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最后一课

　　百花谷的清晨第一次这样安静，鸟儿们彷佛知道了要发生什么事一般地整齐站在枝头看向站在庭院门口的四人，李清尘穿着干净的褐色束腰劲装，头上的长发收束起来绑上了棕色的头巾，手掌不停地空空抓握，已然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你要想正式从百花谷出去，就得经过考验，从这条小径一直到牌坊那里一共给你放置了我们为你准备的三件东西，同样地有三个障碍，只有取得这三样东西，你才有资格离开百花谷去天下闯荡。”
　　墨老人先说道：“第一件东西是我根据自己的风格习惯为你用赤炼精钢和其它一些混合材料打造的墨剑，就像你现在穿着的腰带一样，你可以将真气储存在剑里，使用的时候便可以出其不意地调动剑内的剑气伤敌，如果真气储存过多的话威力巨大你用起来要小心不要伤到自己。”
　　接着花仙姑说明第二件物品：“第二样是我为你准备的一把剑柄，那是我早年使用过的剑柄，你拿着它去到韶山的明月宫，去潭州四处打听打听要找到应该不难。你现在虽然已经算得上天人境了，可实际上你的武道一途才刚刚开始，去到明月宫把这剑柄交给她们，你可以在那里随意研习明月宫的武功，精进你自己的武道。”
　　“第三样物品是你以前一直想要的面具，放在包裹里的还有给你准备的五十两白银，节省着使用的话应该足够你熟悉江湖生活之前的开支了。”李如龙说完补充了一句，“还有就是不能破坏你花奶奶辛辛苦苦弄得花圃，不然就算你的考验失败，清楚了吗？”
　　“嗯！”李清尘重重地点头。
　　“出发吧！我们可看着你的表现呢！”
　　李清尘踏上石板小径，几步出去身后便已看不见身后的庭院，很快便遇见了他的第一关，一具后来被墨老人改进了的乙型兵偶，左手一柄宽刀，右手一根尖刺重锤，在它的身前耸立着一把剑柄墨黑色，柄头处刻有复杂纹路的略短细剑。
　　李清尘拿起墨剑，剑鞘设计有背带和挂钩，既可以背在背上也可以挂在腰间的赤炼腰带上，李清尘从背上拔剑出鞘的同时面前的机关人偶也咔咔作响运作起来。
　　“你就像我当初一样没有名字，先给你起个名字吧，”李清尘看着手上这把锋利的宝剑，剑身清澈地映照出自己似乎还带有一点稚气的脸庞，“师父给自己的剑起名叫鸣泣是因为他的剑见血而鸣、遇兵而泣，我还不知道你的特点是什么，我只知道师父给我起名清尘是要我清扫世间灰尘的意思，那我就给你起名要扫帚吧，你就是我拿来清扫灰尘的扫帚。”
　　乙型兵偶魁梧的身形向李清尘迫近，李清尘放剑于身后，面对乙型兵偶的压迫巍然不动、蓄势待发，李清尘的心里响起李如龙曾经教导他剑法时的话。
　　“用最快的时间和最少的招数击倒对手，尽量不要让自己陷入鏖战之中”
　　还有五步距离、四步、三步……三步长度是乙型兵偶发动攻击的距离，它左边的宽刀破开空气闪电般横扫而来，李清尘及时俯身躲过，宽刃呼啸带起的风扯动李清尘的衣襟，李清尘俯身躲避时被宽大的刀面挡住了向上的视野，他蹲步向前想要靠近乙型兵偶发动攻击，然而刀身横扫而过后接应而来的是自上而下已到眼前的钉刺重锤，这一套连贯动作的设计是墨老人设计兵偶时老早就想到的套路，宽刃横扫为虚招先逼人蹲下或后退，借助视野遮挡的时机用重锤直接了解对兵偶有攻击想法的人。
　　若是寻常武者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没有躲闪的机会，然而李清尘经过李如龙十年的调教，身体各项素质都是顶尖，他用墨剑从侧面去击重锤，接着这股力道拨开自己的身体，成功和下落的尖刺重锤错身而过，李清尘成功近身，手臂猛地内力爆发而出将锋利的墨剑刺入乙型兵偶躯干的腹部位置，这是用赤炼精钢打造的傀儡核心所在，刺穿核心傀儡的能量瞬间外泄，李清尘面前的乙型兵偶立刻瘫痪不动。
　　“好剑！”李清尘对自己的这一击很满意，看见扫帚像是切进一块豆腐那样轻松击穿了乙型兵偶表面的铁甲，李清尘对这柄墨剑更是喜爱有加。
　　“嗯，反应迅速，攻击简洁有力，绝不浪费多余的精力，他确实有天人境的实力了，这样外出闯荡只要不随意招惹是非至少有自保的能力。”李如龙在暗处观察着李清尘的一举一动如此点评。
　　步伐斗转星移间，李清尘来到了第二处考验，这是小径中唯一的一处空地，树荫下的石桌上摆放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黑绿色剑柄，其残破的样子应该很有年代了。石桌周围围绕着数个丙型兵偶，这种兵偶身材比常人还要稍小一圈，双臂是细短的刀刃，虽然威力远不及乙型兵偶，可是灵活程度和协同作战的能力却远非乙型人偶所比。
