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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声音太过耳熟，叶笃光就是化成灰也记得。
他猛地扭头看去，却不自觉吸了口冷气。
站在那边的，是五个虎背熊腰的魁梧男人，他们身披古旧的盔甲，犹如身经百战的士兵，肃穆萧煞的气质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可奇怪的是，他们身上也有大片大片烧伤的痕迹，且几乎身负致命伤，两个脑袋被削去大半，一个胸口被长剑贯穿，那剑柄甚至还留在他胸口上，剩下两人虽然没有明显的致命伤，却也都缺胳膊少腿的，身上盔甲的颜色也更加暗红，看上去像是被鲜血浸透过一样。
无论如何，这五个人都应该是躺在地上的尸体，现在怎么会站在叶笃光面前？
无头……又会是他们当中的哪一个？
可无论是谁，都与叶笃光记忆中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是怎么回事？
叶笃光感觉手心都在冒汗，而这时，来者也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水流不自觉在她周身翻涌，带着吞没一切的滂沱气势，逼得叶笃光都不得不从来者身边退开。
叶笃光不禁将视线转向来者，震惊悲伤愧疚在她脸上交织着，最终定格成无比的愤怒，来者咬牙切齿地喊道：“无头！你竟然敢……”
“这些人临死前还惦记着他们的殿下，我怎么能忍心拒绝呢？”
那个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像是某种指令一般，那几个士兵自觉退至两旁，让出一条通道。
一副身着破破烂烂的铠甲的身体缓步向前，看铠甲的式样似乎与来者身上的类似，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尽是大面积的烧伤，令人触目惊心。
更让人心惊肉跳的是，这具正在移动的身体上，居然没有头颅。
难道这副铠甲，才是无头真实的模样？
叶笃光不禁多看了那副铠甲几眼，即使那脖颈上没有头颅，叶笃光却仍然能感受到，一道让人头皮发麻的目光，正同样注视着他。
旋即，无头的声音再度响起：“没想到，居然会让你们两个碰上。”
来者猛然反应过来，她神情复杂地看了眼那些士兵们，突然伸手抓住了叶笃光的肩膀：“我们先走！”
话音落下，水流环绕，然而寒风呼啸而来，来者身边的水声逐渐势弱，冰雪混杂着无头阴恻恻的声音，一同向二人砸下：“现在说这个，不觉得晚了点吗？”
来者动作骤然迟钝，她的铠甲上凝结出一层霜雪，正逐渐冻结成冰，连带着她的行动却愈发迟缓，就连动动手指这样简单的动作，来者脸上也不禁闪过一丝吃力。
大意了。
来者暗骂一声，眼下先机已失，只能另想办法离开了。
可来者刚将手松开，些许灰雾，从叶笃光的身上蔓延开来。
叶笃光抬眸，目光穿越冰雪，直勾勾地落在无头身上。
刹那间，风雪静止，冰雪消融，温度一点一点地回暖，在叶笃光的目光所及范围内，那些由灵力凝聚而成的冰晶，甚至连点尘埃都没留下。
隧道很快回到幽暗之中。
只是有刚才的对比，此时一片黑暗，反而显得更加安全。
可无头却对这仿佛翻天覆地般的变化并不意外，他冷笑一声，声音中莫名带了几分贪婪：“时隔多年，你的能力还是这么奇妙。”
早在十三年前，无头就已经见识过叶笃光的力量。
可来者却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叶笃光的能力。
尽管之前叶笃光在她面前使用过这股力量，但那也是要触碰到灰雾之后，她的冰刃才会消失。现在叶笃光仅仅是站在这里，灰雾也只在他周身之处，可隧道内的冰雪却一扫而空，甚至在叶笃光看着她时，来者便觉得体内力量骤然停滞，竟有几分使不上力的感觉。
这双眼睛……
来者想起最开始见到叶笃光时，他那被特意蒙住的眼睛。
原来是这样！
叶笃光的能力特殊不假，但他本人却并非身经百战之人，那雾气的范围也不广，做一支奇兵正好，正面应战却还有所欠缺，似乎不值得无头如此惦记。
