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读趣阁 / 武侠仙侠 / 与夏渐知春 / 第九章:唯恐身在大梦中

第九章:唯恐身在大梦中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少年轻轻点头。
  萧先生接着说道:“懂不懂都不太重要,听过就算,压在心底就行,千万别放在心上。”
  “你记住了,这世上从来没有任何人可以教别人怎么做人,只有看人不顺眼的,从来没有看人不顺意的,先生虽是先生,但也只是先生了,做人无需做尽千般好事,只需要尽量不去做诸多恶事,就已经很好。”
  “世人多如那挑夫,会有很多看不过去的糟心事,但有能力,有那份天大气力去万般皆管的,很少,极少!”
  萧先生笑着转头,看向少年,“近欢”,少年嗯了一声。
  “以后会有很多事,会让你觉得,不是那么对,但也挑不出错,你该如何?”
  许近欢皱着眉,显得很为难。
  萧先生习惯性伸手,摸向少年脑袋,“不急,先生只是如是说,少年大可不必如是想,天下人太多了,就连数座天下能做主的那几位,也没办法控制所有人的人心走向的。”
  先生给学生举了个例子,“就拿我们习書天下的那位学究天人的夫子来说吧,他是人间公认的能“教人”,但他也照样没办法做到面面俱到,分布天下,错错落落的那些大小学宫学塾,算是他的一场场大道显化,可即便如此,他也没办法做到控制人心走向,至多就是为人们指出一条不是那么“错”的大致脉络,尽量将人心往一条不那么咯脚的路上引。”
  少年抬起头,看向身旁这位神情温柔的教书先生,这一刻开始,少年心里才真正认可了这个先生。
  中年先生继续跟少年说道:“就好像你那个朋友的娘亲,当年落入那么湍急的河水中,旁人会找来几根竹竿探入水中试图救人,是人心。”
  “明知救不了还会让自己身处险境,选择袖手旁观,是人性,两者并无对错善恶之分。”
  萧先生突然神色黯然,似在自嘲,喃喃道:“读书,多读书,好像读到头来只能自叹一句,世间没有纯粹的善,更没有极致的恶。”
  身旁少年闻言使劲皱着眉头,咬着嘴唇,眼眶泛红。
  山顶崖壁神道内,手持圆环腰束红绫的小家伙骑坐在那个魁梧三目的男人肩头,出现在神道口。
  神道外众人立刻起身,儒士黎况率先上前,拱手鞠首道:“儒院黎况见过两位。”
  魁梧男子难得挤一丝笑脸,含笑点头。
  小家伙将圆环挎到男人那柄大戟上,从肩上跃下,仰首叉腰,“你就是那个封正途中自己跑了的读书人?”
  黎况笑着回道:“外界讹传,当不得真。”
  小家伙摸了摸鼻子,仰起头,“读书人有这本事,谦虚个锤子,下次合道记得叫上我,我给你看着点。”
  黎况点头致谢,“那就谢过真君了。”
  萧先生与许近欢这边,两人出来后萧先生指向那个魁梧三目男子,介绍道:“这位是举灵天下那边来的,是远古天下的三十六神司之一,真名杨清源,道号显圣。”
  随后又指向那个穿着肚兜的小家伙,“这位比较有意思,姓李,真名就不说了,他对这个比较敏感,以防他心生感应,他在远古时期是能得一次封正的,只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有过一场龙蛇过境的大道之争,闹得个身死道消,错过了那场封正,不过也因祸得福,筑得一份天授体魄,是亏是赚,暂时难说。”
  两人说话间,崖壁那边的小家伙突然转过身,眯眼看向两人隐匿处,搜寻半晌无果后甩甩头,这才转过身去。
  萧先生拉住许近欢,“时间也差不多了,还是有些低估这位远古真君了,这都能有所察觉,热闹看过了,咱们回了。”
  崖壁那边,性格憋闷实则心思缜密的显圣真君皱起眉,看向刚刚转过身的小家伙,沉声问道:“怎么了?”
