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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至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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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疲惫与干涸两边的角力下,赵清一次次睁眼又昏沉睡去,视界中,遁入黑暗、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和那场雨夜,走马灯一般不断地在梦境中闪过,她迈步奔行不止,也不知是在逃亡又或者是追赶,直至步子追不上速度,脚下不稳倾身栽倒。回过身,看不清面目之人出现在眼前,一手端血水,顺着鼻孔往里灌,一手拿腐肉,硬生生地塞进口中,呼吸如盖上罩的火苗愈发颓弱,窒息感似接踵而至的昏暗愈发浓烈。
  “滚开!”
  赵清大骂了一声从驼峰上掉落下来,猛然睁眼,见左羿一手拿着水囊,一手拿着壳果,失措在眼中一闪而过。赵清虽自知失礼,但也是抹去脸上的水渍哑口无言,左羿尴尬一笑:
  “饿两天倒也罢了,只是沙漠中滴水不进,恐怕命不久矣,方才属实无奈,迫不得已才……”
  赵清挤出一丝笑脸接过水食,果子不过拇指大小,指力便可开壳,细嗅其味清香冷冽,凉劲直击天灵,水顺着缝隙潺潺而出,赵清忙张嘴去接,只觉得似千年老冰化成了水,喉间弥漫着沁人的畅爽,竟让人喘不过气来,掰开果壳,里边是一粒豆大的果子,咬之便可出水。
  此果名为长源,乃渡者先人附法种植而得,并非罕见之物,但也因会种此果者不多,而实用性又颇高,价堪比荤,在绿洲若是出行,多数携此在身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姑娘醒得也是时候,绿洲到了。”
  赵清顺着左羿所指看去,金铜的斜阳落在五座乌金伏兽巨像上流光溢彩,巨像左三右二对立而坐,像顶各有一渡者,衣着与左羿无异,虽佩械不同,但皆身负弓失,巨像间有两条道,右入左出,商队井然有序前行,巨像脚下民兵手持枪矛检查货物。
  天上灯未起,地上星已明,炊烟犬吠升,人舞鼓乐鸣,过了关,便可见摊铺鳞次栉比,好客的村民端食盛酒迎接,偶有稚童踮脚探身,好奇地打量着外人。出乎赵清意料之外的是,绿洲的村中可不像外边那般荒芜,绿地高树伴湖而生,牛马漫步,更有田地躺满了蔬果,飞鸟掠过水面捕鱼而食。
  “这……这是沙漠?”
  对于赵清的目瞪口呆,左羿显然是有些洋洋自得的:“我们绿洲有四个村落,此村名为‘福祉’,因南临镶城,故多在此接待各地商队,方才经过的五尊伏兽巨像,乃我等渡者始祖的伴生之灵,只是先前并未造像,还是后来开了商道,镶城的梁城主建议的,你看……”
  左羿正滔滔不绝地介绍着,一杆长枪拦在二人身前,或是天色渐暗看不清枪身上的纹路,而其主身长矮不了左羿几分,着渡者黑袍,只是并未如左羿那般戴上兜帽,面具上人中处两侧画有两颗蛇牙,下唇则是一道凌厉的蛇信子,长发扎成一根根麻花批在身后。
  这姑娘倒是来势汹汹,可眼中并没有恶意,上前两步贴近赵清,目光上下打量,后又摇着头连连啧声,对左羿道:
  “我说,你去镶城驻所呆了半月余,还顺手牵回了一压寨夫人?”
  此话一出,左羿眼中神色大变,忙上前要捂这姑娘的嘴,姑娘也是灵巧的身手,长枪一架,挪步便闪到赵清身后,瞪着左羿道:
  “怎的?许你做还不许人说?”
  左羿顺着枪身一把擒住这姑娘的手腕,将其拽到一旁,附耳道:“这是南宇的贵客,你当真不怕阿母怪你?”
  慌乱的神色转眼便到了这姑娘眼中,忙抱拳道歉:“渡者兰英,方才多有得罪贵客,还望贵客海涵。”
  赵清当然不会责怪,毕竟兰英本质上并未有得罪,况且自己的命还是渡者救回来的。但左羿心里则打起了小算盘,借坡下驴,对兰英道:
  “贵客刚来你便得罪了,你不亲自招待赔礼?”