可如果他仅仅注视，就能发挥出这种力量的话……
明白过来的来者目光同样热切，她的声音里甚至还带着几分跃跃欲试：“你就这样把无头压制住！”
“不行。”叶笃光摇了摇头，灰雾随之散去，他顺口说道：“我的能力维持不了那么久。”
话音刚落，叶笃光不禁一愣，这种情况下，他说的当然是自己最熟悉的话，可刚才无头用的，却是来者使用的那门陌生语言。
难道无头和来者，都来自同一个地方？
这个设想刚在叶笃光脑海中浮现，早已注意到他能力消失的无头，立刻胸有成竹地一挥手，下令道：“活捉叶笃光。”
“是！”那五位士兵齐声大喊，声音仿佛震天。
来者表情顿时凝固，眼角似有几分湿润，但她很快回过神来，也来不及细想叶笃光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语速飞快地吩咐道：“你掩护我。”
话音落下，水流随即涌现，来者气势汹汹地迎了上去。
叶笃光来不及阻拦，只能暗道一声不妙。
他的能力敌我不分，来者在叶笃光的视线范围内，她的能力亦会受到限制，要想掩护，叶笃光必须也得靠近才行，可他却完全跟不上来者的速度，况且……无头那边应该不止这么点人才对，至少吴叔和刘宙，可不在其中。
说曹操曹操就到，来者刚刚离开的刹那，异样的破空声在叶笃光身后响起，一只粗壮的蜥蜴爪子，迫不及待地向他背后砸抓下。
叶笃光及时向旁一躲，可刘宙却步步紧逼，仿佛誓要将叶笃光扣于爪下一般。
宛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击笼罩而下，叶笃光目光微凝，精准地捕捉到刘宙露出破绽的瞬间，手肘猛地一抬，正中刘宙的下颚。
“砰！”
兽化后的鳞甲足够坚硬，叶笃光觉得自己撞在了一堵墙上，让他都不禁闷哼一声，但叶笃光早已习惯忍耐疼痛，他趁着刘宙吃痛之际，连退几步暂时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灰雾同时如警告般地浮现。
刘宙瞬间脸色大变，慌忙向后退去，那种濒死般的感觉他可不想再体验一次。
叶笃光趁着刘宙没反应过来之前，连忙向来者那赶去。
来者不出意料的，陷入了苦战当中。
那三个士兵配合极为默契，几乎将来者的行动路线封死，她避无可避之下还是被无头抓住，叶笃光看过去时，正好见冰雪将她禁锢住。
灰雾下意识在叶笃光眼中浮现，然而冰雪刚刚融化之际，两道虎视眈眈的身影，立刻挡住了叶笃光的视线。
无头恐怕早有准备，故意将叶笃光和来者分割开来，刘宙充其量只是个诱饵，目的就是让两人拉开距离，等叶笃光摆脱刘宙的纠缠再想帮忙时，就必须越过那两位士兵。
一个被削掉了大半边脑袋，另一个则是被砍去了右手与左腿，二人的盔甲上均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划痕，早就应该是已死之人，现在能行动自如，无非是借助于无头的能力而已。
灰雾在叶笃光眼中浮现，然而一如刚才能挡住叶笃光的视线那样，在雾气的压制之下，士兵们并不像刘宙那样寸步难行，甚至连行动都似没有受到影响，即使出手的只有那个缺失手脚的士兵，拔剑挥斩的动作依旧疾如闪电，逼得叶笃光只能转攻为守，向旁边躲去。
可就当叶笃光视线移开的刹那，士兵的速度骤然提升，不过几息之间，便出现在他面前，而叶笃光压根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胸口一痛，整个人抑制不住地倒飞了出去，直勾勾地砸在隧道的墙壁上。
“砰！”
似是因为无头活捉的命令，那士兵并没有挥剑斩下，只是以剑柄敲击，此时一击必中，那士兵灵活地挽出一个剑花，不等叶笃光起身，长剑就已架在他脖子上，威胁之意十足。
可叶笃光却丝毫不惧，他随意抹了下唇角的血渍，握住了剑身。
锐利的剑身划破叶笃光的手掌，殷红的鲜血缓缓滴下。
“你想死不用这么着急吧？”
刘宙狐假虎威的声音响起，他狞笑着靠近，但见叶笃光不理他，刘宙瞬间变了脸色：“你还装个什么劲？信不信我让他把你这只手砍了……”