  小家伙摇摇头,“就是觉得有人在那边。”
  男子转过头,看向小家伙刚刚探查的方向,眉心处的竖瞳如开天幕,一道金光怦然乍现,看向刚刚萧先生两人待的地方,
  片刻之后竖瞳合上,转过身,看向小家伙,摇了摇头。
  下山路上,萧先生双手插袖,脚步轻缓。
  身旁少年脚步轻快,手里握着一把椿树开春嫩芽。
  熙童王朝京城那边。
  老将军严氏府邸内,披散着一头长发的监司大人今日难得上门。
  严家公子哥却不知道又跑哪鬼混去了,门房躬着身子,笑脸相迎,小心将监司大人带进府门。
  宫洵朝身后门房摆了摆手,那位严府门房立即心领神会,不再跟着,转身小心关上府门,忙自己的事去了。
  宫洵熟门熟路,径直往严老将军住所而去。
  一路上遇见几个门房丫鬟,远远的见了这位监司大人就只是笑着施个万福,未曾有人开口招呼。
  宫洵见怪不怪,自顾自迈开步子,向着内府走去。
  老将军严尚覠此时正在自己房中,摆弄着桌上一件软甲,房门没关,不一会便听见门外脚步声,抬起头看向门外庭院,远远的就见到边走边甩袖袍的宫监司。
  严尚覠眉头微皱,这时候监司大人不是应该与陛下商讨边关战事吗,怎么还有时间到自己府上闲逛。
  无事不登三宝殿,严尚覠心里清楚,不过既然来了,躲是躲不掉的,硬着头皮起身。
  挂上笑脸,快步走出门外,“呦,监司大人,幸甚幸甚,哪门子风把您给刮来了?”
  宫洵抬头呸了一声,抬脚进屋,“别废话,跟你谈笔买卖。”
  严尚覠脸上一僵,暗叹一声,果然。
  宫洵进了屋,目光看向桌上那件形制普通的软甲,笑着转头,“严大将军很是念旧嘛,这种老物件都还收着。”
  严尚覠跟在宫洵身后,缓缓道:“没办法,老伙计救了我几次命,没它我就留在东边了,没给它写到族谱里给它供起来,已经算是忘恩负义了。”
  宫洵转头瞥了他一眼,嘿嘿一笑,“老哥跟你商量个事?”
  严尚覠赶紧摆手,“监司大人要是缺钱了,说一声,我府内倒是还有点古玄币,数量倒是不多,监司大人要的话我这就让库房给监司大人送过来。”
  宫洵跃上桌子,一屁股坐在桌面上,指了指地上凳子,“坐坐坐,谈钱多见外啊。”
  严尚覠打定主意要装糊涂,面露疑惑,“那监司大人是要讨酒喝?那怕是不成,我府内就只有几坛独醉酒,在战场三十多年,喝习惯了,改不了口,喝不惯京城这些神仙酒,我知道监司大人向来不喜欢这个酒,一时半会我也找不到那些神仙酒,要不...监司大人改日再来?保证监司大人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宫洵手指轻敲桌面,脸上笑意不见,突然沉下脸,“严尚覠,你别给脸不要脸啊,你儿子想干嘛你会不知道?我上门来给你商量就是卖你个面子,我就是不来,你能怎样?你敢怎样?”
  见宫洵已经将话说开,严尚覠也就不再装傻了,“监司大人知道我就这一个儿子,子正在东边两年,大大小小也打过十一战,轻伤九次,重伤四次,还有一次,我严尚覠的儿子差点死在他爹的马背上!”
  “这他娘的就是你费尽心思把儿子弄回京城的理由?东边一百二十多万,谁他娘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就你严尚覠的儿子是儿子?别人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
  严尚覠自认理亏,索性耍起无赖,“我严尚覠从军三十四年,功劳不小,苦劳更甚,换个儿孙太平而已,很过分吗?”
