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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此时刚到家中不久。他是整个公司少有的不加班的人，没人知道为什么刘总如此纵容，也没人知道为什么同为高层的萧何，总是忙得像没回过家。
张良到家后先给盆栽浇了水，然后自己泡了个茶。水还没烧开，他看到手机震动，显示了一个陌生的号码；但看最后那几位数，像是隔壁另一位刘总给员工统一办理的手机号。
张良接起电话，道：你好。
你好。对面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道，打扰了，不知您现在是否方便。
张良：你是哪位？
对面沉默了一秒，幽幽道，我是韩信的爱人。
张良把手机拿下来，看着屏幕，就好像那屏幕里突然长出了四条腿。
张良：……请问您贵姓？
这位韩信的爱人用一种视死如归的语气道：免贵姓卫。
啊。张良心想，刘彻那边的人，姓卫，那就是卫青了。难怪感觉有些耳熟，我曾经见过他一面。
他最近几天也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而他们技术部的部长刚上班就请了一个月假，听说这一个月内就先上了楚河、大秦总裁的情敌黑名单和暗杀名单，这居然转过头又搭上了汉武的卫青？……
张良回过神，道：原来是卫先生。您如果要对接集团业务，直接联系萧何会更方便一些。
卫青在电话另一端道：不是公事，是些私事。韩信是你们公司的人，他受了伤，希望张先生看在同事情谊的份上，为他处理一下。而我作为他的，他的，那个，爱人，希望您能体谅我的难处。
这话说得挺模棱两可，但透露出了一些未来可以互利互惠的合作信号。张良微微挑眉，道：我这儿不是医院。
卫青心底的石头落了下来。这就是答应了。
你先给他看看。如果需要什么，我去联络，我去准备。卫青道：如果确实棘手，我也不会为难张先生，医院那边我会用我的身份先挂个号。
张良：病还是伤？
卫青：应该是伤口感染。韩信现在高烧不退，我暂时没让他服药。
先送过来。张良道，地址发给你了。
他挂了电话，回到阁楼，把箱子拿出来重新消毒。张良幼年体弱多病，医生时常住在家里，在他这儿也备了一些器具。按理来说他耳濡目染学到的多是治病而非疗伤，但既然有人送上门来让他试手，多少还是可以试试。
韩信在车上就打了个寒颤。他将这归结于自己持续不退的高烧。但等到他见了张良，他第一反应还是跑。
卫青一把掐住他，将韩信拉进屋里。
成熟点！卫青低吼道，是你自己不去医院！难得张先生肯答应，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韩信脸色更白了。他不再跑，硬着头皮走到张良面前，喃喃道：麻烦你了。
张良正拿着一把手术刀消毒。说实话他也不知道韩信为什么会怕他，韩信如果动真格，自己是绝对打不过他的。这感觉就好像猛兽正对着一株植物炸毛，而实际上这植物不仅没有毒，也对它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但奇怪的是这猛兽知道了真相之后依然坚定地绕着走，划定了绝对的安全距离，不去跨越雷池一步。
自古文武有别。张良心想，在我审视他力量的时候，他也在审视着我。
他在客房撑了一个简易的负压式无菌空间，给韩信的背伤做清创。有两处背伤下有脓，好在结痂位置不成熟，他便在尚且柔软的地方切开引流，并用双氧水冲洗。有一处虽然缝的线断裂，但伤口愈合得倒是不错，他处理了断线位置，重新上纱布。
不在医院，便拿不到麻醉剂；拿不到麻醉剂，那便清醒着感受刀锋削进血肉。他数次留意韩信的状态，感觉这人意志力比想象中的更坚定。一些非处方消炎药可以直接买出来，清创完之后，韩信就留在张良这儿打点滴。
此时已经是深夜，卫青走去隔壁，给仍在家中的霍去病通了个电话，让他自己解决明早的伙食；张良坐在韩信旁边，端详自己的病人。韩信看起来已经累到极限，但被疼痛所折磨，无法入睡，精神显得十分萎靡。
