗的，养猫的到是不少，所以孩子们不必担心被狗咬。所以那个时候的孩子是幸福的，虽然没有吃过太好吃的东西，没有各种零食，最多有几块饼干几颗糖，就会吃上好几天，但可以放心的玩耍。
　　在下雪的日子，除了抓麻雀，能让大群孩子们一起玩的就是打雪仗了，那时候，打雪仗也很简单，纂成一个雪球扔到别人身上就行了，还没有孩子坏到非要往别的孩子衣领里塞雪球的地步，这样的行为我第一次经历已经是十多岁时候了，甚至看到大人这么干过，但在我小时候，一个这么做的孩子也没有，那怕在村子里最喜欢欺负人、称王称霸的孩子也不会这么干。
　　就这样，我在农村度过了一个开心、幸福的冬天，而我姥姥姥爷也很开心，有一次他还说：“大炜终于可以跟小朋友们玩了，不用再成天看着了。”这话就跟三东那句话一样，我也是能记一辈子的，虽然当时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