  “那你应该去东边,去跟那些你带着死了又生,从死人堆里把你一次次刨出来的弟兄们说,就说你严尚覠,劳苦功高,你儿子就不上战场了,我保证也没人有任何异议,但只要你严尚覠有脸开这个口。”
  为熙童王朝征战数十年,因伤退回西边的老将军满脸羞红,久久呆滞原地。
  其实严尚覠不算老,也才五十多岁,若不是前几年那一战伤及腰骨,导致如今都没法跨上战马,可能他现在还在边关带军冲阵,也可能早留在那边了。
  宫洵话说完,也不等他说话,下了桌子,拍了拍屁股,双手负后,老气横秋,跨过门槛向着府外走去。
  屋内的他想要出门相送,但是监司大人已经抬起一只手,示意他不用跟着,宫洵始终没有回头,径直走向门口,临出门前突然说道:“我很少劝人去舍生忘死,我上一次开口劝人上战场,还是百年前,劝的谁,你也知道。”
  屋内老人好似一口心气坠地,缓缓落座在椅子上。
  进贤道那边,三人喝的很尽兴,都有些醉意,与赵姓掌柜道了别,相互搀扶着出了酒铺,脚步漂浮。
  粘竿处潘姓公子,名叫潘夏宝,是三人中喝的最少的,此时身材最为矮小的他满脸无奈,居中提住身旁两位好友。
  机造司舒公子名仁帅,暂任机造司机造郎,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混口饭吃就行,没什么大志向,只想这该死的战早点打完,他好找个贤惠姑娘成亲,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
  身材魁梧的严大少则叫严子正,早年随父从军,十八那年正式在军中挂职,不过三年时间便凭着战功,与自己老爹,右军将军严尚覠要了个伍长,名正言顺,童叟无欺,军中也是心服口服。
  不过严尚覠负伤回了京城后不过数月便动用关系将他调回了京城,谋了个内卫府亲军副教头的职,官职从七品,不高也不低。
  三人正往来时路走着,才出了偏僻巷子,上了进贤道,便遇到一个面色白嫩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眯着眼,也正好看到三人,嗤笑一声,“哎呦,这不是京城三少吗?怎么,喝酒不去细柳楼,换地方了?”
  此时三人中最清醒的潘夏宝抬起头,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肖鸣辰,你最好快点走。”
  男子叫肖鸣晨,也算年轻有为,不过及冠便以殿试榜首入朝为官,如今更是不到而立之年便官至平六品,且是任职于尚书省,职务策书郎。
  当然,这点官位来头自然不足以让他敢如此嚣张,敢正面与这三个名声在外的纨绔叫板,真正给他撑起腰杆子的,是有个好姑姑,他姑姑是太子府太子召正良娣,京中传言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平日也很宠溺她这个侄子,所幸不知是朝中太子并不见得势,还是那位太子有所警告敲打,这才略微收敛,没敢太明目张胆给这侄子拔高壶扣官帽。
  此时的肖书策哪管潘夏宝的“善意”提醒,伸出手指,指向严子正,“严大公子,严大将军,好好的战场不待,跑回京城干嘛?啧啧..正仗着有个好爹,就能在这京中为所欲为了?肚子里倒不出几滴墨水,这辈子也就只能在内卫府坐坐硬板凳了。”
  随后这位肖书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看到没,我就比你大两岁,平六品,还是尚书省的六品,你呢?最多再过个十年,见了我躬身见礼我都不见得能回你。”
  严子正此时醉意已经有些消退,不过还是轻轻偎着潘夏宝,卖力抬起眼皮,缓缓说了句:“你骂完了?”
  肖鸣晨自觉差不多了,倒不是怕挨揍,他自认为在这京中还不怕眼前这个严大少,毕竟他有个好爹,自己也不差,真要是揍了自己,那自己就跑东宫去找小姑哭去,看谁玩得过谁,这才中气十足,提起腿就要走,“骂完了,小七品,你能怎样?”
  严子正也不装了,站直身子,扭动几下手腕,笑着靠近那位六品策书郎。
  肖鸣晨瞬间预感不妙,提高嗓门,“你要干嘛?”
  严子正缓缓靠近,笑容灿烂:“不干嘛,就是让策书大人看看,小小七品能干嘛。”
  小镇后山,最北边的桃李巷内,学生与先生两人,一个要往西回学塾,一个要向东回家。
  临分别前,萧先生叫住许近欢,“近欢。”
  少年回过头,笑容灿烂,“萧先生,什么事?”
  萧先生站在巷子青石路面上,双手拢袖,笑脸温醇看向那个好像很开心的少年,突然说道:“要不要去外面看看?”
  “啊?”