张良：你怎么知道我会一点医术？
韩信的嗓子已经哑了，他低声道：我听到员工讨论你治好了一只摔进你阳台的猫。
张良微微挑眉。
张良：你太托大了。
不。韩信道，我算过命，先生说我命硬，轻易死不了。见天不会死，见地不会死，见君不会死；世间没有捆我的绳，世间没有杀我的刀。你是在救我，我还会活很久，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张良意识到这个病人已经有些意识昏沉。韩信仍高烧不退，看起来并不像他自己说得那么顽强。
张良起身去找卫青。
卫青正在阳台，他刚刚给霍去病打了个电话。他们二人走得匆忙，他得给年轻人交代几句，免得对方担忧。
自从自己在游轮遭遇绑架之后，霍去病看他的表情总是隐含担忧。他在年轻人面前的威严确实因为游轮这一趟而折损不少，他得想想办法了。
哪有让未成年人担忧成年人的道理。……
卫青听到身后的轻咳。他回过头，看到张良，点头向这位临时医生致意。张良道：你们今晚上就先住下，客厅有退烧药，也有止疼片。
卫青：……这次真是打扰你了。
张良摇了摇头，道：你也犯不着一夜都坐着，客房有折叠床，你自己拉开用就行。我就在楼上。他如果明天退烧，后面的事就好说。
卫青点头道：我明天就不去上班了。
张良笑了笑，道：感情真好。
卫青不由得有些窘迫，而且他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事要做。张良上楼后，卫青拿出手机，调整好心理状态，拨通了刘彻的电话。
刘总。他简洁明了直奔主题。我得再请一天的假。
电话另一头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卫青：……刘总？
当刘彻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他那边正酝酿着一个巨型的风暴。
是吗。刘彻一字一顿道，这次是水管坏了，还是下水道爆了，还是葡萄架子塌了？
卫青心中警铃大作。谎言不能反复使用，但亲口对刘彻说韩丹是卫青夫人的就是他自己；如今不是道歉的好时机，他得仔细斟酌到底怎么才能应付过去。
我亲戚病了。卫青谨慎地回复道，他身边没其他人，我得关照关照。刘总，我后天一定会去上班。
你亲戚。刘彻幽幽道，我也是你亲戚。之前我病的时候，你又在哪？！
卫青：……
卫青心说你感冒那次有我姐姐照顾你，公司里组团去看你，连刘邦都给你买了小猪佩奇蛋糕托人送来——说起来为什么是小猪佩奇蛋糕——我也不是没去慰问过，你难道还真想让我穿上护士服给你端茶倒水不成。
一天。刘彻在电话另一头深吸一口气，阴沉道，行啊，一天，我记住了。
卫青：……谢谢刘总。
然后电话就被挂了。卫青看着手机，长叹一口气，起身回客房。他刚一进去，还在打点滴的韩信便抬起头，发烧令他两眼比平时更亮，他说道：我感觉好多了。
这就是纯属胡说八道了。卫青坐到他身边，叹道：我稍等就会去休息，你要是能睡着，就睡一会。
韩信：不要告诉大哥。
卫青：我知道。
韩信：不要告诉大哥。
卫青：我知道了。你要不要来个止疼片？我不会告诉大哥。
韩信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两人在张良这儿足足住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晚上，卫青见张良不肯收钱也不肯收物，便做了顿饭，张良吃完之后沉默良久，道：你明天去上班是吧？
卫青苦笑道：我已经请了两天假了。
张良点头道：吃完早饭再走。
卫青心神领会，第二天早起，做了一桌清淡可口的早点。他这两天的功夫已经摸清楚了张良的喜好，这顿完全是为了感谢而下了大力气。最终，张良一边吃，一边深沉地看向韩信，看得韩信寒毛直竖。
卫青前脚走，张良后脚也准备上班。他进了车库，发现韩信一路跟了过来。
张良停下脚步：你只是不发烧了，不是痊愈了。
韩信：我得跟刘总见一面。卫青只请了两天假，我则是足足请了一周。而且他答应我的东西，我还没见着。
张良微微挑眉：你的技术部部长身份已经由萧何挂在公司系统上了。
