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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认回卫灵儿，封她为公主，她将与辽国王子和亲。
杨文广面色沉静如水，眼神坚定似铁却又夹杂着无奈、伤悲，卫灵儿静静注视着他，眼中隐隐含泪。
小蝶暗自叹息，都说多情要比无情苦，世人为何还要脉脉含情？
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公主卫灵儿身上，小蝶悄悄退避出了筵席。走远了，大殿中传出来的歌舞声渐渐在身后隐去。
春天的夜空，虽然比不上秋天的高远深邃，却是最明净柔和。小蝶仰头遥望，视线落在了不知名的虚空。
卫灵儿要比她幸福，爱的人不仅在心上，也在这世上。而她呢？哪怕就是想如从前那样从别人口中听到有关展昭的事都不可能了，人们好像都忘了他。他变成了话本中几笔淡淡的墨痕，几页纸讲尽了他的一生，但那里不会有她。
她望着低垂的夜空，眼泪慢慢滚落。如果她知道事情是这样的，她绝不会，绝不会让皇帝看出她的心意，那样也许展昭就不会死。
哭了一会儿，心里慢慢平静下来，长长的呼了口气，她又发了会儿呆，才缓缓转过身子，却看见夜色笼罩下方旭静静立在不远处。她每次失态都被他瞧见，小蝶心里有些尴尬，一时默默站着。
方旭走到近前，行礼，“庞妃娘娘。”
小蝶微微笑了一下，她对上方旭幽黑双眸，黑沉沉的，小蝶心头猛的一跳，两人视线一错而过。她看着不远处的宫殿，烛火点点，巡逻士兵的身影隐隐，她又仰头看向天空中的如钩残月，她轻轻的问：“今夜宫中巡卫是方护卫当值？”
“是。”
两人再无话，不由得默了下来。
月牙如一截被指甲掐了的白蜡，泛着淡淡的光华。
方旭走在小蝶身后，隔了一段距离，亦步亦趋。小蝶再未和他说话，可也未命他回去。空气中轻淡的木兰香让小蝶只觉得心静若水，说不出的宁和安稳，好似红尘纷扰都离她万丈远，只有清风入怀。
离寝殿近了，方旭自动止步。他一身黑衣黑面具隐在暗处，只有一双黑漆的眼睛，若星辰一般，目送着她。
“爱妃，你去哪儿了？让朕好找！”小蝶一进寝殿就被人抱了个满怀，闻到的是浓重的酒气，“皇上是醉了！”她皱着眉头躲了躲，却被皇帝笑着握住了手腕，“醉了才好呢。”
手腕被他捏得疼痛难忍，又看他神情与往日不同，小蝶紧张起来：“我去叫人来扶皇上回去歇息。”
“回哪里去？今晚朕就要在你这里。”他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可闻，小蝶心下慌乱，只本能的将脸一偏。莲青色衣领之下颈白腻若凝脂，皇帝的呼吸渐渐沉重，开始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醉是醒，低头便吻上了她的耳垂。
小蝶急得满脸通红，可又不敢叫嚷出来，扭着身子闪躲他带着酒气的嘴唇。可他是皇帝，小蝶终究是不能对他无礼的，一逼一躲中，皇帝又渐占上风，小蝶的两只手都被他缚住，动弹不得。他沉醉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喃喃说着：“爱妃，我真不懂你！你为什么这些日子又总是借口躲着我？”他痴痴一笑，“是欲擒故纵么？”
小蝶摇头，着急的说：“皇上误会臣妾了！”
“误会？”皇帝笑起来，“你们女人总是喜欢口是心非。不过，你们的身体可是要比你们的嘴巴诚实多了。”他猛得吻住她，小蝶羞愤交加，奋力挣扎，叫他紧紧箍住的身体根本使不上力，只得向他唇上咬去。猝不及防受到攻击，巨痛下，他立即收回缚着小蝶的手，本能防护地挥掌。刹那，掌风已经扫到小蝶太阳穴前，她根本没有办法闪避，只能抬眸望向了他。被那双眸内的清寒波光一映，皇帝蓦的打了个冷战，生生地顿住掌势，酒立即惊醒了一半。小蝶趁着他愣神，立即退后，掉头就跑。
皇帝看着自己的手掌，又用手指碰了碰嘴唇，心突突乱跳。怔愣了半晌，再抬头看时，小蝶早已不见了踪影。
小蝶一路奔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被人一把拽着胳膊，她重心不稳险些摔倒，那人一把扶住她。小蝶抬眼看是方旭，他眼睛里一片漆黑，一丝亮色也无，“庞妃娘娘，您要去哪儿呢？”