  萧先生看着突然有些局促的少年,挥了挥手,“没事,回家吧。”
  许近欢抬起手,向着萧先生使劲挥了挥,倒退而走。
  熙童京城那边,小道消息到处遁走,引起一场不小的风波。
  严尚覠府邸内,因为一场突然调动回京,又被老人突然给扣上顶不大不小官帽子的严子正,其实和他爹严尚覠之间有不小的怨气,父子俩已经很久没像现在这样和和气气坐在一起过了。
  此时的两人正坐在府邸膳房,围坐在一张圆桌前,桌上摆着一口铜锅,开春的天吃上一顿火锅,其实滋味也极美。
  两人也不言语,一人一双筷子夹菜的动作不慢,两人都在东边战场待过,都是军伍出身,饭量其实不小。
  不一会功夫锅里便空落落的了,只是都各自生着闷气,两人都不愿意主动加菜。
  父子两人这边气氛微妙,不过好在没一会便有人打破平静。
  严府门房轻轻敲了敲门,“老爷,执礼监掌印公公来了。”
  严尚覠自顾自扒着饭,好像没听到门外动静,过了一会抬起头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严子正耸耸肩,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
  严尚覠转过头,对着门外沉声说了句,“让公公进来。”
  房门推开,一个身穿红色芘领宫服宦官模样的老人走了进来。
  严尚覠这才放下筷子,也没起身,挪过一个凳子,“林公公忽然造访,是有什么旨意?”
  老太监哪敢落座,弯腰尖着嗓子谄媚道:“哪敢有什么旨意啊,职责在身,不然也不敢来叨扰将军。”
  严尚覠一挑眉,“哦?什么职责?我一个兵油子,好像怎么都跟执礼监不搭边吧,就算是陛下宣召,那也应该由中书省或者下书省来传旨才对,怎么会劳烦公公跑一趟?”
  老太监暗暗叫苦,好死不死接了这么份“美差”,两边都得罪不了,只得硬着头皮笑道:“不是陛下的意思,是东宫那位肖良娣,昨儿夜里,肖良娣那位在尚书省任职的侄子肖书策,在进贤道一条巷口与人起了冲突,倒是没伤筋动骨,就是脸上不太好看,东宫那位您是知道的,所以有些...不太高兴,这才让咱家跑一趟。”
  老太监不愧是在朝中摸爬滚打,在公门中修行了大半辈子的,只怕得罪了这位战功赫赫的老将军,赶忙补充道:“不过咱家来之前,太子爷吩咐过,不可伤了和气,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可,不必大动周章。”
  严尚覠抬起手,摸着下巴,点点头,“这样啊,那公公既然有要事在身,我就不多留公公了,公公去忙吧,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老太监一脸为难,憋了半晌这才小心说道:“肖良娣的意思是,让我到严府看看。”
  严尚覠闻言皱起眉头,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老太监,“公公的意思是,行凶之人居然是我严府的人?还是说,那位肖良娣认为是我严府故意藏了贼人?”
  老太监哪里听不出这话里的机锋,不过来都来了,伸头是死,缩回去也是死,这才极不情愿的瞥了眼一直坐着埋头扒饭的严大少,小声道:“老将军别动怒,只是那位策书郎回了家,哭着喊着说是....令郎将他打伤的,帮手还有机造司舒仁帅舒公子,织造司潘夏宝潘公子,太子爷和肖良娣这才让我登门问问令郎,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严尚覠猛然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胡说八道,我儿子弱不禁风的,京中谁不知道他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会动手打了策书郎,这简直就是往我严府泼脏水。”
  老太监进退两难,用一种极小的声音说道:“可肖策书确实说过,打伤他的人,确实是将军令郎严子正。”
  严尚覠靠在椅背上,满脸疑惑,“严子正?我严府有这么一号人?没听说过啊”,说完抬头看向低头扒饭的儿子,“你认识吗?”
