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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暖 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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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平躺在铺板上,再也睡不着了。刚才的恶梦或许就是一种预示。泛黄的屋顶像一块破旧的老银幕,平铺在头上,上演着那些撕心裂肺的往事。
  三年前,我高中毕业,成了镇上第一小学的代课教师。在这里,我得到了应得的,也失去了不该失去的。
  那是一九九五年八月份的一天。
  我骑着自行车,信心百倍满怀希望地去单位报道。那是我儿时的母校。我怀着无比激动得心情,走进宽敞的校门。甬路整洁宽敞的向绿荫深处延伸,两侧的翠柏绿油油地闪着亮光。一排排教室分布两旁,如同雄鹰展开的翅膀。
  我就要在这里放飞梦想。虽然高考仅以2分之差落榜,但是很荣幸在民办教师招考中我斩获全乡第一名。这仍然是我和家人引以为傲的事情。从小梦寐以求的就是自己挣钱孝敬父母,不再花父母的钱。我的梦想很快就要实现,这里就是我的梦开始的地方。
  殊不知,好梦刚刚开始,恶梦已经在酝酿。
  我自小就把教师当作最神圣的职业。老师在讲台上挥挥洒洒口若悬河的样子,总让我羡慕不已。记得有一次,妈蒸的野菜包子,我自己舍不得多吃,专门给我们语文老师带了两个,交给她时,竟语无伦次起来,慌乱中喊了一声“妈”,可见老师在我心里的地位有多重。
  那年,我十岁。
  如今,十八岁的我,也像当年我敬重的老师一样,走上了三尺讲台。
  第一堂课,面对台下几十名学生,还有听课的校长、主任、其他老师,我虽然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也难掩内心的紧张,讲课过程中出现多次断片。
  下课时,学生们起立喊“老师再见”时,我竟一时语塞,不知所措。过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这次试讲,虽然自己认为不太成功,可是校领导认为已经达到了要求标准。这是我最大的欣慰!
  三尺讲台就是我人生的舞台,我的人生自此开始阳光明媚。
  十八岁的我,对生活满怀希望。对任何困难和挑战都不服输,都愿意一拼高下。
  和我一起被招录进第一小学的还有一位男老师。他比我大一岁,名叫汪周。
  以前我们并不熟悉,进入这个单位后,我们分别教同样的年级,不同的班级,因而我们之间经常充满竞争。
  每次在月末、季末等考试中都希望自己的班级成绩更好。并不是为了表扬、奖励什么的,更重要的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肯定,同时也是一份自豪。如果输了,哪怕是比对方少一分,也会感到失落,于是更加专注于工作。
  即便这样,我和他之间,也没有因为这种较量而关系疏远。反而越来越亲密,犹如多年知心的老友,每次在我心情不好或压力很大的时候,在我有困难手足无措的时候,他都能洞察出我内心的不安和焦虑,并及时送上一杯热茶,或者几句温暖肺腑的话,以及一个鼓励的眼神。
  每当此时,我便将一切不快抛到九霄云外,让自己的信心再次树立起来,重新面对阳光明媚的日子。
  我很庆幸,在这个小学校园里,能够和他相遇。
  他的名字叫汪周。
  时光荏苒。转眼间,我在学校工作一年了,完全脱掉了刚入校时的学生气。马尾辫打开来,变成了披肩的长发,原本粗糙的皮肤也变得滑润起来。有节奏的生活和工作,让我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
  汪周也由一个稚气未脱的小青年,变成一个稳重而彬彬有礼的青年教师,言行举止间总透着一股洒脱和豪气。
  我们在一起工作的日子,充满竞争,充满快乐,充满理解和默契。
  那年,他20岁,我19岁。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内心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喜欢。那种喜欢,超越了平时的好感,超出了对一个人、对一件事表面的好恶。那是一种接近爱,但又说不上是爱情的感觉。我曾经多次因为这种感觉,在备课时,看着对面低头写教案的汪周,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我手托两腮,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头脑一片空白,又觉得脸热心跳。他好像有所察觉,多次表现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腼腆得不敢抬头看我。我以敏锐的少女之心能够感觉到,在他的内心,同样有一种东西在萌动,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述的东西。我终于懂得了一个词的含义——心有灵犀。
  冀东平原的夏天,炎热而少风。我每天早晨乘着凉快,早早来到办公室,擦洗桌子、打扫地面。
  汪周总是来得稍晚一些。我们两人同在一屋办公,而且仅有我们俩。每天我顺便把他的位置也打扫一下。趁他不在的时候,偶尔也会翻翻他的那些课件、教案。我觉得这种行为并不恶劣,因为我总觉得自己好多方面比不上他,需要学习。但是碍于面子,又不好意思向他当面请教。于是就偶尔采取这种办法,拿自己的内容和他的进行比较,找出自己的差距。
