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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辉和我相顾无言。本质上，黄磊说的那些话与我们无关，我们的任务只是眼前的这起案子。事件如此发展，我们都有些始料未及。张文辉发了圈烟，低头沉思，忽然说，“好像还有疑点啊。”
“你是指抛尸的时间？”我眼睛一亮，这也是我苦苦思索的问题。
“没错儿。”张文辉会意地看了我一眼，习惯性地在屋子里踱步，“现在看，许晓刚应该就是杀害李远山的凶手。假设凶手只有他一个人，那么谋杀发生最可能的时间就是在午饭后，具体说是在他去找张海涛下棋之前。这也就意味着他关于看见李远山在水房门口的说法是彻底的谎言，是为了开脱他自己的障眼法。那么他是什么时间完成抛尸的呢？”
我和黄磊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当然，可能的时间有两个，第一个，就是他谋杀后立即抛尸。我们都记得，那天大概十二点左右，李远山、张海涛和许晓刚一起吃午饭，吃完午饭，他们各自回房间，张海涛再次见到许晓刚，是在一点多，那个时候许晓刚去找张海涛下棋，还站在门口说，刚看见李远山正站在水房的门口。在这中间，大概有一小时的时间，从时间上讲，足够许晓刚完成谋杀并抛尸，因为那个时候岬角的海面上根本没有山下的人。”
我皱着眉头想了想，点点头说，“同意。”
“但是这需要一个前提，许晓刚对谋杀进行了充分的准备，他在尾随李远山时，随身就携带着绳子，他绝对没有再往返观测站取绳子的时间。当然这种可能性也成立，可是与我们对这些人性格的分析不符——”他停住脚步，疑惑地看向我，问道，“你没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儿吗？”
我耸耸肩，脸上似笑非笑，回答道，“你先说完。”
“嗯，”张文辉点点头，继续说道，“第二个可能的时间是在午夜，这点我们在昨天的晚饭上说过。我们都知道，从观测站到岬角，步行需要十五分钟左右，就算他来回都是跑，那完成整个过程需要的时间大概也要半小时，何况他还要处理尸体，那样会更耗费时间。”
“没错儿。”我应了一声。
张文辉瞥了瞥我和黄磊，带着迷惑的神情摇了摇头，“那天许晓刚和张海涛上的是中班，因为一直到午夜李远山也没返回站里，他又顶替李远山值了个夜班。从我们已经掌握的情况看，无论是张海涛还是魏安民，都没有提到他缺岗达半小时，这不奇怪吗？难道他是飞着去抛尸？”
我吁了口气，竖起大拇指，赞同地点了点头。
“如果他有同谋，或者说知情人，这就好解释了。不过这些组合的可能性有很多种，我们得仔细分析。”张文辉把目光投向我，脸上若有所思。
“行，我接着说。”我接过话来，“假设是在中午抛尸，所谓的同谋或知情人就有可能是张海涛。如果是这样，所谓一起吃午饭以及后来看见李远山站在水房门口，很有可能就是子虚乌有，是他们商量好共同欺骗别人的，用以隐藏他们的犯罪事实。”
张文辉用手托住了下巴，冲着我眨了眨眼。
“如果是在午夜抛尸，而且是许晓刚抛尸，那么极有可能是魏安民说谎了，也就是说，魏安民至少是知情人。当然，如果是交班前完成的抛尸，魏安民的角色就换成了张海涛。”
“嗯。”张文辉在鼻孔里哼了一声。
我看看张文辉，又转头看看黄磊，“如果是其他人完成了抛尸，那么抛尸的人彻彻底底就是同谋，张海涛、田博文、王新军都有可能。”
“牵扯到这么多人，不会吧？”黄磊露出惊愕的神情。
“我们也不希望是这样，”张文辉摇摇头，“如果能排除疑点，我宁愿相信这一切就是许晓刚一个人干的。”
“所以有件事儿我们必须得弄清楚，只有弄清楚了，才能确定许晓刚会不会有同谋。”我轻轻吁了口气。
“你指什么？”黄磊疑惑地看着我。
“谋杀动机。”张文辉和我同时说。
“谋杀动机？”黄磊念叨着，略作思忖说道，“没错儿，这的确是个问题，你们的调查有什么进展吗？”
张文辉看着他，耸耸肩。
“你说昨天你那些话是不是最后一根稻草？”我迟疑着看向张文辉。
“什么稻草？”黄磊不明所以。
我叹了口气，对他解释，“昨天晚饭，我们试图还原犯罪经过，分析了各种可能性，观测站的人都在。”
“你是说你们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分析案情？”黄磊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是。”我点点头。
“石磊，你说的也许有道理。”张文辉取出烟，叼在嘴上，但紧接着他就把烟拿了下来，沉吟一下说道，“我估计自从骷髅出现，罪犯就会觉得事情有可能败露，这些天他一定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
我和黄磊都看着他，静待下文。
“我们登岛调查，无疑增加了这种压力，到昨天晚饭，我们说出了那些话，他一定快崩溃了。如此说来，我们的某个分析肯定是正确的，或者接近正确，他感觉他没法再隐藏下去，因为他不知道我们究竟掌握了多少情况。”
我沉默着点点头。
“如果说，在这之前他可能还会有侥幸心理，但是昨天的那顿晚饭，真的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彻底绝望了。问题是，我们昨晚说的哪句话击垮了他？”
我回转身，看向许晓刚，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于他而言，我们谈论的一切，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们说的无非就是那几种可能性，慢慢梳理一下吧。”我思忖着，“对了，那几个人现在情绪怎么样？”
“还算稳定吧。”黄磊回答我。
“我觉得他们多少都会知道些什么，”张文辉点着烟，“接连两起死亡，带给他们的震撼，恐怕是我们没法真正体会的。如果说原来他们还有什么顾虑的话，那么现在，”他把目光也转向许晓刚，再没说什么，但是我们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没错儿，我们应该重新试试，也许某个人能说出点东西来。但是——”
“但是什么？”张文辉警觉地白了我一眼。
“昨晚窗外的那个人，如果不是许晓刚，又会是谁呢？”我的嘴角绽出一丝苦笑。
看到黄磊疑惑的目光，张文辉把头天夜里那些事大致说了一遍。
“就一个晚上，发生这么多故事？”黄磊的语气有些惋惜，就像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剧情一样。
我心中暗叹。每一个人生，都是一篇故事，但是在我们看着别人的故事时，有几个人又能看清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