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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星回家后，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就连齐栎给她点好的外卖都还没来得及吃。
当齐星伸着懒腰从房间走出来时，齐栎正在沙发上，不知道给什么人打着电话。
“原来是这样，那真是不好意思，我这边有事就先挂了，我们日后再联系。”
从纸上划下去一个号码，齐栎向沙发靠背上瘫去，转转酸痛的脖子，刚好看到头发凌乱的齐星慢悠悠走了过来。
“哥，你在跟谁打电话？”齐星随手捻起一片饼干嚼着，坐在齐栎身边问道。
“以前的同学，有点事问他。”齐栎没过多解释，他着实是没想到，李殊居然会用电话这么传统的方式邀请别人参加婚礼，也多亏李殊以前人缘好，记得那么多人的号码，只是苦了齐栎，他按照白一甯给的单子挨个打电话过去，除了几个在忙未接听的，现在打的这些都是一些同学或者工作伙伴。
他们有的听说了李殊的事，不住地对齐栎说节哀，有的还未知晓，齐栎只能敷衍过去。
想必白一甯那边也是一样的情况。
齐栎认命般地输入下一个号码，还未打过去，身边的齐星却在一边抱住他的肩膀。
“哥，我还是不敢相信，小殊哥就这样走了。”
齐星的声音闷闷的，齐栎心里五味杂陈，这几天他听的最多的何尝不是这句话，他想起今天白一甯的失态，他们都是一样的，所以才会这么执着。
拍拍齐星抱紧自己的手，齐栎劝道：“去吧，收拾一下，去看看李伯父和秦阿姨。”
李殊下葬之后，李父与李母每天都待在家中沉默地相对。
齐栎与白一甯时常给二位老人发消息，但每次他们的回复都是让他们好好工作，不要为他们担心。
晚夏白昼日长，即使接近傍晚屋子里也不显得昏暗，电视里随意调出的频道放着吵闹的电视节目，可这并没能让这座房子热闹起来，反而更映衬了两位老人的静默。
“齐栎那孩子，说星星今天会来看咱们。”
“好，那我去做些她喜欢吃的。”
良久，沙哑的声音蓦然响起，李母如同机械一般起身，麻木地走进一尘不染的厨房，剁肉的声音顷刻之间传来，渐渐压过了电视机里无意义的嘈杂音效，李父就坐在原地，双目怔怔地看着电视。
电视里穿着救生服的真人秀演员夸张地跌倒在摇摇晃晃的小船上，他的同伴偷笑着解开栓着船的绳索，任凭小船向着小河中间缓缓游去，刻意而为的节目效果伴着夸张刺耳的罐头笑声，在敲门声中戛然而止。
“你们来了啊。”
开门的是李父，他的语气虽然疲惫，但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与齐星去比赛训练之前相比，短短十几天过去，之前还保养得宜的李父，现在鬓边的白发一簇一簇的，看起来足足老了十余岁。
老年丧子，其中苦楚又是他人能体会的？
齐星不由得眼底酸涩起来，努力扬起笑容，亲切地叫了一声“伯父”，齐栎拎着东西和妹妹一起被迎进屋里，以往温馨的气氛不再驻留，李殊的遗像挂在墙上，一进客厅便能瞧见。
他们默契地不去谈李殊的事情，齐星也避开这个话题，关心了几句李父的身体，她看到李母不在客厅，便问道：“秦阿姨呢？”
齐星话音刚落，李母也从厨房中走了出来，她手里端着一盘看起来刚炒好的菜，温柔地说道：“在这儿呢，星星，来帮阿姨端菜。”
看着齐星起身去帮忙，齐栎却觉得有些不舒服，其实这一切都很正常，以往齐星来李家，两位老人也是这样亲切地待她，只是今天自从进门开始，就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徘徊在他身边。
就像，看到死去的李殊那样。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齐栎便觉得自己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可是李父面色如常，还招呼他一起摆碗筷，他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但又担心两位老人的身体状况，便也只能旁敲侧击。
“这两天忙着没能来看您，您和阿姨身体还好吗？”
“我们没事儿，不用总担心我们，你们年轻人忙点也好，之前李殊的事情也耽误你们了。”
听到这话，齐栎连忙否定：“都是应该的，哪有耽误不耽误的。您和阿姨保养好身体，我们才能放心……”
说完，齐栎又去厨房帮齐星一起端菜，菜似乎都是李母提前备好的，此刻摆在灶台上，还冒着热气。
齐星是李家的常客，一眼望过去，李母做的都是齐星爱吃的菜，齐星依偎在李母身边，二人就如母女那般亲近，齐栎瞧见，李母眉间的忧愁也似乎淡去了一些。
或许可以让齐星多来陪陪这两位老人，至少让这位老人能够从悲痛中慢慢走出来。思及至此，齐栎走了神，出门的时候还不小心踢到垃圾桶，险些一个踉跄摔倒。
最后一道菜被端上餐桌，四人落座，齐星似乎是为了逗李父李母开心，便捡着比赛时的一些趣事讲着，两位老人都温柔地看着齐星，齐栎原本只顺着说几句，可随着这顿饭渐渐快要吃完，他却突然惊觉，李父李母已经半天没有说话了。