  严大少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摇了摇,一脸茫然,“没听过,不熟。”
  严尚覠一摆手,“林公公你也听到了,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少侠做好事不留真名,这才编撰出这么个名字,没想到造成这种误会,公公回去替我带句话给太子,就说这其中必然是有些许隐情。”
  说完不等老太监接茬,接着说道:“不过既然我严尚覠知道了,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这样,一会我让人帮忙查一下,若是那位少侠真在我府上,我定然不会包庇,我亲自给太子送过去就行。”
  老太监闻言如释重负,如此甚好,既不得罪严家,又能回去交差,挺满意。
  这位执礼司掌印太监向着严尚覠躬身告辞,临出门前深深看了一眼一直坐着吃饭的年轻人,随后便出了严府,打道回府。
  老太监走后,严尚覠神色有所缓和,竟是主动起身端起一盘肉菜,倒入锅中,“多吃点。”
  年轻人嗯了一声,没抬头。
  老将军坐回椅子,犹豫片刻后,平淡道:“吃完饭去一趟兵部,找你张伯去,过几天就滚去东边,别在这京城碍老子眼。”
  年轻人安静听着,也没个回应,只是头埋得更低了。
  熙童京城东宫太子府。
  早已两鬓微霜的太子爷身穿一件黄色衮冕,上袖一条四爪龙蟒,此时端坐在一具宫撵上。
  太子姬荃脸带笑意,听着那位赶回东宫的掌印太监小声禀报。
  太子身旁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宫装美妇泪眼婆娑,轻轻扯了扯太子爷衣袖。
  姬荃宠溺的拍了拍她的手,转过头对着老太监说了句,“好了,既然严将军说了严府没那么个人,那就是误会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不用再追究了。”
  老太监入获赦令,喳了一声,躬身倒退而走。
  等老太监离开后,美妇肖良娣潸然泪下,撅着嘴,“难道就让臣妾这么算了?”
  太子爷站起身,满脸笑意转过身,伸出手捏住美妇下巴,笑容不减却语气冰冷,“怎么?你对我的决定不太满意?”
  美妇瞬间如坠冰窖,浑身颤抖,嘴唇都忍不住打颤,“臣妾不是这意思。”
  姬荃松开手,转过身,看向屋外,“别的事,我可以由着你胡来,牵扯到朝内那些清仕武将的,我奉劝你管好自家人,尾巴别翘太高,你娘家那几个国戚,平日跋扈一些,自命不凡,眼高手低却同样有人帮私戴上了官帽子的,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点肚量我还是有的,但若是因为那几个废物,将东宫牵扯其中。”
  太子爷回过头,眯眼而笑,看向那个此时正身若筛糠的美妇,“你知道后果的,把眼泪擦干净,回你娘家一趟,让你那个侄子多趟个把月,别急着下床。”
  美妇木讷点头,站起身施了个万福,“臣妾告退。”
  姬荃摆摆手,有些疲惫,一屁股坐回宫撵上。
  严府内,过了好半晌,肉都烫熟了,桌对面那个向来混不吝的严府二世祖,突然夹了一大筷子肉,放到对面碗里,声音有些艰涩,“爹,你也吃。”
  钦天监祁天宫,宫洵光着脚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双手拄膝,仰头观天象。
  星芒寸乱,东凌才至七星,茫蛇吞象,正启骤预大凶。
  监司大人抹了把脸,起身趴在祁天宫碧顶之上,偎着楼边白玉栏杆,俯身看去,黑瘦少年正光着膀子,站在楼下,摆出一个奇怪罡步,扑星踏日。
  宫洵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啧啧,不过半月时间便踏入长祈境,真是难得一见的怪胎,中洲那些天之骄子也不过如此了。”
  看少年一时半会没有收神的迹象,宫洵趴在围栏上,朝身下喊道:“任小子,早点回,收拾一下,后天前往边关。”
  楼下的任斗久睁开眼,抬起头和宫洵对视一眼,翻了个白眼,俯身捡起地上的衣物,甩到肩上,转身回了自己在钦天监的住处。
  宫洵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笑着骂了一句:“臭小子,还挺会挑地方,别人想到这地方修道,可是比登天还难的,就这还对我摆脸色,造孽啊。”
  富贵不出勋贵门,福源不入破落户。
  照山巷,苏家。
  姐妹俩一人提着双小小的鞋子,外婆帮忙打来热水,两个小家伙一人一个小凳子,脱了鞋伸到盆中。