话音未落，灰雾在叶笃光身上涌现，被那双氤氲着雾气的双眼所注视，刘宙又一次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他惊慌失措地想要逃离，可颤抖的双腿却完全不受控制，刘宙瞬间如失了魂般地愣在原地。
拿剑的士兵同样意识到了不对，然而灰雾已如毒蛇般，顺着长剑的剑身，迅速将他缠住。
雾气所行之处，犹如蝗虫过境般寸草不生，无论是那把长剑，还是士兵本身，都在被那雾气迅速分解、消除。
那士兵虽发不出声音，表情却变得格外扭曲狰狞，他早是已死之人，残余的意识反而比刘宙还要坚韧，被灰雾缠住的瞬间仍在尽力挣脱，只是他早已缺了条腿，速度终是慢了一筹，很快，就如消融后的冰雪一般，连半点水花都没留下。
可距离士兵最近的叶笃光，在他消散之际，似乎能从士兵眼中看到一丝解脱，他嘴唇动了动，像是吐出来两个字：“小心。”
叶笃光一怔，雾气如潮水般退去，他也不禁变得精神萎靡，叶笃光甩了甩头，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
就如士兵提醒的那样，现在还远不到叶笃光能放松的时候。
他仅仅是解决了其中之一而已，刘宙暂且没了威胁，吴叔却不知去向，正严阵以待看着他的、那个削去大半边脑袋的士兵，同时也是让叶笃光觉得最为棘手的存在。
断掉一只手脚的士兵尚且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和速度，四肢完好的士兵，又会有怎样的力量？
叶笃光很快知道了答案。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士兵的任何动作，只是仿佛本能般地认为要躲，并且付诸以行动，直到劲风从耳垂边划过，肩上传来一阵难以承受的剧痛，叶笃光才惊觉，自己的右臂已无法动弹。
而他，甚至连自己怎么受伤的都不知道。
好快！
叶笃光捂着被贯穿的肩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不仅仅震惊于士兵的实力，更是惊讶无头对他的忌惮，竟会让刘宙和士兵们先后消耗他的力量。
诚然叶笃光不敌士兵，但他们同样被他的力量所克制，叶笃光的能力从来不是只能针对单一的个体，如若士兵们一起靠近，叶笃光亦能让他们同时消失。
可现在他们分别出击，叶笃光的消耗也成倍增加，就算他最后还留有余力，恐怕也不足以应付无头——对他步步算计的无头，不可能毫无后手。
但不解决眼前的麻烦，叶笃光只怕自身难保。
思考不过一秒，灰雾在叶笃光身边浮现。
比起之前，此时雾气确实稀薄了几分，可当士兵的攻击而来时，袅袅烟雾还是精准地缠上了那柄没来得及从叶笃光左肩拔出的长剑。
霎时间，长剑破碎，肢体瓦解。
可就在叶笃光一鼓作气之时，一丝不和谐的电流声，突然在叶笃光耳畔响起。
“滋滋——”
叶笃光只觉得腰侧发麻，浑身颤栗，整个人软塌塌地栽倒在地，连手指都在忍不住地抽搐。
“小叶啊，”吴叔苦口婆心的声音响起，他循循善诱道，“你要是乖乖听话，不就不用吃这么多苦头了？”
叶笃光瞥了眼吴叔还拿在手上的电棍，一时只觉无话可说。
士兵带给他巨大的威胁，叶笃光不可能、也没办法分心防备吴叔，况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算叶笃光不愿再次被坑，也实在分身乏术。
吴叔见叶笃光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能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算了，等无头大人忙完，他会来亲自跟你说的。”
“这可不行。”
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轻佻的语调，石期从阴影中走出，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可不能把小叶同学，随便交给你们这种奇怪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