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路过

　　姜善维和那黑衣人第一时间有所察觉。
　　刚刚还有些飘飘然的姜善维脸色瞬间沉敛，以唇语示意洛宁尘、骆惠宁两人立刻屏住呼吸。
　　眼见他这般严肃，他的话骆惠宁没有反驳，点头应允。
　　这香飘散速度极快，仅仅两个呼吸的时间，就充盈整个大堂。
　　遇风不散，久久萦绕。
　　洛宁尘等人起身就欲离开，那桌面色凶煞的几人，终于还是按捺不住，抽出刀剑几个踏步，冲了过来。
　　“少年郎，留下身上银两，放你们安然离去。”大汉粗吼一声，狠声道。
　　“啪！”
　　执刀劈下，眼前的桌子应声断为两半，碟盘碎做一地。
　　五人围成一圈，将他们团团围住。
　　“否则，这个小姑娘，你们可护不住！”旁边刀疤男，满脸猥琐，笑吟吟的说着。
　　说及此处，周围皆是投来一束束玩味的神色，令人厌恶。
　　余桌不为所动，皆投来看热闹的目光，这样的事好似置若罔闻才是最佳决定！
　　“你们可真会挑，这大半个月就碰到这么一个小美人，被你们先挑了，扫兴扫兴！”人群中似有不满，啐道。
　　大汉魁梧高大，健硕的麦色肌肉铮铮发亮，杀气凝实，凌视过去，再没了声响。
　　具象地境巅峰，距那天罡玄境也就两脚之距，他们所行毕竟不为姑娘，犯不着与虎夺食。
　　刀疤脸伸手就要揩油，姜善维却拉住她欲提真气的手，轻轻摇头。
　　“三、二、一！”姜善维在心中默数。
　　刀疤男的手却突然停顿在半空，整个人瘫软下去。
　　其余几人也是一样，不过动用真气的大汉，情况比较糟糕。
　　大汉七窍流血，双目瞳孔惊恐的放大，全身僵硬而亡！
　　青衣少年却微皱眉头，在大汉的尸身上，闻到了淡淡的桃花香。
　　旁边几人身体上，隐约有层薄薄的雪霜。
　　“不好，有毒！”反应过来的众人发现时，脸色骤变，却为时已晚，闷哼一声，纷纷倒地不醒。
　　一时间，桌歪椅斜，乱作一团。
　　看着倒地的众人，连同小二和店家也一样缩在角落，不省人事。
　　还站着的除了他们三个，就只剩两人。
　　在座人的境界实力，骆惠宁先前感受过，最厉害的当有具象巅峰的实力，唯一看不透的也只有一直在角落的黑衣人。
　　至于旁边那位青衣少年，也只是具象地境，却安然无恙。
　　骆惠宁与洛宁尘两人相安无事，是因为有姜善维提醒，那么放毒之人定然在他们二人之中。
　　随后，踏步门外，立于街道。
　　“要不是你拉着我，我真要好好教训他们！”呼出一口浊气，骆惠宁惊异道：“你怎么知道这毒，不可提用真气？”
　　“这个……”姜善维正要解释，却被一声巨响打断。
　　那青衣少年，被黑衣人从堂内横甩出来，‘嘭咚’一声撞在对面的柱子上。
　　声响来的突然，路上行人和街边商铺老板颇有默契，动作如出一辙，眨眼间，整条街空空如也。
　　“江家绝学燃指香，被你用的不伦不类，当死！”黑衣人愤怒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只是听起来，女子话语里传递的情绪更多的是恨，恨他作为江家弟子却毒术不精。
　　“我已不是江家人，倒有些多管闲事了！”女子自嘲笑笑，带着丝许惆怅。
　　闪身出来，此刻的女人斗笠不再，露出清冷冰傲的容颜，眼中恨意滔天。
　　黑袍劲装将女子身材完美的勾勒出来，虽不显妖魅，却颇有一种英姿飒爽的亮丽。
　　散发出来的气息，更让姜善维三人，脸色惊变，又是高手。
　　“噗！”
　　内劲噬体，加上肋骨断裂，少年忍不住喉间甜腻，猛地吐出一口血。
　　少年披头散发，眼神片刻涣散，艰难的坐起身，察觉到自己中的毒，稳住心脉，出针逼毒。
　　师父曾说，江家之毒伤而不杀，除非是穷凶极恶方能放手击杀。
　　所以，方才下毒只不过让他们晕上两日，这稀释之后的燃指香便自可苏醒。
　　一来，方便自己行路不被阻挠，省去麻烦。二来，这些寻仇人若真碰上毒王，也只有死路一条，不如先行放倒，总能拖延步伐。