韩信笑了笑，道：还有更好的东西。
张良径自去开车，韩信追上去，拉开后排坐了进去。张良瞥了他一眼，道：另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卫青是个厚道人，我这几天听说了一些你的绯闻，你不能害了他。两位刘总是兄弟关系，卫青在汉武身份特殊，如果你致他于不义，我们这边的刘总也保不住你。
韩信心底一乐，道：什么绯闻，说来听听。
张良发动汽车，道：你已经上了秦楚两大公司总裁的情敌名单，还需要我给你解释？
韩信一怔，心想，秦我知道，楚又是怎么回事？
张良径自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道：目前只有公司里少数几个人知道韩槐荫就是韩信。韩信不过是请了一周的假，韩槐荫则把大秦总裁爱慕的卫青夫人拿下了；现在韩信又成了卫青本人的爱人。
韩信回过神。他看向张良，突然觉得这人好像没有那么可怕了。
他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要我教教你吗？嗯？
张良冷淡地笑了笑，韩信刚起的兴致被这一笑当头浇了盆凉水，嗖一声灰飞烟灭。
他立刻坐了回去。
到公司，韩信便直接找到总裁办公室。刘邦看到他，表情有些意外，但立刻露出了笑容。
既然受伤了，就不必来得这么急了。刘邦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肩膀，道，你这还打着石膏，别人看见了，会说我不够体恤下属。先坐。
韩信：我得先跟刘总道歉。我只请了一周假，现在已经超了期限。
刘邦大笑：管它呢！我也没给你计工资，你什么时候来上班，我什么时候开始算你出勤。
韩信定了定神，道：那我今天就来报道。
刘邦忍不住又笑，道：急什么。你之前写的哪几个程序虽然只有框架，但我已经交给员工去丰富了；我只是开个玩笑，别当真。你在船上这几天，有没有什么有趣的发现？
韩信点了点头，道：大秦和匈奴的关系因为游轮这一趟而变得紧张，我的建议依然是静观其变，令两虎相争。楚河、匈奴这两边，则是都打算利用对方的力量攻击秦，而无论秦楚最后谁嬴，势必都已经元气大伤，攻其弱点，就有胜算。
刘邦忽然道：你这两天，就瘦了不少。
韩信一愣，等到抬起头，感觉双肩一沉，刘邦将外套披于他肩上，道：手伸出来。
韩信右臂骨折，便伸出左手。他看清楚对方置于自己手中的东西，心脏便猛地一跳。
你在病中，还是要来公司找我，应该就是为了它。刘邦道，我之前也说过，如果你那几个程序好用，我就给你整个汉初的数据库密钥；现在我兑现我的诺言，接下来，就看你是否真的能吃掉其他公司了。
韩信看向自己手里的东西。其貌不扬的U盘，特殊之处不过是虎形暗纹罢了。如果说人和人可以组成矩阵，矩阵和矩阵可以组成军队的雏形，那么数据和数据的矩阵，也是攻城略地的刀锋。刘邦的实力不及秦楚，甚至不及他的兄弟刘彻，但他海纳百川，吸收了大量的其他公司的流失员工，也吸收了他们带来的资料。这将成为自己未来进行分析和计算、衍进和化用的基础。
他定了定神，道：我还需要一个独立的团队，萧何如果再招人，我得参与参与。
刘邦笑了：狮子大开口啊。
韩信抬头看向他，道：另外，技术部应该拥有财务优先权。
刘邦眯起眼：你是不是还想要公司的原始股？
韩信想了想，道：暂时用不着，您先帮我留着。
刘邦大笑起来。他其实是有些被激怒了，但与此同时，他也欣赏着年轻人的傲慢和张扬；那确实是年轻和才华横溢双重叠加后才有的光芒。
好，好。刘邦再次拍了拍他肩膀，道，数据库自带协议，你签好之后才能使用。你有你的资本，我也有我的难处，你既然要数据，你就得承担数据流带来的压力。如果未来出现相关纠纷，你可以求助公司的法务，但从你拿到密钥的一刻起，你就是行为主体，你要承担主要责任。
韩信点头道：可以。
刘邦送开了手。他回到自己的老板椅上，笑道：所以你现在还在干什么？回你的工位上去，开始研究怎么让我们公司走向巅峰吧。
韩信离开了刘总的办公室。几乎是同一时间，卫青在另一栋大楼，走进另一位刘总的办公室，正切身体会风暴的滋味。