  两姐弟年龄相差不大,年幼一些的小男孩今年刚满五岁,对面坐着的是他姐姐,六岁多一点,当年给弟弟接生的稳婆斗曾笑着打趣过,“生的挺赶趟。”
  弟弟命叫苏山涧,姐姐叫苏洽,姐弟俩都是随母姓,从小便被母亲托付给了外婆,是跟着外婆在小镇长大的。
  小家伙生性惫懒,都懒得弯腰伸手,此时正用脚底搓着脚背,来回交替。
  被姐姐苏洽睁着清澈大眼一瞪,都不用说话,小家伙便哭丧着脸,挽起袖子,弯腰用手洗脚。
  姐姐苏洽一脸得意,出了外婆外也就只有自己能治这个爱哭鬼弟弟。
  小家伙动作迅速,不一会便洗好脚,穿上那双提前准备好的干净小鞋子,一蹦一跳的回了屋。
  姐姐看着弟弟离开的背影,气鼓鼓的嘟着嘴,冒失鬼,都不知道收一下脏鞋。
  小镇的初春夜还是有些凉意的,小家伙快速爬上了床,伸手扯过杯子,缩着身子钻进去,紧紧裹住。
  小孩子的倦意来的快,不一会小家伙便甜甜睡去。
  小家伙蠕动嘴唇,很快便进入梦乡。
  梦中,小家伙苏山涧陡然身处一处古怪梦境,身前蓦然浮现一通天白楼。
  抬起头,白色高楼之上垂脚坐着一个年轻道人,正看着梦中的小家伙傻笑,年轻道人头戴平荷玉顶道冠,看着身下万万丈的小家伙,纵身一跃。
  此时的小家伙眼中,那个古怪的年轻道人身形法相蓦然浮现,通体巨大如通天柱,与天等高,届时又忽然如芥子大小,从高楼之上迅疾落下,从天坠地,落在小家伙眼前,不等他反应过来,道人突然掐出一古怪印诀,下一刻的两人便离地万丈,身处那座古怪高楼玉顶。
  虽然知己身处惛梦中,不过小家伙还是没忍住,被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居高临下的年轻道人赶忙低下身,双手捧住小家伙粉嫩小脸,揉了揉,笑着安慰道:“别哭别哭,这是作甚?”
  小家伙可不管这些,边哭边嚎,“婆婆,姐姐~”
  年轻道人瞪大眼,手足无措,郁闷道:“这么认生?”
  不过转瞬又笑了起来,“好,不愧是修道种子,还得是我眼光独到,慧眼如炬!”
  他伸手揉了揉小家伙脑袋,实在无可奈何,伸出双手,手心中便突然出现两枚野果,递到小家伙面前,晃了晃。
  苏山涧看见道人手里的野果,有些眼熟,这才止住哭声,抽了抽鼻子。
  年轻道人蹲下身子,递出手中野果,“来,给你吃。”
  小家伙虽然止住哭声,却还是眼神戒备,往后缩了缩身子,有些畏惧的看向年轻道人。
  “小朋友,别害怕,我叫虞卿,是道苍域玉京山四掌教,上次给你果子吃的那个大个子是我的徒弟。”
  见小家伙还是不敢伸手接果子,道人也不敢再贸然逗弄他,就怕小家伙又哭起来。
  小家伙眼角挂着泪,睁着大眼,看了看道人,又看了看脚下雄伟高大的建筑。
  年轻道人站直身子,伸了个懒腰,扶了扶头上玉冠,一时竟隐隐有仙人之资。
  世人惊梦里,唯恐做那种不可解的怪梦,但这位白玉京四掌教不同,梦境既是道场,入梦既是修道。
  那位现身天外天的背剑剑修柳长洲说的那句“你们四个,反而是四掌教虞卿最难缠,”这可不是一句玩笑话,而是老剑修发自肺腑的心里话。
  道家白玉京四位掌教中,大掌教公认道法最高,几近某种古法神通。
  二掌教脾气最差,同时也最会打架。
  三掌教修道之心最重、最会治世,是四位掌教重最为讲理,也是最尊师重道的。
  四掌教入道最晚,好像好巧不巧与儒家那个谈洲差不多的年份,都是在远古时期抓住了神道尾巴,被两位祖师给带上山的。
  两人不仅修道年龄相符,就连那股子懒散劲也是差不多,这一次习書那处古地突然变故,三掌教昼山便是让性子散漫的师弟前去,谁曾想这家伙居然将自己弟子琉圭送过去便偷偷跑了。
  现在弟子琉圭又滞留在习書天下,境界缺缺,没办法独自跨越天下,师尊又好像忘了这茬,迟迟不去接人,有什么办法?就只能自己在小镇到处逛荡,哪也去不了。
  苏山涧好一会后才缓过神来,小家伙这才想起自己正身处睡梦中,于是胆子便大了些,伸出小小的手掌,平伸到年轻的古怪道人身前。
  虞卿愣了一下,随即心领神会,开心一笑,再次从袖中取出那两枚果子,递到小家伙手中。
  小家伙慢慢伸过手,接住两枚果子,一手一个抓着便啃了起来,边吃边想,做梦也不错,这果子和上次的一样好吃。
  虞卿站在一旁,安静等着小家伙把果子吃完,这才俯下身子,居高临下看着他,指了指脚下通天白楼,“苏山涧是吧?要不要到这地方来修道?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你就是我小师弟了,你可以叫我虞师兄。”
  苏山涧抬起脸,用看贼一般的眼神盯着虞卿,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声音稚嫩,“我要是来了,还有这种果子吃吗?”
