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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雨清的每天的胡思乱想中，船一路顺流下行。
这天晚饭，老头儿说：
“明天就到桐州了。两位公子金贵，这一路肯定很累。喝两口小酒，好好睡一夜，明天就可以上岸了。”
陈雨清说：“还是不要喝酒吧。我听说桐州附近水贼多。”
一家人都笑起来。
“水贼是有一些，只是我们这样的小船人家看不上。”
老头儿的笑容里透着狡黠，狡黠里透着淳朴，压低声音说：“谁能想到这小船上有您两位贵人，还有两匹马。”
小媳妇儿也轻笑说：“瞎了眼的贼才来劫这条船。来一个吃公子一剑。”
易轻尘冷脸说：“我这宝剑还没见过血呢，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来给它开荤。”
锵一声拔出剑来，在豆大的油灯下寒光流动。
“好剑！”老头儿赞叹。
小媳妇儿掩口说：“公子的大剑好长好吓人！还是先收起来吧。”
易轻尘抖个小小的剑花，收剑。第一下没对准鞘口，又对一下，才收进去。
小媳妇儿啪啪鼓掌：“公子好厉害！”
斟了一碗酒，满眼春意地递过来：“请公子饮奴家一碗酒。”
陈雨清瞪大了眼。小媳妇儿这两天不一直跟自己眉来眼去吗，这会儿怎么勾搭上易轻尘了。还这么明目张胆。
她斜眼看小媳妇儿的男人。那男人却闷头吃喝，仿佛又瞎又聋。
陈雨清忽然想起，以前听店里的客人说过，有些船上的女人，有时也会做点那种生意。
她恍然大悟。之前小媳妇儿一直在暗示她，只是她完全看不懂，这才转向易轻尘了。
她又看一眼那个埋头吃饭的男人，心里叹一口气。在贫穷面前，尊严值几个钱。
易轻尘已经干了那碗酒。
小媳妇儿拿过碗再倒满，起身送到易轻尘旁边，顺便坐下来，腰肢软软的仿佛支撑不住，把肩轻轻靠在易轻尘的上臂。
陈雨清有些看不下去，想踢踢易轻尘的脚，又不好意思，尴尬的浑身冒汗。
却听到易轻尘郑重地说：“这位娘子，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是我心有所属，你已为人妇，纵然有几分颜色，也是不能动摇我半分的。”
陈雨清头发都要炸起来。
这……一碗酒就喝成这样了？话能说得这么直白吗，大家不需要台阶吗！
她想瞪一眼易轻尘，却不敢抬头，只想学那小媳妇儿的男人，埋头干饭。
夜风仿佛都凝滞了。
易轻尘推开小媳妇儿站起来，惊讶地说：“这酒劲这么大吗……等等！你们放了东西！”
陈雨清猛然抬头，看到易轻尘踉跄着跳出舱外，右手一把握住剑柄。
一直默默吃饭的大儿子拎起船桨冲出去。易轻尘的剑才拔出一半，就被击中头，栽入江水中。
陈雨清发出尖叫，被老头儿和小儿子一起摁倒，捆住，堵上嘴。
船上归于安静。只有陈雨清惊恐地呜呜声。
哗啦一声响，船家的大儿子从水里攀上船。
“没找到？”老头儿问。
大儿子摇头。
“唉，可惜。他身上指定还有钱财。还有那把剑，镶金嵌银的。舱里这位兜里应该没几个子儿。”老头儿说着，往里看一眼。
小儿子正想扒陈雨清的裤子，她拼命扭着身子。
老头儿过来抬手就是一巴掌。
“狗啊！见着就想上。”
小儿子没好气地答：“行你先。”
又是一巴掌。“你那点出息！”
老头儿说着又看看陈雨清，目光呆了一下，干瘦的脖子上，喉结上下一动，回过神又拍了小儿子一下。
“这是个雏儿，看不出来？要是破了，价格得跌六成！长点脑子！财色财色，没有财哪有色！不多弄点钱，啥时候给咱家再娶个媳妇儿。”
小儿子低头不语。老头儿交待小媳妇儿看好陈雨清，就走上船头跟大儿子商量什么去了。
小媳妇儿走过来，捏捏小叔子的下巴，小声道：“你那点出息！没见过女人哪？”
“哼，有些天没见了。”
“啧。我是你哥的媳妇儿不？我一个做儿媳的，要孝敬公公不？我要补贴家用不？
“懂点事儿啊，这笔买卖成了，我就该有个妯娌了。唉，在你们家做媳妇儿，怪累的。”
·
天亮又天黑，陈雨清被送上一条更大的船。
次日又被装在箱子里走了很远的路，听声音是进了城。
最终在一个安静的地方，箱子打开了，可以看见上方梁柱光滑，砖瓦井然。
一张半老徐娘的脸伸过来，严肃审视一会儿，抬头的瞬间咧嘴一笑。
“成交！”
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出去了。过了半天，那半老徐娘带着两个肥壮的妇人又出现在箱子上方。
“再饿两天。”半老徐娘说完就走，然后又听到她在外边补了一句。“给米汤。别真饿坏了。值钱着呢。”
陈雨清被关在一个昏暗的小房间，地上铺满干草，连墙壁都堆着干草。那两个肥壮的女人轮流看着她。
她明白这是被卖到那种红灯笼的院子了。要被当成那种女人了。
她感到一阵恶心，干呕了几次。
什么都吐不出来。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
就算饿死也不会屈服的。她对自己说。
可是她从没注意到过，米汤这么香。
米汤，白白的，暖暖的。她想起阿妈怀里的感觉。
这米汤有古怪！
米汤怎么可能这么诱人！一定是放了什么东西！
放了什么？毒药？毒药有什么好怕的！毒死我啊！
陈雨清看着眼前的空碗，脑子里乱哄哄的，肚子里暖烘烘的。
米汤流过喉咙的舒适感让她魂飞天外。
没有第二碗。
直到第二天傍晚也没有。
期间小屋的门开过好多次。每一次出现的都是那两个妇人冷漠的脸，以及空空如也的双手。
每一次希望落空，陈雨清都憎恨自己没出息。
可是从小到大她真没饿过。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给她吃。阿妈不在以后，阿爸更是双份疼爱她。
想到阿爸，她的眼泪流下来。
门忽然被用力推开。半老徐娘又进来了。
“她怎么样？”
“昨天给了一碗米汤。还没服软。”
半老徐娘拍着大腿：“来不及了！快把她弄干净，送莺字房。”
说着话人已经走到外面，远远地又飘过来一句：
“给点吃的，别饿的跟个死人一样。男人喜欢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