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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跟无头没关系……”
叶笃光挺想解释的，只是来者根本听不懂，见他并没有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将水刃一横，强硬地打断道：“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话音刚落，来者似乎意识到自己用错了语言，她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可憋了半晌，她也只能将刀贴得更近，以更加暴躁的语气憋出两个生疏的字：“选择！”
……这是在给他选择的机会吗？
叶笃光无语，一点灰雾从他身体渗出，只见他周身刚刚暗沉了分毫，来者立刻如临大敌般退避三尺，双目警惕地盯着叶笃光的一举一动。
叶笃光也知来者的杀意，但他只是想让那柄危险的水刃从自己脖子前消失而已。
既然现在目的也已达到，叶笃光果断将雾气收回，再以来者的语言说道：“无头，不会见。”
“……”来者顿时不敢置信地看着叶笃光。
相同的语言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拉近关系的利器，若连交流都进行不了，又何谈下一步。
只是这一点对来者来说，效果似乎格外显著，她茫然无措地看着叶笃光，好半天才呆滞地问道：“你能听懂我说的话？”
“能听懂，不会说。”叶笃光点了点头，又摇头，道：“选择，不会。”
他以母语说出“选择”，再以来者的语言说出“不会”，这样的差别，足以让来者知道，叶笃光不过是照葫芦画瓢而已。
叶笃光只是能“看懂”，然后再从来者说过的话里挑几个合适的词来回答她，就像看番剧时照猫画虎地学几个读音，但要他自己来说，就只能抓瞎了。
来者顿时明白了叶笃光的意思，脸上不禁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她失望地喃喃道：“原来如此……”
来者说着，很快收拾好了心情，她再度抬头，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我听不懂你们的语言，接下来，我只会以我的语言来说话。”
“可以。”
“……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好。”
叶笃光似乎感受到来者落到他身上的视线，他坦然自若地点了点头。
来者这时才意识到，他们之间的沟通问题，远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因为她几乎听不懂叶笃光在说些什么。
这时候问多了也是鸡同鸭讲，来者索性不再纠结其他，重复道：“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帮忙，还是死在这？”
“我会帮你。”叶笃光这下答应得十分干脆。
他还是被绑着的，这个状态下也维持不了多久能力，灰雾对物理手段又毫无用处，来者想杀他简直易如反掌，叶笃光要想活命，只能顺着来者的话说。
更何况，无头，才是真正让十三年前那起事故死伤惨重的罪魁祸首。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叶笃光把其他事都抛下了。
来者定定地看了叶笃光一眼，突然扬手一抬。
叶笃光在那个瞬间听到了涓涓细流，但等他反应过来时，水花已经打在了他身上，束缚住叶笃光的绳索应声而断，而他却只能感受到胸口的一片清凉。
“合作愉快。”
叶笃光听到来者清冷的声音响起。
这应该是一种无声的试探与威胁，试探他的能力能否被动防御，威胁叶笃光，她有足够的实力要了他的命。
叶笃光倒是无所谓这点，他暂且没有违约的打算，至少在隧道内不会。
不过，来者的能力是水，叶笃光还真有件事想请她帮忙。
叶笃光指了指自己眼睛，虽然不想说得那么理直气壮，但他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词，因此叶笃光也只能简略地说道：“能力，帮忙。”
？
要是叶笃光能看见的话，就能发现来者正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不过等叶笃光把蒙眼布取下来，露出被辣椒水喷过后，肿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睛时，来者的茫然，又变成了深切的无语。
“我的能力不是用来……”来者一个深呼吸，最后跟泄了气一样地说道，“算了。”
话音落下，水声轻流，叶笃光只觉得双眼划过一道凉意，令他不自觉眨了下眼，叶笃光突然意识到，萦绕在他眼睛上、如火烧一般的痛意，此时已经消失不见。
“我不擅长治愈，你手上的伤就没办法了。”来者道。
“没关系，多谢……”
叶笃光顺口道谢，同时睁开眼，入目的景象吓得他一个后仰，脑袋直接砸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
站在叶笃光面前的，几乎是一个被烧成黑炭一样的人，娇小的身躯套在厚重陈旧的铠甲下，裸露在外的皮肤尽是狰狞可怖的烧伤痕迹，尤其是那张脸，五官被烧地几乎只能辨认出那双如天空般通透的蔚蓝色眼睛。
来者怔了一瞬，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
叶笃光的愧疚感顿时被引爆，他不擅长应付突如其来的东西，事实上叶笃光完全没想到会有人会站在自己面前，他也没有听到来者的脚步声，所以才会被吓到。
只是叶笃光无法否认，刚才的那番举动，的确太过失礼。
“抱歉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太擅长应付突然出现的东西，所以……呃……”