你结婚了。刘彻见了他就开始怒吼，你夫人是韩丹，而刚刚有人告诉我，你现在成了韩槐荫的爱人！
卫青：刘总，我……
——你什么你？！刘彻咆哮道，你爱上了你夫人的弟弟，却不准我爱上我夫人的弟弟！卫青，你好得很啊！
卫青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要不是刘彻提起，他都快忘了这茬了。现在他们兄弟几个的关系已经乱成了一个紧紧缠绕的毛线球，看哪都是一团乱麻。
卫青强令自己振作起来，道：我可以解释。
好，好。刘彻厉声道，我已经约了大秦的人，今晚上他们会来甘泉宫，我倒要看看你能解释出什么花样出来！
甘泉宫。当晚，依然是灯火辉煌的豪华酒店甘泉宫。他们这边秦汉两拨人陆陆续续到场，因为刘彻约得广，嬴稷甚至带上了嬴政。小学生还是第一次来甘泉宫，看着汉武的土豪式审美，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嫌弃。不过他也有高兴之处，今晚上赴会人数极多，除了大秦的嬴稷白起，嬴政还看到了韩非；作为在船上做了突出贡献的法律人士，他也得到了邀约，于是欣然入席。
他们这边吃得极好，韩信那边则吃得极差。今晚上没了卫青掌勺，张良便恢复了那种吸风饮露一般的生活，吃得早，所以也睡得早，韩信今天在公司待了一天，身体状态不佳，还是住在张良这儿，等到张良上了楼，他便摸到客厅。
他没去厨房。张良的厨房里除了番茄就是萝卜。他这一天累得够呛，现在几乎没有食欲，找的是药。
他刚倒出止痛片来，客厅的灯啪一声亮了，张良站在楼梯口冷冷地看着他。
韩信一怔，刚想藏起来，后一想这有什么好藏的，便昂起头，道：你还不休息？
张良走了过来，道：你今天吃了多少？
韩信：没多少。
张良冷笑道：你现在是在辜负卫青对你的照顾。
韩信不由得皱眉。他习惯的是大哥对他的包容，张良这种冷嘲热讽式的关心，听着就很容易激起反抗情绪。
他不再言语，将那两粒药倒入口中。吃了就吃了，吃了也管用，哪来的这么多麻烦。
他没想到的是张良怒火中烧，上前一步掐住他后颈将他按下来，先是咬了他的下唇令他张开口，然后强行虎口夺食，将那两粒药都咬了出来。张良抽了张纸巾将那两粒药吐在上面，团起来丢进垃圾桶里，恨恨道：不可理喻！
他再看向韩信，还想再说什么，发现对方好像石化了。
张良一怔，猛然醒悟，暗道不好，然后一秒钟时间眼看着韩信整个人就红了！先是从额头红到两颊，然后是双耳红得发光并直接蔓延到脖子以下，完全是被快速煮熟了。
张良：……
张良：……你该不会是第一次……
张良开始头疼：……你这个段位，到底是怎么先后撬了嬴稷和项羽的墙角的？？
韩信颤抖地抬起手，挡住自己的脸，干笑一声，咬牙道：山人，……山人自有妙计。
两人面面相觑。
最后张良实在看不下去了，果断地转身上楼，把那瓶药拿走了。
他上楼后抄起手机，开始发信息，问：强吻他人会被判几年？
对方沉默一秒，回复道：你让对方强吻回来，你俩就扯平了。我们一般提倡庭外和解。
张良：那好像是别人的初吻。你别跟听笑话一样，这事挺严重的。
对方：你想娶那就娶。
张良：是个男的。
对方沉默几秒，回道：那你嫁了吧。反正你的外形条件很占优势。
张良吸气：你这法律顾问到底怎么当的，能不能靠谱一点。那是我同事，以后还要见面。
对方：……等等，你为什么要强吻你的男同事。
张良：出于一种医者仁心。
对方：隔行如隔山。我听不懂。那人叫什么，告诉我，回头那人要是起诉你，我一定给你找最好的律师。
……
嬴政这时候就坐在韩非对面。虽然甘泉宫富丽堂皇到让人反胃，但因为韩非和白起的存在，他觉得这趟也挺值。
嬴政端详韩非的表情，问道：先生为何不吃东西？
韩非把手机放回桌上，叹道：看到了崭新的案例，见识了崭新的人性。受害人还姓韩，不禁让人心有戚戚。
嬴政：什么样的案例？
韩非看自己的记录，到：一个姓韩名信的人遭遇了不道德的侵害。
嬴政只听身边哐当一声。他看向身边的白起，对方已经站了起来，脸色刷白。
白起的脸色极其难看：我就该杀了项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