　　从江家出来之后，少年就感觉到，有人不希望他能请回毒仙。
　　尽管只派了不入流的江湖人，可他们一拨拨人紧追不舍，着实头疼。
　　不过，围困姜善维三人的那些人，分明是中奇毒而死。
　　根据方才那些谈论，少年很难不把眼前人跟被逐出家门的师姐联系在一起。
　　江家二老爷江秦，只有三位徒儿，其中便有毒仙，毒王。
　　自当年之后，再未收徒！
　　关于这位师姐，江家奉为禁忌，闭口不谈，所以少年也所知甚少。
　　隔空虚抓，已经晕厥的店家和小二被吸扯出来。
　　女子抬手间，堂内闷响不断，一股浓烈的尸腥味从里传出。
　　骆惠宁被这一幕吓得魂不附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又吐不出来。
　　姜善维也不好受，就属他刚才吃的最多。
　　洛宁尘面无表情，只是好奇她没有对他们下手，安静的看着她。
　　“怎么，我很残忍么？”突然撇过头，女子朝着三人冷道。
　　感受到骆惠宁的神情，姜善维朝前一步挡在她面前，头摇的像拨浪鼓。
　　“前辈，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只是路过，这就离开！”苦涩不已，姜善维低声道。
　　拉着骆惠宁和洛宁尘就欲离开，同时使个眼色，示意赶紧逃。
　　洛宁尘无奈摇头，伸手指了指。
　　顺眼看去，姜善维这才发现周边三丈处，赫然有一圈圈黑色的毒雾，隐约间还有一种牵魂动魄的错觉。
　　环视一圈，这样的毒雾共有九团，其中还能感受到异常危险的气息。
　　“这是九命轮回阵！”灵台清明，姜善维猛地想到它的来历，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这女子正是毒王诛墨！
　　这九命轮回阵乃是毒王诛墨名毒之一，一旦沾染九死无生。
　　一团毒雾代表一个生死轮回，中毒者不但能清晰体会到毒素在体内肆虐的感受，肉体骨骼还会一点点腐败消亡，而且痛觉会逐渐放大，钻心噬骨直至死亡。
　　接着，又会恍若新生，劫后余生的庆幸会席卷全身，肌肤感观随之提升一倍。
　　然而，这只是第一个轮回，随着毒团的侵蚀，感官和痛觉、毒素皆成倍提升，惨状恐怖，骇人听闻！
　　越是境界高强，所经历的毒团就越多，至今还未听说有人能熬过九团毒雾。
　　传闻毒王曾以此毒击杀数名天罡玄境高手。
　　想到这儿，哪儿还敢有逃跑的心思？
　　悻悻然退回来，站的规矩，姜善维讪笑道：“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你倒是挺有情义！”诛墨瞄了他一眼，目露赞许，再次开口，“代我像师叔问声好！”
　　愣了片刻，姜善维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应允。
　　“小姑娘不必介怀，他们觊觎美色钱财，杀了便杀了，其他的都与你们无关！”诛墨冷漠说着，很显然这话是说给骆惠宁听的。
　　又多看了洛宁尘一眼，望着趴在他肩头的乌龟有些意外，旋即恢复冰冷的神色。
　　“今日便放过你们，我与这位小师弟还有要事相谈，你们且去吧！”撤去毒阵，诛墨转头踏至青衣少年跟前，不再理会三人。
　　抓起刚回神的骆惠宁，姜善维拖着洛宁尘便走。
　　并非是他不仗义，实在是实力悬殊，更何况有骆闻舟嘱托在前，姜善维自然要先考虑骆惠宁的安危。
　　既然诛墨和青衣少年是师姐弟，应该没什么大碍吧，姜善维这样劝慰自己。
　　回到马车，姜善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额头布满冷汗。
　　这可比先前遇到的杀手都还可怕。
　　毒仙善毒，却重在‘仙’之一字，听闻每次挑战之人败下阵来，他都会及时解毒，更不要说杀人。
　　而毒王却不同，她的毒从不会配备解药，钻研毒术只为夺命。