叶笃光想起来者根本听不懂他的话，一时只觉手足无措。
“没关系，你不用在意。”来者将手放下，声音听上去有些闷沉，说：“如果你要道歉的话，对不起，是这么说的。”
“……对不起。”
“没关系。”来者再度重复道。
叶笃光挠了挠头，却发现贫瘠的词语实在堆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于是只能放弃。
不过，被这么一打岔，气氛是没那么沉重了，叶笃光反而尴尬得如坐针毡，他目光到处乱瞟，只当是在打量四周。
看上去他们仍是在隧道的一角，只是地上不再是光滑的水泥路，而是坑坑洼洼的红色泥地，仿佛沼泽一般，随时能将人吞没。
看来，他们是在隧道深处了。
叶笃光之所以对这个地方刻骨铭心，还得归功于十三年前的那场意外。
只是没想到，这个空间居然依旧存在这。
叶笃光收回目光，一时也忘了刚才的插曲，他一边给自己的手臂做应急处理，一边问道：“需要我帮什么？”
这话其实算是明知故问，叶笃光清楚来者找他合作，就是看上了自己的能力，想以此来制裁无头。可叶笃光明白它的局限之处，甚至自己能力的弱点之一，就在刚才，被来者轻易地试探了出来。
那无头早在十三年前就曾见识过叶笃光的能力，对他能力的弱点只会更加清楚，现在又能从吴叔口中知道他被来者带走，只怕，会更加防备。
来者却不知道这点，直言不讳地说道：“不需要你做太多，我会创造机会让你接近无头，你就看准时机，对他使用能力。”
这跟叶笃光猜想的差不多，于是他摇了摇头，尽可能贴近地说道：“我对无头使用能力，他死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听得来者一怔，她下意识反驳道：“这不可能！明明之前我还被他……不对，你是想说，无头见识过你的能力？”
叶笃光点了点头。
来者顿时拧紧眉头，显然也想到了吴叔那一茬：“这么说来，无头的那个属下，不是想拿你讨好无头，而是，奉了无头的命令？”
来者说着，半是后怕半是庆幸地看了叶笃光一眼，喃喃道：“还好这回出手阻拦了，不然，可真就没希望了。”
“这回？”叶笃光注意到这个特殊的量词。
“不算你，这短短两天时间，已经闯入了三个不速之客。”
来者说完，也知叶笃光肯定会追问，干脆主动解释道：“最开始是在昨天下午，从外面进来了一具人偶，它把我当成了敌人，害得我的行踪被无头发现，我想了点办法，让无头以为那具被毁掉的人偶是我，因此才能成功脱身。”
“不过比起今天晚上，那人偶根本算不上麻烦。”来者话锋一转，嘴角烦躁地沉下，说：“先是来了个蜥蜴人，他似乎和无头的那个属下认识，竟提出想去见无头……我没办法，只能冒险跟上，却不想没走多远，就被人找上门来。”
“什么？”叶笃光下意识问道，旋即才想起来者听不懂他的话。
不过来者也很懂，直接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但他身上带着跟那人偶极其类似的气息，肯定跟它是一伙的。”
“跟人偶类似的气息？”叶笃光一愣，自言自语般地猜测道：“难不成……”
是石期？
那个蜥蜴人估计是刘宙，无头的属下……应该就是吴叔了。石期一路跟踪吴叔，极有可能撞上同样在监视他们俩的来者，从而在她身上认出了自己的人偶、那个旗袍姑娘的气息。
从时间上而言，这是完全能对得上的。
可问题是，石期去哪了？
“那个和人偶气息类似的人？莫非你认识？”来者愣了愣，表情古怪地看了叶笃光一眼，却还是摇头道，“我不知道他去哪了，他听不懂我的话，我也听不懂他的，于是，就把他甩开了。”
“……”这倒也在意料之中。
叶笃光莫名有些遗憾，却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回答来者上一个问题：“我认识他。”
听到这话，来者顿时眼前一亮：“我跟他过过两招，那人的实力的确不错，如果可以拉拢过来，应该会成为一个不错的帮手。”
帮手啊……
石期会不会出手相助，叶笃光心底还真估不准。那人看似坦坦荡荡，也确实帮了他不少，可叶笃光却还是觉得石期跟迷雾一般难以捉摸，实在不想把主意打到他头上去，更何况，现在还不知道石期在哪。
另一个不知所踪的人是沈绛，尽管实际上，应该是叶笃光消失了才对。只是不知道那姑娘有没有找到吴叔的暗道，但万一她一无所知地撞到了无头，那可就糟了。
或许是见叶笃光皱着眉，又久久没有表态，来者突然杀气尽显，道：“难道那是敌人？”
“不是。”误会这个词来者还没说过，叶笃光只能先摇头否定，但来者还在不依不挠地看着他，叶笃光只好如实回答道：“不知道他会不会帮忙。”
“他会的。”来者语气笃定，表情冷酷，大有石期不帮忙就打到他帮为止的架势，“我去找他，你来跟他说。”
“……”
叶笃光无语了一瞬，却还是点了点头，不管石期怎么想的，无头的事，至少也得提醒他一声。
那是叶笃光见过的最恐怕的怪物，若不是他的能力刚好克制无头，只怕早在十三年前，叶笃光就死在了无头手里，他本以为无头早已消灭，没想到……还留在这隧道里。
叶笃光如果知道这一点的话，说什么也不会让田安他们来二十五里屯。
只是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还是先把石期找到再说。
可就在二人准备动身之际，刺骨的恶意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刹那间，隧道内亮起暗沉的白色，如同凌晨时分洒在雪地上的月光，冰冷得出奇。
可这并非是一种感觉，而是实实在在的寒冷，如同结晶般的薄冰覆盖在隧道的每一处，叶笃光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上都结了一层冰，即使只是轻微地扇动下睫毛，他都能听到些许冰块碎裂的响动。
与此同时，沙哑的声音响起，一如叶笃光噩梦中的那般可怖：“终于又见面了，叶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