  那一天,离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我来到学校,清扫完杂物,擦拭桌子时,翻开了对面桌子上文件框里的一个厚厚的本子。那是他的日记本。偷看别人日记,是不道德的。我清楚这一点。但是,顺手打开的那一页,恰好是一首诗。我一向喜欢文学,但真的不知道,同我面对面一年多的他竟然会写诗。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我得学习一下!我扭头向门外望了一眼,操场上只有静默不动的垂柳和篮球架,连个人影都没有。我心里有点小紧张,胸口砰砰地乱跳!那是几行很清秀的字体记录下的一首小诗。
  你,知道吗
  知道吗?我那么想你
  虽近在咫尺
  竟似天涯海角
  相隔两地
  知道吗?我那么爱你
  已记不起
  你是何时
  住进了我的心底
  知道吗?我在等你
  有一个温暖的港湾
  已张开怀抱
  待你疲惫时
  ———前来栖息
  我隐约感到,他诗中描述的就是我。我的心跳得更加有力,更快了。脸上热乎乎的,连手都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天啊,原来你的内心世界那么丰富!我怎么没有察觉到呢?我只是能感觉到,你对我,也像我对你一样,有一种说不清的依恋。到现在才知道,你竟然已投入得那么深。我突然感觉幸福从天上掉下来一样!有一个我喜欢的人,也更深地喜欢着我,尽管我们之间还保留着那么一层矜持。只待有一个人,来打破这层矜持,那就应该是你,汪周,我等着你。
  我匆匆把日记本儿放好,然后坐到椅子上。呆呆的,一片茫然。你怎么不说出来呢?我按耐不住兴奋,又站起来,跑到门口张望。他还没有来。我又急匆匆地取出那个日记本,翻看那首诗。那是两个月前的日期,白的像雪一样的纸上,跃然排列着几行诗。就像纯洁心灵之上盛开的几朵花,是流动的云编织的爱情之梦,是祈愿,是憧憬,是默默的倾诉。
  我热泪盈眶。幸福让我措手不及。
  亲爱的读者朋友,此刻,我的胸口像起伏的波涛,一浪接着一浪拍打着我,我无法平静下来。
  我无时无刻不在期盼幸福,期待一个人来爱。而当这种爱的幸福突然从天而降之时,我却无法招架。突然天旋地转,突然让我发懵!我的朋友们,我的亲人们,我爱的他,同时也在爱着我啊!这种感动持续着,我无法自控。
  但是,时间已接近了七点三十分,每天这个时间他应该来了。我又回到座位上。我必须在他到来之前,装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能做到吗?尽力吧。
  我等着门口的脚步声。
  外面,只有早蝉的嘶鸣,与学生们匆匆的脚步声。他还没有来,已经七点五十分了。他会来的,我有些急躁。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我无心整理教案,只觉得时针的旋转与秒针的“滴答”声在我心里已经很久很久了,那等待的煎熬真的是好难过好难过。
  来了吗?终于听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传来。
  来了!我立即摊开一本书,装作若无其事的看书。此时,我的喉咙又干又痒,双眼迷糊得连书上的字都看不清。我还蒙着呢。
  “贾老师,你得辛苦一下了。今天汪老师请假了,麻烦你把他们班的课带一下。”
  是教导主任。
  我听到教导主任的话,心里陡然凉了。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哦”。
  主任转身走的瞬间,我竟不知为什么,突然又站起来追出去,急匆匆地问:“他,他有什么事请假呢?”
  “他来电话说,出门办事去了。有什么事吗,贾老师?”
  “没,没有。”
  我一直以来从未这么唐突过。教师请假,找他人代课是常事,我怎么这次非得问呢?
  主任走了。我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失态了!下次一定注意。
  我决定了,汪周来上班时,我要保持同往日一样的状态,绝不能让他看出我的变化。否则,如果他知道我偷看了他的日记,他会怎么看我?一定会认为我是个不道德的人。窥探别人隐私是可耻的行为。我要做到,像任何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我必须做到,因为我爱着他,我不能失去他。
  的确是这样,我真的就做到了。在以后的那些天,我尽力减少同他共处一室的时间,写完教案就去班上。他应该没有发现我看他的日记,因为他对我仍一如既往。
  我默默地祈祷着,期待着———什么时候才是最佳时机?你才会向我表白。
  夏天快要过去了,但炎热还在继续。
  一天,我因为家里有事,中午就得提前回家,下午就不来上班儿了。我急匆匆地准备回家,因为回家的路很难走。村里经济条件不好,还没有修柏油路,那条坑洼不平的土路骑自行车要走很长时间。要是回去晚了,午饭就赶不上了。
  那条从学校到我们家的路,我记不清走了多少次,反正闭着眼我都能骑自行车走回去。出了校门顺着国道向南走一里多路,向东拐下去,便是那条土路。我记忆里,那条路上,先有一个左拐的弯路,走过弯路后,再走四五里,路边有个闲置的小屋。这个小屋离邻村很近。小屋本来是那个村子的人开的小理发店,主人离开两、三年了,小屋也闲置了。屋子平时不上锁,路人累了热了就在这里暂歇,天气不好就在里面避风避雨。再走十多分钟,是一片果园。过了果园,路北有个大水塘。我从小就在那里面洗澡,摸鱼摸虾,岸边的几棵垂柳老早以前就粗得一人都抱不过来。
  夏天,长长的柳条垂到水里,随风摇摆,婀娜多姿,像女孩儿们在水边浣洗美丽的秀发。村里人都把这个水塘叫作大溪坑。
  然后再走十几分钟就到我们村子了。那里,是我从蹒跚学步到长大成人的地方,是我童年时梦想的家园。小时候,我曾用脚丈量过村子东头到西头有多少步,老街脚上那个我出生前就早已开张的小商店,是我小时候天天光顾的地方,因为那里有我喜欢的棉花糖。上学了,更喜欢那里各式各样的文具盒、铅笔。
  从学校到家骑自行车大约需要半个多小时。办完事,下午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我不能浪费,便从图书室取了一本书,准备回家后下午读一下。
  我把书放在办公桌上,收拾抽屉里的东西。
  汪周进来了。他扫了一眼桌上的书。
  “你喜欢看《简爱》?”
