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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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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嗤!”
  当长剑刺入最后一个贼人的胸膛,兵戈交接的嘈杂也随着最后一丝生机戛然而止,长剑拔出过半,可女子已然无力,颓然靠坐着一颗枯树。剑身千疮百孔,沾染殷红,翻卷的白刃勾着缕缕血肉,也勾走了十余条亡魂。
  闷热的沙漠加速了人力的精疲力尽,女子耷拉着眼皮,呼吸一次比一次平缓,分不清是生命的流失,还是战后的休憩,就如同她浑身的污浊,不知是贼人的,还是自己的。
  “哈!”
  似人似兽的一声叹息惊动了女子,寻声望去,不知头顶的树枝何时落了一只秃鹫,银灰的喙,此时就像狡黠之人龇咧的嘴脸,待女子死去,再大快朵颐。秃鹫食腐,众人皆知,女子自然是不从的,但竭力的身躯只是动弹丝毫,又不得已坐下,目光的凶狠并不能喝退飞禽,反而是增其食欲,就似那流痞喜烈女,反抗更能激起人心的征服欲。
  秃鹫已然是迫不及待了,眼看它展翅俯身,耳听得一声脆响,勾喙与女子头皮近在咫尺,温红汩流顺颈而下,一柄链斧呼啸而过,将其开膛破肚,钉死在树干上。女子不由得的松了口气,却是为时尚早,眼前的壮汉如乌云密布一般,侵占了女子的视野。满脸横肉,大腹便便,敞衣露体,现出疤痕遍身,双目烁光却尽是淫欲,比起那秃鹫更是后来居上,但女子所顾忌的并非是目中奸光,而是其腰间叮当脆响的两颗铜兽齿。
  ‘双牙铜狩!’
  女子心中暗自叫苦,求生的欲望驱使她坐起身子,手握剑柄,却拔不出寸刻。狩人是可称之为亡命之徒,又或是利益熏心的一帮人,个个手中沾满人命,以换取丰厚的报酬,铜狩虽不是顶层的狩人,但也是个中翘楚。
  “嘿嘿!”
  仅仅是污牙垢齿中钻出的一声淫笑,足以令女子浑身炸毛,狩人翻腕抖手收回链斧,秃鹫尸肉砸在女子后身,却也不敢挪开目光半分。
  “俏娘子,莫惊慌,莫紧张呀!你瞧瞧,可是胖爷我救你一命,你不报答我一二?”
  心虽惧,不露色,女子定是以死保节:“呵!我虽无力一战,但倒身自戕……还是做得到的。”
  “哎呀!俏娘子这是何至于此呢?但凡是从了我,我定是好吃好喝奉上。”
  “卑劣之辈,我宁死不从!”
  说罢,便躬身要往剑口上撞,就是数步开外的狩人也是救助不及,可剑仍是应声而断。女子误以为狩人再救自己,抬头一看,却见一身着黑袍,脸戴白面具之人,面具眉梢处画有双叉金犀龟的犄角,此人立在狩人肩头,手握一把形似半张长弓的弯刀,直到一下又一下地拍在狩人脸上,这流痞才有所发觉,贼目微微上扬,余光瞥见黑衣摇荡,不禁一哆嗦,面色也随着肥头大耳的乱颤愈发惨白,双膝更是不争气地跪下。
  “渡……渡者,您……您大人有大量,求……求……求您高抬贵手,我……我身上尚有银票千两,愿双手……双手奉上,只求能换一条小命。”
  渡者思忖片刻,自当是不害他性命,狩人虽是有所图,但未行其实,如此便要人性命也是说不过去的。
  “渡者不好杀伐,你应当是有所耳闻的?”
