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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青以为自己近两年已经磨炼到了泰山崩于面前也不变色的程度，现在他只觉得血压直线上升，不由得产生一种命途多舛、世事难料、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等等诸如此类的迷思。
他以手扶额，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快速捋了捋思路，立刻感到了一丝违和感，便抬眼看向韩信。
韩信感觉卫青的这次的眼神锐利无比，无辜地眨了眨眼。
卫青：你有事瞒着我。
韩信：你想多了。
卫青：你不说实话，还想让我帮你？！
韩信笑了笑。好的，好的。他拍了拍卫青的肩膀，低声道：你肯定也发现了，嬴稷爱上了“韩丹”，而他现在已经知道了韩丹就是大哥。嬴稷一时半会还不能接受这件事，但他也不想放弃这份感情，正在这些关系中寻找一个平衡点。这时候我如果掺和进去，我就成了他的靶子，他会把所有的疑惑和怒火都转移到我身上来，我哪怕是为了我自己的生命安全，这时候也得跑远一点。
卫青点了点头，道：然后呢？
韩信：我要摆脱项羽。我为了点事不得不答应这一个月为他所用，但这对刘邦不公平，也会让萧何为难，所以我这个月避开项羽，直到这期限过期就行了。我只答应他“这一个月”为他所用，但这一个月内我没在他眼前，就没办法为他所用，这约定其实已经自动作废了。
卫青：……你下次再见到项羽，恐怕会被他打个半死。
韩信哼了一声，道：还不一定谁揍谁呢。等我练上几招一击必胜的……
卫青欲言又止。
韩信把自己从一拳将项羽打得旋转腾空飞出去的幻想里拽回来，定了定神，道：现在项羽承认伤了我，但大哥已经起疑，所以我除了避开嬴稷和项羽之外也得避开他。嬴稷现在的防御内紧外松，打定主意不让我和大哥接触，反而给了我离开的机会；我走之前也已经贿赂了夏无且，他不会向大哥主动透露我的伤情；我在痊愈之前最好不要见他。
卫青陡然一惊，站了起来，手脚冰凉：——你贿赂别人？你哪来的钱贿赂别人？！
韩信心虚地避开了视线，卫青立刻打开手机查账单，发现自己凭空少了三个月工资。
卫青的脸唰地白了。
卫青：……我是……我是看你这几个月失业毫无进账……才把我信用卡借给你用……你……你……
韩信立刻伸手揽住他肩膀，把他按回沙发上，拍打卫青的后背，宽慰道：现在我们是情侣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我是说我的也是你的。我明天就回刘邦那儿报道，让他把这个月工资赶紧发下来。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他技术部的部长了，直接拿高层的工资，我未来半年的钱都打你账上，怎么样？别生气，别生气，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该去珍惜；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坏身体来无人替……
卫青用力掐自己眉心，强令自己镇定下来。……无妨，无妨。他心想，此事并非百害而无一利。既然韩信已经对外宣称和自己绑定，那么很快刘彻就会知道。如果进展顺利，也许能让刘彻将那句已经说了一半的话彻底咽回去，他自己的生活也有望恢复正常。
顺便也能敲打敲打去病，免得他再胡思乱想。
卫青沉默片刻，道：我可以配合你，但你和去病的关系会急转之下。
韩信一怔：……等等，你打算瞒着他？我以为这个戏只演给外人看。
他不由得挑眉，道：你们还真吵架了，看起来吵得还挺厉害。
事实上并不是很激烈的争吵。卫青现在回忆昨晚的事儿，仍感觉头痛欲裂。他说了狠话，也实打实地计划让霍去病吃些苦头，但这所谓的射击训练进行到第三轮之后霍去病就哭了，卫青感觉遭罪的根本不是霍去病，而是他自己。
我又没做错什么……霍去病当时哽咽道，我只是喜欢你。
卫青心软了。霍去病强硬的时候他可以做到比对方强硬一百倍，但如果对方示弱，卫青的防线立刻就会坍塌；很显然霍去病也知道这点。
你也不是什么都没做错。卫青放下了手。他当时仍坐在霍去病腿上，喃喃道，但我也有错。你跟在我身边太久了。
这话让霍去病警铃大作，他声音开始发抖：舅舅打算撵我走吗？
不。卫青摇头道，所以你能不能别再哭了。
霍去病：您能不能先解开我。
卫青瞥了他一眼：我解开你之后，你得老实一点。
他得到了年轻人从承诺，便上前松开了束缚。霍去病一转身就把卫青扑到地上，然后将眼泪和鼻涕统统蹭在对方上衣上。他喃喃道：别赶我走……
卫青拍了拍他肩膀，道：未来你总会接触更宽阔的世界，拥有更宽阔的眼界，遇到更好的人。
霍去病：我是说现在。