　　“为什么我觉得风雨泪杀手用毒手法有这位前辈的影子？”面向姜善维，骆惠宁眼含困惑，不解道。
　　姜善维却赶紧捂住她的嘴，噤声道：“别出声！”
　　骆惠宁见机咬了他一口，瞪了他一眼，也小心翼翼的顺着两人目光看去，远远倾听。
　　“江家那些老混蛋，装什么圣人，那江淮离主事圆滑，竟收得你这么个首徒，实在贻笑大方！”诛墨冷笑道。
　　目睹少年面色苍白，汗如雨下，仍在坚持逼毒，诛墨脸颊更阴寒几分。
　　“江璟见过师姐！”少年颤颤巍巍抬手，气息微弱道。
　　诛墨回馈给江璟的燃指香是最毒的程度，一旦入体，即便不提真气，毒素也会迅速溶解全身真气。
　　好在江璟及时封住重要穴道，这才放缓毒素入侵。
　　他的境界还是太低，一旦他自身真气耗尽，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你也配！”寒芒迸射，诛墨反手一道真气，扇及脸上，轻喝道：“你可知请师兄回去，要付何代价？”
　　江璟本就苍白的脸瞬间浮肿，血色绯红。
　　略微摇头，这一点，他的确不知。
　　“哈哈……”诛墨笑了，笑得有些悲凉，“江家人，果真都该死，如意算盘打得震天响！”
　　她很好奇的是，这天下竟还有这般愚蠢至极的人，偏偏还心存善心。
　　只可惜，心善之人命都不长，弟子的命，就不是命？
　　“你暂时死不了，还要随我去见见故人！”诛墨眼神坚定，似突然下定了决心，正色道。
　　手中一根细软的银针，从江璟食指处刺下，自针尖一根根青筋暴胀，密密麻麻布满全身，连同封穴银针也根根弹飞。
　　“啊！”江璟面容扭曲，痛苦哀呼。
　　万蚁噬心的痛苦猛地从全身传来，冲击着神经，在江璟的记忆里，燃指香解毒可不会有这种感觉。
　　显然，这还被毒王参杂了别的毒素，导致这并不是单纯的燃指香。
　　接着，从身体末端涌现一片片乌黑的毒素，快速朝针尖处涌来。
　　仿佛一条条被困的毒蛇，突然看到出口一般，疯狂游走。
　　全身抽搐，指尖的血液顺着银针滴滴滑落，地面发出‘呲呲’声响，形成一个黑色的小坑。
　　再次猛吐一口瘀血，江璟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
　　感激的看了一眼诛墨，江璟虚弱道：“多谢不杀之恩！”
　　原本他打算以毒攻毒，再逼血排毒，可是毒素狂暴霸道，以他掌握的毒根本无法办到，反而会加速毒的扩张。
　　若是没有办法排毒，最多夜晚，江璟就只能含恨九泉，师父交代的任务，终究没能完成。
　　谁知诛墨突然改主意，江湖传闻果然没错，她确实喜怒无常，难以揣度。
　　“谢什么，你一个江家弃子，还真以为那死老头子对你委以重任？”诛墨淡然收针，嘲道。
　　“事关江家存亡，我……”没等江璟继续说下去，就被她怒喝声打断。
　　“闭嘴，就算江家死绝，那也是咎由自取！”懒得再同江璟废话，诛墨抓起他，跳上马背，朝着西方，策马而去。
　　正好借这个机会，去问上一问，这江家当真还要救？
　　若是如此，有些事也是时候讨问个明白！
　　见两人还在愣神，洛宁尘转头让白玉龙马向北出发。
　　“别想了，江家之事非你们能插手的，先将眼前事安顿好吧！”慢悠悠的，洛宁尘淡然道。
　　“我还没来得及沐浴呢！”骆惠宁回眸撇嘴，委屈道：“自从碰见你们俩就没好事！”
　　看着她幽怨又可怜的眼神，姜善维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包桂花糕，“要不，再吃点？”
　　捂着就要吐出来的嘴，骆惠宁一把推开，“不吃不吃，你拿远点儿！”
　　接着熟悉的伏星翎悄然出现，骆惠宁假笑道：“姜善维，你是不是故意的！”
　　“没有没有，绝对是误会，嗷呜！”阵阵吃痛，整个马车充斥着姜善维的哀嚎。
　　这时，洛宁尘自觉坐在前室，抱酒而饮，惬意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