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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自行车之谜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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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理香一指窗外。
  “请问你看到了什么:蓝天?白云?抑或是阳光?”
  “银杏树。”
  “除此以外呢?”
  “雾霾。”
  “没错,雾霾。空气污染太严重了。这周我们取消了几节体育课来着?两节,还是三节?”
  “你该不会想说——”
  “没错。徐双老师开始骑自行车的原因就是——环保!”
  凌澜捏着额头。
  “换做是我,才不会在雾霾天骑着自行车到处跑。”
  “但还是有这种人存在的吧,环保人士?”白理香不无挑衅地问。
  “当然,当然。”
  “我的假说如下。因为最近空气污染变得比较严重,市里提倡减少出行,必要时绿色出行。校长为了响应市里的号召,在教师会议上提出让各位老师以身作则,尽量少开私家车上下班。接着,你想,校长都这样发话了,各位教师能不好好遵守吗?当然,校长自己是一定乘私家车上下班的,毕竟那是陈校。”
  凌澜暗自觉得好笑,学生们普遍对现任校长颇有微词,他们认为陈校不过是个道貌岸然、好大喜功的说客。
  白理香继续说下去。
  “于是徐双老师看准了校长每天离开的时间,也就是晚上八点左右,骑着自行车从南边停车场经过走南校门离开,就是为了在校长面前刷脸,证明自己真的在践行教师会议上校长提出的要求。想必校长也对此非常满意,你知道的,陈校就喜欢这一套。徐双老师也正希望通过这种方式,给教导主任的竞选加码。”
  白理香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不认为徐老师会在乎吸入雾霾这种事。通常越是专业的人,越对自己的专业缺乏敬畏,你经常可以看到喜欢抽烟的医生。”
  “一点不假。如果你是刑辩律师,就会慢慢习惯和杀人犯相处;如果你是动物饲养员,就会慢慢习惯和老虎相处。”
  “看来你通过了我的假说。”白理香抿了抿嘴,这是她微笑时的惯用表情。
  凌澜深陷在沙发里,他很难说白理香的假说是否属于推理的范畴,但她给出的结论确实能解释所有的事情。
  “我认可你的假说,但不能认可你推理的方式。”他掐着眉毛,“我习惯于通过人物关系入手,通过利弊双方来考虑问题,所得出的答案必须能完美地嵌入社会现实。”
  “而我习惯于构思奇妙的解释,看似不可能却又合乎逻辑,我有多少点子,就能想出多少假说。”白理香愉悦地说。
  “是的,我是社会派推理的坚决拥护者,我是‘本格已死’论调的坚决反对者,我是鸡蛋头波洛的忠实崇拜者,我是阿加莎·克里斯蒂游荡于21世纪的亡魂。”
  “那我坚持新本格的创作理念,我认为推理的极限就是想象力的极限,我最喜欢的推理作家是早坂吝。”
  “你的想象力让我吃惊。”
  “认为现实世界比小说精彩,是一种缺乏想象力的体现。”
  白理香说着她最喜欢的台词,将一根手指头摆在凌澜面前晃了晃。去年夏天,她就是靠这个动作引起了凌澜的注意。在高中入学的跳蚤市场,他被班里安排了看店的闲差,一整天抱着一本侦探小说看个没完。他光顾着看书,丝毫没有主要地道一个不长眼的客人正挤过来,要求买走他手中的那本《人性记录》。
  那日蝉鸣不断,天气热得如同熔炉一般。凌澜面前的少女蓄着一头褐色的齐颈短发,乱蓬蓬的像一株海藻,头顶一个编草帽,手持一把扇子难耐地扇着风。只是看着她,就感觉火烧脚掌一样热。
  “我这本书不卖。”
  “真可惜。”她说着转身离去。
  不一会,班里派来了换班的人接替凌澜,于是他利用宝贵的时间吃了午饭。待他回来之时,却看到刚刚买书的女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悠闲地吹着风。看到凌澜朝自己走过来,还热情地挥挥手。
  “这本书我看完了,多谢款待!”