那种不知从何而起的异样感如同疯长的藤蔓般迅速将齐栎包围，齐星似乎是没察觉到什么，还在讲着她比赛场上差点拿错琴谱的趣事。
“齐星！”齐栎提醒道。
齐星的话突然被打断，她不解地看向齐栎，眼里带着一丝疑惑，而李父李母居然也同时转头看向齐栎，他们没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似乎要将齐栎盯破。
握着筷子的手已经开始颤抖，就在齐栎准备起身的时候，李父李母就像突然恢复正常一样，关切地问他：“怎么了？齐栎，突然这么叫星星。”
“我……没事，我看错了。”又是那样的感觉，若有若无的既视感让齐栎有些烦躁，他不禁真的开始怀疑自己的精神状况，或许是他疑神疑鬼了，这一切明明都很正常，只有他一惊一乍的。
不是吗？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像幻觉一般，李母继续给齐星夹菜，齐星抚着胸口玩笑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我身上落虫子啦。”
李父给齐星倒了杯水，安慰道：“别被你哥吓到，快讲讲后来怎么了。”
本来也没什么胃口的齐栎这下更是食不下咽，突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拿出来一看，是他上司打来的电话。
齐栎不想让工作电话打扰他们，便和三人示意了一下，起身准备来到厨房接电话。
“喂，小齐，你现在在哪儿呢？”上司的公鸭嗓透过手机传来，齐栎倚着干净的灶台，忍下心里的烦躁，回答道：“在亲戚家，怎么了，孙哥？”
“就那个企划案，我看了一下，我觉得不够细节，缺少一点感觉，你今晚要是有空改一下啊，明天我检查检查再给客户。”
要是平时，齐栎至少还要追问一下自己这位上司到底需要什么“感觉”，但是今天情况特殊，他不想争辩，于是电话对面的人说了什么他就应什么，最后对面连连强调了好机会明天早上要把企划案交上后，这才结束了这个话题。
但是在挂电话之前，齐栎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说了一句：“孙哥，你先别挂电话。”
“嗯？”
“研发部的高启华，孙哥你熟悉吗？”
对面的孙经理似乎一时被问住，梗了一会儿才反问齐栎：“我没什么印象，你问他做什么？”
他们部门和研发部确实交流不多，孙经理不认识也情有可原，但一想起昨晚高启华的诡异行为，齐栎便觉得仿佛一根刺一样扎在喉咙里，他只能拜托孙经理帮他打听一下，这才挂断了电话。
往出走的时候，齐栎突然注意到了刚才他踢了一脚还没摆正的垃圾桶，突然，一股寒意窜上了他的心头，他开始迅速打量这个厨房，而客厅里又只有齐星的声音了，而齐星的声音，也在某一刻缓缓减弱，然后消失。
多年来和李家人相处，对彼此的生活习惯还是比较熟悉的。
李母爱干净，家里总是一尘不染，可也正是这份干净，让齐栎找到了今天所有异样感的源头。
无论是洗手池、还是灶台、甚至是空无一物的垃圾桶，这个厨房完全就是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不对，不仅是厨房，整个家里都似乎没有人生活的痕迹。
可是他们刚来的时候，那些菜也是刚刚做好的样子，还冒着热气……
不自觉抚上了胃部，刚才吃下的那些菜，突然回味出一股黏腻的腥气？
李父李母无意间露出来的诡异又僵硬的模样，浸透着异样气氛的屋子，从李殊死后，这些不合常理的事情一件件发生在齐栎身边，已经不由得他潜意识里去回避，还有齐星……齐星！
震动声再次响起，齐栎冰冷颤抖的手差点因为这一刺激把手机抛出去，按下接听键，对面传来的是白一甯焦急的声音。
“齐栎，你能去看一下叔叔阿姨吗？我联系不上他们了，你如果可以的话去帮我确认一下他们在不在家，我给邻居打电话，听说他们几天都没有出门了……”
“齐栎？齐栎你在听吗？”
“我在李家，一甯，这里不对劲……”
电话戛然而止，白一甯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有预感，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以防万一，白一甯还和队里请示了一下，她的师父带着另一个徒弟和她一起赶往李家。
一路上，白一甯不断拨打着齐栎的电话，可是无一有回应。
干净地仿若镜面的地板上，齐栎的手机正面朝上砸在上面，屏幕已经碎了一大半，却依然在嗡嗡作响。
齐栎捂着齐星的眼睛靠坐在门后，尽力将齐星护在自己的怀里。
“哥，到底怎么了？”齐星颤抖地问道。
“星星，不要睁眼。”
齐栎身后的门板破了一个玻璃弹珠大小的洞，他侧过头，便能看见那小洞对面，一只圆溜溜的眼珠正在疯狂地转动，猩红的瞳孔放大到极限，齐栎甚至能听到那眼珠和门板的木屑摩擦的声音。
这不是幻觉。
“千万不要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