  兰英虽是如孩童般活泼,可耍嘴皮子的功夫却是不如他的,只得认栽,左羿得以抽身离开,眼下自当是找个住处为重,赵清在路上与兰英闲叙得知,如今绿洲的商贩多为境外人士,更多的是临近北朔的小势力或村镇过来的,甚至还有小股脱离北朔民籍的。
  在原洲除南宇外,其它国派对黑市或多或少是容忍的,甚至有的京府出资助长,从中牟利,但北朔的君主见黑市利益日渐巨大,不愿与人共分,便威逼利诱,耍尽手段将国中黑市纳入囊中,更甚至将黑手伸向周边国派。黑商为自保,不得不逃亡镶城,那时的镶城还被称作壤城,梁城主梁守舟那时只是区区门卒,但在时长日久耳闻黑商牟利的诱惑下,秉着胆大腹饱的贪心,梁守舟借门卒职位之便步入沙漠。
  要不怎么说梁守舟利益熏心,胆大包天,自身也是从未踏足过沙漠半步之人,也敢领着人闯入生分之地,不知该说是苍天不忍任其寻死,还是阴间也不收这命硬人,几人倒在沙漠中求生不得时,还是渡者将其救回了村子。
  区区门卒,可不知怎的一身商户的本事,嘴说八方,利诱百民,更是厚着脸皮对渡者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了两月余,阿母才应允了开道贸商,梁守舟虽贪财,但也不是见利忘义之徒,不仅承诺了收益五五分账,更是请渡者在驻所督查。有了黑商的入资,梁守舟也是恶向胆边生,一举推翻了前城主坐上高位,可谓是平步青云,权利双收,壤城也因此镀金改为镶城,就此绿洲便与镶城相生相成。
  土屋内壁烛微芒,火苗舔舐着黝黑的墙体,忽闪的烛光致使浮雕的面色阴晴不定,屋内角落的案台前,老者灰发搭肩,布蒙半面,眯着眼手持刻具,不停地打磨一尊人像,旁侧置一盆栽,却是仅有两尺高的树木,枝繁叶茂,一眼看去竟有数百叶,其中两片,一片叶脉光泽忽明忽暗,不像其它那般平稳,另一片则光泽微弱,叶尖也有些许萎靡。
  此时屋门推开一条缝,微亮下探出一张白色的面具,其上的犄角格外醒目,手上提溜着两个竹筒,蹑手蹑脚地走向老者。
  “你将压寨夫人交与兰英,自己却跑我这儿来了,不妥吧?”
  见被发觉,左羿也只得以笑掩尴尬:“我说先生,这话真说不得,那姑娘只是我回村路上顺道救回来的,可不能胡言。”
  “行了行了,还经不起说笑几句了,”吉先生手握凿子一指空地:“带的礼放那儿吧!你可以回去了。”
  眼看着要落地的竹筒,吉先生一句话让左羿又提了起来:“我说先生,您若是这样的话,这酒我可要往回拿了。”
  “嗬!你小子唬我呢?”
  “哎?事办全,礼就全,您是饮是闻就看您的意思了。”
  说罢,左羿抬脚便要离开,吉先生见状可是急了,抬手一凿子扔去,此番着实出乎左羿预料,幸好伴生之灵护主浮现,挡了这一招,吉先生反而恼羞成怒,责怪他:
  “你……你怎么不躲呢?”
  “您……您怎么真扔呢?”
  吉先生心怀歉意,却也是拉不下老脸,回过身闷声问:“说吧!何事要问呐?”
  “嘿嘿!”
  左羿摘下面具,一字眉下笑眼飞扬,鼻挺而直,唇薄细长,嬉皮笑脸地落座在一旁。
  “我绿洲开道贸商数载,多国派商队可是见了不少,但鼎鼎有名的南宇……可是初次有人来。”
  “这,这有何疑虑的?”
  “南宇的好名声可是如雷贯耳,就是突然来了人,就是……就是……”
  吉先生满脸嫌弃地指着他:“你啊你,纯粹的井底之蛙,南宇在原洲大陆至南,到镶城,日夜兼程也得两月余,一个来回近乎半载,哪家商户花这般时间在路程上?”
  “只是……这姑娘姓赵,剑鞘上还镶着玉琼石,即使非王亲国戚,想必也是国中重臣,况且本事也不小,只身一人便斩落了沙匪寨一队人马,可不简单,我是怕……”
  吉先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造访的外人毕竟是要多加小心,但自己也一时半会想不起南宇是否有这么一号人,便以查阅为由将左羿打发走了,待门合上。先是嘬了口酒满足自己,接着从袖箍里摸出三枚铜币,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随手扔在案台上,连点画线,线连成面,暗面中一只花狸猫跃入吉先生怀中,先生抚其首连连称赞着‘好孩子’,便在其耳边道:
  “转告你家主子,南宇赵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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