  凌澜大吃一惊。
  “难道之前换班的人——”
  “我只是稍微化了化装,你就认不出来了?”女孩俏皮的竖起一根手指摇晃着,“天才的大脑往往会被愚蠢的把戏欺骗,这就叫傲慢。”
  她走了,身后是一连串清脆的铃声。
  又是一年夏天,已经成为高中生的他们在一间狭窄的房间里因为一辆自行车而争执不断。要问为什么的话,也许他们都和平常人有一点点的不同。最无聊的对决,被他们看作是最有意义的生活,他们乐此不疲。至此,双方各提出一个假说,都得到了对方的认可,第一回合结束,推理对决进入了相持阶段。
  凌澜放下手中的茶水,瓷杯与木桌铿锵的碰撞声标志着第二回合发令枪的打响。
  “其实我刚刚就在想,加班的意义是什么?”
  白理香从双肩背包中掏出一包薯片,津津有味地嚼着。“有的时候你必须把手头的工作做完再回家,这是没办法的事。”
  “很好,”凌澜接过她递过来的薯片,“加班是为了把没完成的工作做完。也就是说,从‘加班’这个词的底层逻辑出发,只有把工作做完才能下班,也就不存在做了一半赶回家继续做的道理。”
  “没错,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回家做呢?”白理香表示同意。
  “那么请问,为什么加班到晚上八点的徐双老师,需要将自己的公文包带回家呢?我的意思是,既然工作已经做完了,那为什么不把公文包留在学校?带着公文包骑自行车,不会很不方便吗?”
  白理香专心致志地吃着零食。凌澜继续道:“我的第一个想法是,公文包里装着不能离身的危险化学药品,毕竟徐双是化学老师。但我很快否定了这个主意:如果化学药品真的非常危险,那更应该用私家车运输,而不是骑自行车。随即我又修正了这个想法,公文包里是否有徐双老师需要经常服用的药物?举例而言,器质性心脏病患者总是要随身携带药片,以防疾病突发。但我又想到,这也是不可能的。如果他的疾病真的严重到这般地步,是不可能成为教师的,毕竟教师需要长时间面对学生。所以我想,或许一开始我的方向就错了。我问自己,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公文包并不是用于工作期间,而是用于工作结束之后。”
  “这听起来很玄。”
  “是的,但并非不可能。我尝试解答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不开车?如果徐双在下班后还要奔赴下一个地点,一辆红色的捷达和一辆自行车孰快孰慢是不言自明的。选择如此舍本逐末的方式,究竟有什么原因?接下来我问自己,自行车相比汽车的优势有哪些。我试着头脑风暴,列举我能想到的所有优势。”
  “环保、不堵车、有运动量、能走小路、好停车。”白理香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这些。
  “选择一个你认为最大的优势。”
  “环保。”
  “而我认为是好停车或者不堵车。鉴于徐双老师离开学校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所以我选择好停车。我得出结论,徐双老师的目的地一定是车位紧张的地方,而且必须离学校比较近,否则他依然会选择驾车。白理香,请你告诉我,工作日的晚上八点以后哪些地方车位紧张?”
  “住宅区。居民楼。”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试想一下,徐双老师如果选择回家,目的地也会是住宅区,在这种情况下他会选择驾车。那为什么他在去往另一个住宅区的时候就选择骑自行车呢?我的思路在这里似乎断掉了。”
  凌澜从容不迫地理着头发。
  “在这种时候,我会尝试闭上眼,设身处地想象那个画面。我驾着车,一辆红色的捷达,来到一处人头攒动的小区,各样的私家车像棉花团一样塞满所有的缝隙,我需要找到属于自己的缝隙把车塞进去,可是这难于登天。几番无果的搜索后,我无奈地把车贴在小区门口那辆收垃圾的面包车旁边停下,一辆红色的捷达。又或者,我骑车来到这个小区,在路边随便一停,或是停到小区里面,都无所谓。我留意到小区的门口,正停着一辆红色的捷达。”
  凌澜猛地睁眼。“白理香,你发现了吗?”
  她很困惑。
  “发现什么?我不知道,但你重复了三遍‘一辆红色的捷达’。告诉我,这很重要吗?”