卫青想了想，道：在你成年之前，我可以保护你，但你不能对保护你的人有多余的想法，这是对“保护”的混淆，也是对“保护”的冒犯。未来你会拥有成年人的责任，那时候你就知道当被保护者是多么幸福了。当个成年人是很不容易的，明白吗？
霍去病点点头：明白。我今天晚上想在舅舅的床上睡。
卫青：……
卫青：我觉得你根本就不明白。
霍去病松开他，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他看向卫青，露出那种被踢了一脚的小狗的表情。这场景其实是有点滑稽的，因为上半夜卫青一直在强迫霍去病释放精力，如今满地狼藉，他自己累得不行，霍去病中途曾反射性踢了他一脚，快踢到了又收力，以至于霍去病自己的大腿抽了筋，现在这两步就走得踉踉跄跄。
卫青：……行。
他一定是因为喝多了才会答应这么快。
这就导致霍去病虽然上半夜遭了罪，但下半夜就得到了其他糖果作为补偿；卫青陪刘彻喝了酒，头晕脑胀，上半夜一直做高难度的手工，下半夜躺在自己床上被外甥抱着睡了一夜，并强迫自己一夜都保持高度警醒免得出什么岔子，最终在一宿没睡的情况下伴随清晨的太阳，一大早去公司上班；第一站就是去刘彻家里接人，应付一个心情糟糕的上司。
然后还要在上班上了一半的时候突然听闻家里的另一个兄弟给自己惹了崭新的天大的乱子。
……
韩信看着卫青从厨房走出来，对方手里端着两碗面条。每个碗里卧了两个流心蛋。
韩信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爱你。
卫青悻悻道：你闭嘴吧。
他们二人一人一碗面，先后吃完。因为韩信右臂还骨折中，卫青认命地收拾碗筷，把锅也一块洗了。他昨晚上就没睡觉，这时候更觉得困倦，回来之后往沙发上一躺，已经完全不想动弹了。
你衣服如果要洗，就自己去开洗衣机。他说道，我得休息会。
你确实需要休息会，完美先生。韩信道，我连你摔进泥坑里的样子都见过，把你这层庄重矜持的外壳卸下来，休息一会。
如果不是你当时绊了我一脚，我怎么会掉进去。卫青闭上眼，嘀咕道，你当时就站在边上乐。
韩信：你怎么不说你上来之后一脚就把我踹了下去，把我按在泥里打？
韩信：卫青？
韩信：青青？青草？青虫？宝贝？
韩信：……你睡得还挺快。
他打算把人放平，但右臂使不上劲儿，于是作罢，让这人躺在自己腿上。
膝枕。韩信心想，非常符合我们现在的情侣关系。就当练习了。
他看了看时间，此时还是下午，夕阳的余晖被掩在门窗之外。他也有些困倦，在沙发上小憩，迷迷糊糊地睡着，然后被一声轻微的门声猛地惊醒。
他睁开眼就对上了门口的霍去病，霍去病正凝固在门口，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们两个在沙发上的亲密姿势，小脸煞白。
韩信刚想解释，想起刚刚卫青提起的和霍去病的争吵，于是把解释咽了回去，对小霍露出一个警告的笑容，心说你还敢跟卫青吵，你也太没良心了，我今日就代表卫青来削你。
韩信摆出一个挑衅的表情，以口型道：你舅舅是我的了。
霍去病大怒，一条腿刚往前迈了一步，看见韩信右手骨折，但左手此刻正规规矩矩地放在卫青肩膀上。
霍去病：……
霍去病一腔怒火“唰”地平息，冷淡地横了韩信一眼，书包往肩上一甩，一瘸一拐地回自己房间了。
韩信：……咦？？
他吃惊地看着霍去病的背影，心想好小子，涵养这么好吗，真是后生可畏。
他此时已经被卫青压得左腿发麻，但背伤胀痛，连带着开始头疼。韩信往后靠了靠，左右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刚才吃的东西非常对胃口，在熟悉的环境里也没必要紧绷，他需要放松一会，现在只是有点头疼，应该问题不大。……
卫青这一觉睡得并不熨帖。他逐渐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按照烤架上，就像是自己曾想象过的烤羊的待遇。逐渐他察觉不对，猛地惊醒，意识到身边的人体温极高。
他立刻坐直：韩信？！
此时天色已暗，韩信的表情略有些迟钝，道：你醒了。
卫青沉声道：你体温不低。去医院？
不行。韩信喃喃道，挂号信息直接联网，我会被查到。
韩信：我是不是还没告诉我背上有伤？……好像有点不对劲，你帮我看看。
卫青打开顶灯，回到沙发边，掀起韩信后背的衣服，看了一眼就把衣服放下了。
去医院。他咬牙道，缝线处撕裂了，伤口发炎，我解决不了。你从大秦那出来这趟怕是没你说的这么轻巧。
不去。去了前功尽弃，这趟的辛苦都白白浪费了。韩信闭了闭眼，他这时候确实头疼欲裂，手脚发凉，骨头深处隐隐作痛。很不妙的预感，他还不想真的病倒。
不去医院，但可以联系一个人。他冥思苦想，最后对卫青道，我有个同事能当半个医生来用，找他帮帮忙……
卫青拿出手机，道：姓名，电话，住址。
韩信：那什么，不到万一我实在不想找他……
卫青怒道：——姓名！！
韩信：……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