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与陌生

　　班上的学生很多，不过……能与佳旺一起玩的并不多，一群群孩子自发地组成了小集体。佳旺左顾右盼地记着周围同学的样貌，一张张面孔都是陌生的，连一个熟悉的都没有。虽然佳旺处在同学之间，自己身旁还有老师讲课生环绕，但他还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他的那副样子在热门影视剧或是童年动画中一定是怀有神秘能力的，倘若群体大难临头，无法可解时，佳旺这种性格的人八成会现身。但佳旺的外貌就……一言难尽，穿的有些土气，上身因为衣服的问题，看起来很臃肿，课桌下隐藏的下半身亦如此。其实啊，佳旺看到别人的穿着再看看自己的，心里多少是知道点的。也许是智力的发展，就算佳旺看不出与别的同学衣着的差距，他也能分辨清楚老师同学们的异样目光。再者从下课玩伴上入手，佳旺在村里还有玩伴，下课是一点玩伴也没有了。不知道别人是不是如此呢？
　　僵硬的事情状态总会迎来改变，佳旺下课时分的不经意间看见了幼儿园的几位“熟人”，他上前搭话，那几位同学也起劲地聊了起来。其中一位同学想借一借佳旺的彩笔，一份彩笔分为了三中价格：12元、18元、24元。佳旺想着平时零花钱只有那么一块钱，因此妈妈问他买哪种时，他只买了最便宜、最基础的那款。相应地他还买了一份油画棒，十二色款，有的棒子看起来能吃，但味道是一种未闻过的异味。佳旺想了想还是没借出去那些彩笔，美术课用这些的同时，也会用到勾线笔，具体的作画流程是先用铅笔画图，勾线笔描边，最后再上色。孩子的手被五颜六色的笔粘上了各种杂色，而用不到的笔也没能逃过幸免，它们都被挨个地试过色，随后七零八落的放在一边。美术老师是个长的国字脸的板正男老师，普通话讲得不错，人不高不矮，说话流利，能给人留下的印象挺不错。后来佳旺才知道啊，美术老师还兼有年纪主任的职务。
　　作画课上美术老师写着标准的楷体，讲的东西多少新奇的，以往孩子们没见过的知识都被搬上了黑板。一种种熟能生巧的作画被粉笔简单地画出来，但拿这种东西糊弄学生肯定是够了。佳旺的眼睛在看向黑板的同时也在往别的方向撇眼看，有的男同学买的彩笔油画棒是那些最多的那款。他们在交流时，一只手伸直了拿着彩笔盒，另一只手拿出一只彩笔，眼角上挑的，嘴角也上扬的，看到这里，周围的同学多是感到了嫉妒，自卑。这种性格感受多少是别人打破了虚假的平等而引发导致的。佳旺也难逃这种情绪的影响，一种自卑在这时才扎下了根。
　　窗明几净，阳光斜透进来，金光洒书页，佳旺停下了笔，内急在攻打他的腹部，此时他脑中在无暇去顾及老师所讲，他想做的是去上个厕所，好好地排空全腹。早上吃的方便面，晚上睡觉没盖肚子，应该是着了凉。但老师规定过早上并不允许上厕所，佳旺猜着即将到来的下课时间，觉得还是能撑一撑，他背后的一位女同学发出的声音很清，脸色不大好看，似乎也是内急。本来讲完课坐在讲台椅子上观察的老师看见了停下画笔的手，讲台前的学生也受到了老师的影响，朝着老师看去。没有任何预兆的，老师站了起来，朝佳旺那个方向走去，“碰、碰，碰……碰”。他那双硕手按着佳旺的头，他像知道人的哪些地方碰得了，哪些地方碰不了一样，他特意地将下巴对准桌子，然后将下巴砸了下去，嘴上叫着，说、说之类的话。佳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全身上下涌起了一股暖流，刚好驱散了上厕所的愿头，但那种委屈就这样憋在他心头，他的眼睛有热流在动，眼角就这样留下泪来，但他在狠狠地忍住自己，不能哭，哭了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了。在砸下巴砸出血后，美术老师什么也没留下，而传来的也不是老师或同学关心声，是下课声，是“下课时间到了，老师你们辛苦了”。佳旺不知道同学会用何种目光看他了，也许这一幕会记在他们心中。
　　本无脚步声的楼道现在充斥着打斗声与吵闹声，美术老师回到自己的办公位置，心想刚才那样做会不会有点严重。他回忆着刚刚那一幕，那自己不认识的孩子好像下巴有点血，还有刚刚那种情况，要处罚的话只能去处罚面前的男孩，后面的女孩是没法处罚的，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美术老师并没忘记自己是年纪主任，这样他更能肆无忌惮的以自己想象的方式处罚同学。他的办公室里堆着白石头做的欧美人雕像，地上有几章线条繁杂的素描，画的是人物像，铁柜透过玻璃能看见几张恐虐艺术画。不太健康，无人追究是为掌权者赋予释放欲望的神圣权力。
　　放学后，校门外人们接踵比肩，妈妈在人群中看不到头，李芹站在较高的路旁踮起脚尖，年轻时她就常这样做，以前是为了寻找接自己的父亲，现在是寻找着放学的儿子。佳旺红着脸，李芹看出了一些端倪，尤其是在明显不过的下巴，血粘着毛。她表现的出人意料的平静，她先带佳旺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