  “噢,这可太重要了。多亏了这一点,我想到了自行车相比轿车的另一优势,就是隐蔽!想想看,一辆停在小区门口的红色捷达该是多么乍眼!”
  白理香惊呼一声:“你该不是说——”
  “现在,告诉我。学校附近,住宅区,居民楼,也就是学区房,骑自行车,隐蔽,公文包,现在是五月份,距离高考只剩三十天。所有信息加在一起,这说明了什么?”
  “他在校外做一对一家教!”她几乎尖叫了起来。“这番推理太精彩了!”
  “恭喜你领略到了社会派的魅力!”他从沙发上跳起来,双臂夸张地向她伸开。
  “我甚至在想这会不会是真的——”
  “当然是假的!”
  白理香原本站起来一半的身子瞬间又坐下去了。
  “先听我说完,”凌澜陪笑道,“不要着急。从哪里说起呢?嗯,没错,学区房。想来在这所高中附近会有很多学区房,它们的租金都贵得要死,但贵就有它贵的道理,依然有不少人去租。既然愿意为了上下学的便利投入这么多钱,那临近高考的时候病急乱投医,付天价请名校老师串讲知识点,也就不算什么奇怪的事。关于这方面的消息我也听过不少,有些教师水平高,他们在五六月份这种关键时间甚至能收到几千块钱一小时,难以想象吧。”
  “着实难以想象。”
  “米珠薪桂,但他们仍有市场,想想高考有多重要。很好,现在徐双老师找到一个客户,比如上课时间定在晚上八点多到十一点,那么他就需要在不被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进入这户人家,毕竟教师私自赚外快是违规的,人人都要小心举报。”
  “所以他只能骑自行车,如果被下晚自习回家的学生看到小区门口停着一辆红色的捷达,势必会想到徐双老师——学校里开这款车的人只有他一个。”白理香反应很快。
  “是的,这样就可以解答所有的疑惑。为什么从南门离开?因为目的地在南门附近。为什么在学生下晚自习的时候匆匆离开?为了防止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学生看到他本人进入这个小区。为什么提着公文包?因为里面装的是课后辅导用的材料。”
  “我全部理解了。可你刚才为什么说是假的?”白理香偏了偏头。
  “就算是真的又能怎样?这可是涉足了别人的隐私,就当成假的吧。”
  “可这是违规啊!”白理香总是极富正义感。
  “说起来你这次接受得很快嘛,一下子就认可了我的假说,也丝毫没给徐老师辩护。”凌澜马上转换话题。
  “嗯,可能是你的假说说服力太强,也可能是我内心深处本就认定了徐双老师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白理香坦率地讲道,“在我的潜意识里,徐双老师是一个顾家的、和蔼的、也许不那么守规矩的男人。”
  “你适合当一个人物侧写师。”
  “噢,不,凌澜先生。”她有些戏谑地说,“很难说我这种印象来源于徐双本人,还是来源于我对他的一种期盼,或是来源于我对从小到大教我的每一位男老师的期盼。我很惊讶地发现,我对所有男老师的评价都是如此。”
  白理香出生于一个富足的家庭,父母都是经营企业的成功人士,也相对比较忙。小的时候,她由祖母一手带大,母亲偶尔陪她一起旅游,但父亲隔三岔五地出差,几乎可以说是缺位状态。她那副所谓“贵族大小姐”的做派也并非无从追溯,毕竟家里住的是一座带有后花园的独栋洋房,平时生活在此的只有她、她在县城工作的表哥、她的祖母和家里请的保姆,父母由于工作原因平时住在市中心,空闲时间才回家住。
  也许是由于小时候的经历,导致她产生这些想法。
  凌澜摇摇头。虽然他和白理香已经认识了将近一年,也一同名正言顺地度过了无数次社团活动,但他真的能问心无愧地说自己能完全参透面前的女生吗?人心是世上最复杂的机器,任何想要通过表象判断人格的尝试都是傲慢的,如同华生妄图在一张清单上列举出福尔摩斯的全部优缺点一样。推理从来不是一门精确的科学,他想,福尔摩斯的理念是错误的。推理,仅仅也只能是一场游戏,他提出的所有假说,就像人性一样虚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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