  此话问出,狩人不由得喜上眉梢,不仅保住了小命,更是毫发无损全身而退,可随之而来的手起刀落,狩人被割下肥硕的左耳与其痛苦哀嚎同样引人注意。渡者翻身落地,拭去刀上的血迹,目含凉,言无情:
  “施以小诫,方可刻骨铭心。”
  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狩人落荒而逃,而女子再也撑不住疲惫,实在是无法顾虑这渡者身份的真假,闷声落地昏睡过去。
  沙漠的昼夜似一对截然不同的双生子,月光在夜寒下更显凉意,渡者盘腿面朝篝火,盯着红蓝交替的诡异火焰出神,即使四下无人,也并没有摘下面具的打算,而他与女子之间,立着半截入沙的剑鞘,鞘光洁无纹,但镶嵌的宝石却是令人止不住的艳羡,只是宝剑不知去向,当然,剑身已毁坏留也无用。
  女子本酣然熟睡,不知是再也忍受不了浓郁的皮毛气息,又或是求生欲的趋势下忽然睁眼,这才发现自己靠着一匹骆驼取暖入眠,朦胧中又一眼便瞧见自己的剑鞘。挪眼环视四周,反倒是要借着月色才可看清,兽骨、残骸、断垣,还有悄然掠过的虫蛇走兽,看似万千毫无关联的事物,就是出现在同一地境中。
  “这篝火……是阴火吗?”
  渡者回首看去,却依旧戴着面具,眼孔中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沙漠中亡人死兽不少,灵魂无处可去,久而久之则祸害生者,我等日日在沙漠中巡视,便将途经亡灵带回超度,必要时,可如眼前这般借用。”
  女子听闻心生疑惑,便问:“阴火阴毒,久用必生祸端,恩公为何如此?”
  渡者将水囊和干粮放在她身前,又坐回原位:“沙漠夜间有沙匪劫掠,乃异兽之躯,名为‘夜郎’,不擅眼观擅鼻嗅,我便以阴火遮活人气息,省些不必要的麻烦。”
  也是话赶事巧,二人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寻声看去,竟是异兽成群结队,似狼似豺,个个目露厉色,利爪獠牙,四肢着地奔走。渡者倒是见怪不怪,但女子却有几分如坐针毡,可出乎意料的是,异兽果真视他二人如无物。
  “这便是我先前所说的夜郎,仅在夜间夺掠的沙匪。”
  渡者答着话,心想沙匪为利而往,想必是此行定有所获,便纵身跨上骆驼,驼蹄无声,悄然跟上夜郎,又在腰间取下弓刃,呈拉弓射箭之姿,指尖微颤,无形箭似坠星划过落在匪群身边,流火蔓延为圈困住,又高耸成墙。
  夜郎毕竟是异兽,兽畏火乃其天性,加之渡者是突袭,一时间方寸大乱,上蹿下跳。可出乎女子意料的是,渡者并未就此痛下杀手,转而又回到篝火旁。
  “既为贼匪,应当诛除以保一方安定,恩公这是……”
  “贼匪作恶自有恶报,我并不觉得我需要杀死他们,何况这把火足以烧上三四个时辰,待到天亮时,夜郎自会退去。”
  “这是放虎归山。”
  渡者只是讪笑一声,让人听不出是讥讽还是打趣:“一代又一代人的拼杀,一代又一代人的仇恨,冤冤相报何时了?尊客切莫学北朔那般制造仇恨,总要有人去平息它,”说着渡者又扭头看向她:
  “尊客是想成为敌国那样的人吗?”
  女子无言以答,置身事外来说渡者所言不无道理,只是她自身就是背负着仇恨才孤身入沙漠,她做不到如此大度地放过仇人,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可脑中忽然闪过一抹灵思。
  “恩公怎知我是何方人士?”
  渡者指了指剑鞘,其上镶嵌的玉琼石,乃南宇独产的宝石,外表的玉色下通透着多彩,但又因产量不低算不上稀有,南宇君主多用来奖赏朝中功绩显赫的文武。
  “天地万物皆在时过境迁,沙漠早已不是当初那般荒僻,而我等绿洲也与镶城多有来往,近些年更是开道贸商,宗主遣人常驻城中,尔等原洲之事偶有耳闻。”
  女子默声,而干粮也只是和着水吃了两口,接着合眼入睡,渡者见其不再言语,便也知趣不叨扰,在黑色的长袍下摸出几张七孔黄钱扔进篝火,只能观赏着火焰的舞蹈度夜,女子又在此时冷不丁来了一句:
  “焚钱只是活人的思托,人也好,兽也罢,死了,就吃不了你一毫钱,听不了你一个字。”
  “呃……左羿受教了。”
  “小女子赵清,多谢恩公搭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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