  虞卿哈哈大笑,“当然有,你想吃多少都有,我带你到树下,给你搭个道场,以后你就在那修行,想吃多少都有,没人跟你抢。”
  “那我能给婆婆和姐姐带几个吗?”
  虞卿笑道:“今天不行,你带不出去,以后可以,只要你想。”
  苏山涧闻言赶紧点头,婆婆不是一直说,要去学塾念书,以后才能不饿着肚子,可自己是真的不喜欢念书啊,这是没办法的事,想着要是真的能跟这个“怪人”说的一样,那自己因该也不用太愁饿肚子的事了吧,大不了摘果子卖嘛。
  也就是身前这位道法梦境神通趋于圆满的道家四掌教此时有意为之,没去窥探少年心思,不然估计得被气得当初破功,就此跌出自己的掷梦法境。
  见小家伙答应下来,虞卿害怕小家伙反悔,伸出小手指,示意小家伙拉钩,小孩子嘛,满口答应不如这种小把戏来得有用,反正自他上次在照山巷接过琉圭手里的果子起,一份牵涉极大的道家因果便如凡俗鬼上身一般与小家伙纠缠不休了,斩不断解不开,即便苏山涧不到道苍域修行,不入他白玉京一脉,其余几家见了他也会自己识趣退避三分,没人愿意因为一个前途未卜的修道种子与白玉京交恶。
  梦境之外,真正的白玉京宆顶天外,背负一把长剑的柳长洲不知道蹭了昼山多少酒水,硬是赖着不愿意返回天外。
  此时的柳长洲似有所觉,笑着转过头看向对面同样席地而坐的道人,笑容古怪,“昼山,你这混蛋师弟,确实不怎么干人事,你们道苍域那些老不死,这下子不得被气死?”
  昼山满脸无奈道:“师尊临走前便给了师弟这份自由,怎么做,是他的事,这个小师弟我们不认也得认,没办法的事。”
  梦境流转,一幢高耸天际的白玉京不断崩解,一层层脱落在小家伙梦境中,年轻道人起身稽首,神色肃穆,口中念念有词,“白玉京道士虞卿,道号神机,今尊师意,代师收徒,愿天齐鉴,请地同听。”
  一座白玉京即将瓦解殆尽,年轻道人伸手向前轻轻一推,将满脸撼色的小家伙“礼送出境”。
  身在小镇学塾的萧先生挑烛坐在桌边,转头看了一眼照山巷苏家方向,嘴角勾起,似有自问自答:
  “凭借一场心照不宣的补缺便能弥补上那一场枯泽而渔的借道问天?”
  “我看未必。”
  随后的中年教书先生独自踱步到窗边,双手负后,仰头看天,神色愧疚,“怪只怪这人间出尔反尔,到时候的先生,希望没有让学生太过失望。”
  第二天一大早,做了个食腹美梦的苏山涧早早起了床,神清气爽。
  吃了婆婆准备的早饭后便叫上姐姐一起,准备前往学塾上课。
  刚推开门,一个身材高大的道人好像早就站在门口等着,见到姐弟两出门后,满脸苦涩走上前,打了个道门稽首,无奈道:“白玉京四掌教虞卿一脉琉圭,见过师叔。”
  苏山涧满脸惊骇,抱住姐姐,张开嘴,“哇啊~~~~呜呜~!”
热门推荐
苟在妖武乱世修仙 苟在妖武乱世修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