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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的时候，齐栎接到了来自妹妹齐星的电话。
三两口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得差不多，齐栎一边按下接听键一边拿起盘子送到食堂的餐具回收处，顾不得洗手，他只能从认识的同事那里抽了张纸巾随意擦擦，才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妹妹。
齐星如今刚上大一，她从小学习钢琴，这次因为参加了一个外地的比赛需要封闭式训练，所以没能在李殊出事的时候赶回来，李殊也是看着齐星长大的，说到这件事时，电话那头的齐星也有些哽咽。
如今齐星结束了比赛，果断定了当晚后半夜的航班启程回家。
“明天早上我去接你，路上注意安全。”齐星这次比赛的地方跨越了大半个华国，坐飞机也要三四个小时才能到，问了齐星的航班号后，齐栎叮嘱道。
“不用啦，你不是还要上班嘛。”
的确，之前为了操持李殊的葬礼，齐栎把自己的年假都用掉了，这几天回到公司，难免要应付同事和上司。
但是思忖片刻后，齐栎还是告诉齐星乖乖在机场等他，不要乱跑。
对面的齐星听到齐栎的声音沉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毋庸置疑，便也不再推辞，随后又在齐栎的几声叮嘱中才挂了电话。
这很奇怪，自己越来越像一个老妈子了，齐栎这样想道。
或许是李殊的死太突然，自从葬礼过后，齐栎的心中一直有着一丝挥之不去的不安感，不过在那之后已经过了几天，他再没看到那个样子的李殊出现在他面前。
可是他还是夜夜难眠，枕头上就像是有什么尖刺一样，明明困意来袭，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往往挣扎到后半夜，才带着满身的不适浅睡到闹钟响起。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李殊，齐栎其实很想把他从那块墓碑底下揪出来，狠狠给他两拳，最好是让这家伙活过来，给他们每个人赔罪……
可惜，人死不能复生。
就像齐栎知道，自己去请假的话，换来的也必然是上司的阴阳怪气。
从领导办公室走出来时，齐栎手里多了张签了名的请假条，签字的地方写的歪歪扭扭，像极了领导告诉他全勤奖没了时那副扭曲的嘴脸。
所以原本只想请半天的假，齐栎干脆凑了一天整，代价是今晚的加班，齐栎至少要把明天客户要的企划案做出来。
当齐栎把企划案保存好上传后已经快到半夜，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碰上了隔壁研发部门的一个同事。
这名同事叫高启华，是个程序开发专员，平时和齐栎只是点头之交的关系，不过现在同是加班人，等电梯的时候随口攀谈了几句，不过更多都是高启华在抱怨着什么客户要求，齐栎兴致不高，便嗯嗯应着。
公司在写字楼高层，此刻别的楼层还有着同样在加班的打工人，电梯等了好一会儿才从最底层慢悠悠地爬上来。
“对了，听说你前几天去葬礼了？”
刚刚进到电梯里，高启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齐栎皱眉，他没有回答，他并不喜欢在公司讨论私事，尤其这件事的主角还是李殊，他像刚才那般敷衍着说了句“是”，可高启华却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说着什么“世事无常”之类的话。
明明此刻身边只有高启华一个人，齐栎却如同置身于养殖场一般，觉得高启华喋喋不休的样子吵闹的不行。
“唉，要么我说人生苦短呢，就该早点找个女朋友结婚……”高启华打着哈欠，不小心从反光的电梯门看到齐栎略带烦躁意味的脸，于是讪讪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哈，我话有点多，你别在意。”
高启华都这样说了，齐栎也不好说些什么，于是接下来的好一会儿他俩都沉默以对。
但也正是这样的沉默，让齐栎有些不安。
今天的电梯似乎太慢了些。
头顶的白炽光让他想起了殡仪馆的走廊，他们正对着电梯门，电梯门清楚地映出二人的模样，但有那么一瞬，齐栎低下了头去，他竟觉得那眼前的倒影那么模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酝酿着要奔涌而出。
齐栎听到了自己脉搏跳动的声音，咚咚、咚咚、咚咚……响得出奇。
电梯的空气流通不是很好，仅是两个人的呼吸就足以让电梯里的温度沾染上难忍的燥热，齐栎没抬头，只盯着自己的脚尖，这一刻他倒有些怀念刚刚还喋喋不休地高启华的声音。
高启华也这样沉默着，就像没有意识到今天电梯的反常，难道是自己神经紧绷，紧张过度吗？
可如果不是，那身边的高启华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问齐栎为什么是这副僵硬的模样。
思维就像一张紧绷着的网，齐栎不由得自己不去多想，一滴汗珠甚至沿着他垂下的额发落下，在他的眼里无限放大。
一只手，突然握住了他的胳膊。
就像那天在洗手台前一样，回忆涌入脑内，如同机械反射般，齐栎猛地一挥手，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了一步，他喘着粗气抬头，对上的却是高启华错愕中带着不解的表情，以及被他甩开的，高启华的手。
“你怎么了？”高启华关切地问道，与此同时，电梯在短暂的失重感后稳稳停下，高启华指着电梯楼层显示器，上面是鲜红的负一，“停车场到了，我看你好像不舒服……”
“没事，只是加班有点累。”几个深呼吸后，齐栎用这个理由搪塞过去，刚才莫名生起的恐惧感还萦绕在心头，他摆摆手走出了电梯，却在迈出几步后突然被高启华叫住。
齐栎停下脚步转身，电梯门还没关，高启华站在电梯中央，逆着光看不清他的神色，齐栎只觉得高启华的身影此刻看起来异常的僵硬。
“齐栎，你知道吗，船要靠岸的时候，需要一个锚点。”
高启华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异常清晰，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却无端勾起了齐栎心底的恐惧。
“你说什么？”这句话问出口，齐栎才惊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高启华没有回答他，只有电梯门缓缓关上，将一动不动的高启华带去了上层，直到楼层显示器跳到了“1”，齐栎才缓过神来。
或许，那不是高启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