　　李清尘持剑刚刚靠近，九个丙型人偶便马上做出反应，迅速排开阵势，针对李清尘的位置绕石桌布好了作战方位。李清尘试探性地前进，丙型人偶便齐齐出手向李清尘斩来，幸亏李清尘没有贸然直闯，纵如此，连绵不绝的刀光像是滚滚的波涛一般将李清尘快速逼退，李清尘双手持剑根本应接不暇，好几次丙型人偶的刀刃都要斩中李清尘，都被他堪堪躲过或是用剑拨开。
　　丙型人偶们随着李清尘的后退开始步步紧逼，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像是要把他就消灭在此处，眼看丙型人偶们就要完成合围之势将李清尘绞杀，李清尘连忙将内力运用于双腿，瞬间腾空而起离开了包围圈跳到了树干上。此时还是李如龙曾经教导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面对多个敌人的时候，不要傻乎乎站在原地尝试硬拼，双拳难敌四手，要运动起来，尝试在游走中以寡克众。”
　　丙型人偶们见李清尘跳离开来，也都纷纷追击而至，李清尘见状也不想和一种丙型人偶组成的刀网相拼，连忙向另一颗树上闪身而去，接着又绕着空地边的几颗大树来回躲闪旋绕，九个丙型人偶组成的紧密阵势很快在追击李清尘来去变换的路线中被打乱，李清尘瞅准时机，在绕过一个树干后一个勾脚，将身体倒过来猛地回身刺中了追击在他身后的一个丙型人偶，这并不是李清尘随意挑选的目标，而是他在刻意打乱了丙型人偶的阵型后闪身到它极近的位置引诱到此的。
　　那丙型人偶被李清尘一剑刺中核心，马上瘫倒在地成为一堆废物。剩下的八个丙型人偶紧随而来，李清尘深知仍然不能硬拼，又如法炮制地干掉了几个丙型人偶后，剩下的两个丙型人偶已经完全不能组成阵势，李清尘便大胆主动出击，短兵交接下，李清尘竟然可以做到一把剑硬拼丙型人偶的四把刀，仗着墨剑的锋利，李清尘使用多年来在青城山顶经过探花训练所练出的精确刺击技法将丙型人偶的短刀一一点断，没了武器的丙型人偶被李清尘三两下便收拾掉了。
　　“呼，拿下。”李清尘轻松地将石桌上的青铜剑柄收入囊中，前两关对于李清尘来说根本是牛刀小试，连他用观景法花十年时间来面对青城山日日的练习中所创造出的无名剑法都还没有逼出来。
　　“这小子，有点得瑟了。”李如龙微微一笑，“墨叔，最后一关可要加大点力度啊。”
　　“放心。”墨老人拍拍胸脯，刚刚的兵偶全部都是他在操控。
　　李清尘很快幽僻的小径中走出来，最后一个关卡的地方就在牌坊前，一个青色布包裹被高高地悬挂在破旧的牌坊顶端，而拦在李清尘面前的最后一道障碍是墨老人最得意的作品，一个甲型兵偶。
　　跟以前当作陪练的乙型和丙型兵偶不同，李清尘并不知道这从未见过的甲型人偶擅长的是什么，缺陷以及弱点又在哪里。他手持扫帚，如同一名猎人狩猎一样弯着身体压低重心警惕地靠近一动不动的甲型兵偶。
　　甲型兵偶的体格介于乙型和丙型之间，比常人稍稍高大些许，通体着黑色玄甲的甲型兵偶在明朗的阳光下像是一块暗沉的大石头，连一点光线也不反射，如同吞噬光线的深渊，它的双手没有像前两种兵偶一样直接装备着兵刃，三指钩爪般的手具备极强的抓握能力，双腿内部的弹力结构也赋予了它极强的机动性，它最大的特点则是并非像之前的兵偶一样具有某个核心的功能装置，甲型兵偶解决了前两种兵偶最致命的缺陷，它的赤炼核心成网点装分布在身体的每个角落，依靠着复杂的脉络功能，这使得甲型兵偶具有极强的损坏状态下的行动能力。
　　忽然甲型兵偶有了一个极小幅度的摆臂动作，一直羽箭夹杂在这迷惑对手的动作里射出，早已有所警觉的李清尘侧步躲过，甲型兵偶在这时瞬间暴起，速度几乎赶得上全力运转内力的李清尘，甲型兵偶的钩爪凛冽地朝李清尘地脸上抓去，却又被他迅速躲过，不待李清尘有所喘气，甲型兵偶双臂隐藏的刀刃在这时忽然弹出，李清尘后撤身体只能躲过上方的弹刀，朝他下三路而去的的弹刀只能用扫帚去挡，幸亏墨老人精心锻造的墨剑足够坚硬，轻松挡下这一击，但甲型兵偶弹刀上附带的巨大力道将李清尘打得失去重心，向地上摔去。
　　甲型兵偶抬腿便要下压，李清尘不敢马虎，全力调动起身体的内力向后滚几圈后一个翻身又站了起来，甲型兵偶双手的弹刀进入卡槽内稳定，接着不依不饶地飞速跟来，李清尘心想：正好拿你试试我的剑法！