  “嗯”,我没有抬头。
  “那你说说,写这本书的作家,还有两个姐妹,她们仨全是撰写世界名著的作家,你更喜欢她们中的哪一个?”
  “当然是夏洛蒂.勃朗特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是为什么。”
  “你这个人真调皮”,我忍不住笑起来。
  “那你喜欢这本书的什么内容?”
  “被简爱与男主人公历经千难万险,最终能够结合在一起而深深感动,更被夏洛蒂精湛的著述而深深打动。”
  他挑起大拇指。
  外面的天好像有点阴沉,眼看就要下雨。夏天的雨说来就来。
  我匆匆把书装进背包,一下子把包甩到背上,冲他挥了挥手。
  “再见,下午休息了。”
  我夹杂在放学的学生们中间,自行车同样骑得飞快。好不容易有个提前下班的机会,我不免有些兴奋。
  但是,刚出校门不远,天空便传来隆隆的雷声。北方的天空有一片乌黑的云团向这边压过来,如同千军万马呼啸着在天地之间腾起滚滚黑尘。
  我加快了速度。从国道向那条熟悉的小土路拐下去的时候,只剩我一个人了。学生们像飞一样分散到四面八方,又像离弦的箭一簇簇射向自己的家。
  我也拼尽全力蹬着自行车,那片黑云越来越近,本来闷热的空气突然夹杂着些习习凉风。
  “哗———”
  天上的大雨就像有人倾倒下来。我终于被大雨浇在路上。淋雨对我来说不太可怕。可怕的是头顶“咣咣”的雷声和“嘶嘶”乱叫的闪电。
  我从小怕雷电。记得小时候,每当打雷时,母亲便让我躺在被子里,头顶前方扣一个大瓷碗,她说这样雷就吓不到我。雷电响起,我便蜷缩着,用被子捂着头,不敢睁眼。
  越是怕雷电,雷电来得越快。可我的自行车却越来越沉了,走着走着干脆就蹬不动了。因为大雨来得突然,路上的尘土全部变成了污泥。泥巴粘到车轮上,卡住了挡泥板,别说骑,就是推都推不动了。
  我停下来,捋了捋头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怎么办?只能自己想办法。我蹲下去,用双手拼命抠轮子上的污泥。可是走了几步,泥巴就又淤满了,再扣还是堵。不论我怎么办,我都无法再往前走了。我透过濛濛的雨雾,发现我前面就是那个弯弯路,过了这个弯就是那间小屋子了,我可以到那里避避雨。
  我拼出吃奶的劲儿,想扛起自行车,可是自行车还没扛起来,我先一个跟头滑在水里,嘴里啃了一大口泥。
  我急得大哭起来!我太倒霉了!怎么就今天休息,还赶上这样的破天气!我可怎么回家呀?
  雨好像更大了,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
  我绝望的大喊:“啊——啊——”。
  多么盼望有个人来帮我!
  我觉得雷电在我头顶上乱飞,甚至在我身边炸响,溅起的水雾腾起老高。看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我趴在泥水里,嘴里鼻子离都是泥。我的头发散乱着披在脸上,雨水随着风拍打着我的双眼,无法睁开。
  就在我举目四顾,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一双手从背后把我抱起来。有一件衣服搭到我头上。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跟着我。”
  我掀起衣服一角,透过雨幕,看到一个背影,扛着我的自行车,一步一滑地向前走。他的脚步虽然不稳,但却十分坚定。
  他全身已经湿透了,白背心紧贴着后背,粗壮的胳膊上挺起一块一块儿的肌肉。
  那个背影我很熟悉,你猜是谁?当然是汪周!
  是汪周!我忘了刚刚的急躁,心里腾起万般喜悦。天空噼里啪啦的雷声也不可怕了,听起来像是过年时燃放的礼花。
  我跟在他后面,尽管满身的泥,心里却美滋滋的。这雨下得真是时候,我希望这雨还是先不要停,让他多帮我一会儿把。
  不过说实话,这场雨下得真是越来越有耐心了。我们走了不知多久,才到前面那间小屋子。平时只用几分钟就能走完的路,今天却走得那么艰难。比我走的更难的是扛着自行车的汪周。
  小屋子的门和窗玻璃都很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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