　　最基本的剑招，李清尘早就已经贯通，而江湖上真正所谓的剑法，并不是什么花里胡哨的剑法套路，多指以剑为兵使用内力或真气的法门，这不仅使得一个剑客需要一门剑法，更要有与剑法所向匹配的宝剑。墨老人为李清尘打造的墨剑各项功能极为均衡，就是考虑到李清尘修习《观景法》自创招式的缘故。
　　李清尘还记得《观景法》的开篇这样说道：天下武学，无论内力或真气的使用，都以势然也，其势成则成矣，势败则泄矣，所谓观景以创法门，实则观景之势也。
　　而李清尘观青城山之景势所创出的第一个剑招，名为青城仙。所谓“静见门庭紫气生，前山岚霭入楼青”，李清尘的这一招对内力的运用讲究的便是中正平和，虚实变化。
　　李清尘持剑刺出，内力变化时隐时现，或一剑轻而沾之即走，或一剑重而创之以深，李清尘围绕甲型兵偶所施展的这一套名为青城仙的打法若是面对血肉之躯的确会让人难以招架，只可惜他面对的是墨老人寄以人间凶器希望的甲型兵偶。在轮番几次和甲型兵偶的攻守互换之中，终于叫李清尘逮住机会，李清尘手中的扫帚好不容易破开了甲型兵偶的黑色玄甲，一剑飞快地刺入甲型兵偶“核心”所在位置后，李清尘迅速后撤。
　　“破！”
　　像是一个人终于得见他努力的成果，只听李清尘兴奋地叫了一声，甲型兵偶刚刚被刺中的位置被李清尘种下一枚隐藏的“内力炸弹”被引爆，这也是青城仙的绝处，在李如龙的秘密教导下，李清尘学会了这一源自他师父的绝技。哪一剑透着内力为实，哪一剑又为虚，正常人想要用内力去抵挡实难猜测。
　　甲型兵偶的体内被突如其来的内力给搅了稀碎，只可惜它并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核心，故而身形稍有迟滞后，又以稍慢的速度向李清尘袭来，这一幕让李清尘笑不出声了，他此时内力已经有些用得过度了，身体脱力的情况开始渐渐显现，甲型兵偶的攻势在他的眼里却丝毫不见，一个不死的战斗傀儡给人的压迫感是巨大的，甲型兵偶不像是会说话的血肉之躯，它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消灭目标。
　　甲型兵偶的双刀如翻飞的雪花般侃侃落下，却让双手持剑的李清尘越来越难以抵挡，左边斩来的刀刃可以截击住，右边的斩击却只能勉强躲过，甲型兵偶还不时地从身体某个部位射出冷箭，让李清尘更加疲于应付，这种战斗已经超过一般天人境的战斗了。李清尘的第一次的实战表现已经是超常发挥，可是面对一个不死傀儡，他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随着体内的内力逐渐告罄，李清尘悲哀地想：难道我学艺十年，连出门闯荡的资格都没有吗？那还凭什么行侠仗义呢正郁闷着，却突然想到了这场考验最开始时李如龙说的话。
　　“只有取得这三样东西，你才有资格离开百花谷去天下闯荡。”
　　对啊，我的目标是取得三样东西，并不是和眼前的这个东西一较高下，我为什么要和一个打不过的东西拼命较劲呢？
　　想到这里，李清尘用最后不多的内力一个后撤，将手中墨剑掷出，飞剑穿过牌坊顶部带走了悬挂在那里的包袱，李清尘手上的速度本来就比甲型兵偶稍微快上几分，此时脱剑出手，身形速度更涨，几个闪身绕开了甲型兵偶向外跑去，甲型兵偶只追击到牌坊的位置便停下，彷佛又变成一块沉寂的石头，只有刚刚和李清尘大战过的地方留下的痕迹昭示着此物有多么可怕。
　　“呼。谢谢你们！再见！我会想你们的！等我回来！”李清尘向着百花谷内招手。
　　“臭小子，这最后一课，就是叫你面对自己没遇见过的敌人时不要贸然出手，要是打不过了，要懂得逃跑。真是没心没肺的臭小子啊，说走就走了……”李如龙七尺男儿之躯，此时默默蹲下，不禁红了眼眶。
　　“怎么，某人忘了自己十六岁跑出去就不是没心没肺了？”花仙姑踢了踢缩成一个球的李如龙，静静等他感情缓解后，把他提了起来，“怎么？一代大侠还哭鼻子。”
　　“感情丰富有什么错？”李如龙勉强笑着回应，他赶紧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行了，这下你能安心留下来陪我种花了吧？”花仙姑提着身材高大的李如龙，像是一只瘦弱的老母猫提着身材已经长得比它还要高大的小猫，她带着李如龙来到门口种植萱草的花圃前，丢了一把园艺铲给他。
　　“这片萱草是你的了，以后要好好经养，等花开的时候，离家的小子就肯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