“不要你管！”一想到他刚才可能就在暗处看着，小蝶就莫名难过，猛的甩脱他的手，由于用力过大，她连连后退，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从台阶摔下去。方旭毫不犹豫随即飞身跳下去，惊魂未定的喘着气，赶紧伸手扶她，却被小蝶一把推开。她撑着身子爬起来，脚掌触地时，齿间逸出一丝凉气，身子一歪跌入方旭的臂弯里。
他眼中神色一暗，一只手却握上她的脚踝。
“方护卫，你好大胆！快放开我！”小蝶挣扎起来。
他的手臂如铁箍一般，小蝶慌乱里抓住他的手臂，深深咬了下去。而他哼也不哼一声，只纹丝不动，用另一只手紧紧搂住她。
骨头咔嚓一声，小蝶额上沁出大滴冷汗，强烈的疼痛使她更深更狠地咬下去，仿佛全身的力气几乎都在这一咬中使尽。
隔着衣衫，口腔中终于漫起血味的腥甜，她几乎要咬下他的一块肉来。
他慢慢的，小心的，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娘娘，没事了。”
听到这话，小蝶心中莫名一松，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松懈下来，她筋疲力竭的松开牙关。他的衣袖上迅速浸出新月形的血痕，他却对她说：“娘娘，疼就哭出来吧。”
小蝶眼里瞬间冲上一层水雾，她抬眼对上他一双眼睛，那眸子黑深似夜色，温存的如能溺人。
她怔怔的，只握着他的衣袖，那夹杂着清新的露水与木兰香的气息，陌生又熟悉，泪滴不由自主的从眼角慢慢地沁出来。她额头抵在他的手臂上，不想再看，也不想再感知，只想大哭一场。
小蝶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平日里总要端着高贵的姿态，行有度、言有度、举止有度，可此时她哭起来，却是毫无形象可言，一副受了委屈的孩子模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直到哭得精疲力竭，小蝶才终于抽泣着安静下来，抓着方旭的衣袖擦了眼泪和鼻涕。
“抱歉，方护卫，我把你衣服弄脏了。”
方旭静静的看着她，说道：“庞妃娘娘，回去吧。皇上会担心的。”
小蝶用哭肿的眼睛瞪了他一眼，扭过脸，不说话。似乎听到方旭轻到无的一声叹息，他又说：“庞妃娘娘，您这样，对您不好。”
小蝶想了想，垂下了头。她也明白，她是皇帝的女人，她的荣华富贵皆来自皇帝的心情，若皇帝对她已无耐心，以后的日子她恐怕也不会过得太舒心顺当。一想到皇帝刚刚对她挥起的手掌，小蝶不由得一阵心寒。
方旭扶她起身，自己又蹲下了身子，背对着她，说：“庞妃娘娘，您脚有不便，属下背您回去吧。”
小蝶实在是累了，没有丝毫顾虑的伏在他背上。
夜凉如水，安静的皇宫，安静的他们。
他的背很温暖，气息间全都是淡淡的木兰香，小蝶有些恍惚，她微微眯起了眼，意志越来越模糊，放松的将头靠在他的肩头，梦呓似的咕囔了句，“师兄……我好累……我觉得我快要走不动了……”
方旭走的缓慢，走的小心翼翼，仿佛是害怕惊醒她的美梦似的。他抬眼，微弱的月光下看的见他眼中的悲苦。
“小蝶，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放弃，坚持走下去，或许这样的生活不是你想要的，但谁又能说不是一种幸福呢？不要再对我念念不忘，你眼前的我已经不是你心里的那个展昭了……”
是谁在跟她说话？
他叫她小蝶，是展昭吗？
周围有些吵，很多人在小声的说话，小蝶有点儿着急，想睁眼看看那真的是展昭吗？
她一急，睁开了眼睛，看见却是一队巡逻的侍卫围着她。卫灵儿带着侍女急匆匆的奔过来，“宠妃娘娘，您怎么睡在这里了？侍卫来告诉我我还不信……”小蝶环顾一下四周，这里原来是卫灵儿的寝宫外面，她瞬间就明白了。
小蝶笑着从地上撑起身子，说道：“你明日就要去辽国了，再见却不知要何年何日。我想过来和你说说话，谁知道，喝了点儿酒又吹了风，走到这儿就睡过去了。”
卫灵儿不疑有他，只是拉着小蝶的手，说：“娘娘，我也是睡不着，有许多话想跟您说呢。”
小蝶微微笑了笑，“我出来时忘了告诉婢子们我来这儿，请公主差个人过去告诉她们，以免得她们到处找我。”
“这事简单。”卫灵儿回头对侍女吩咐了两句，侍女恭敬的退下，快步离去。
小蝶冲卫灵儿笑笑，心下却是五味杂陈。
皇帝需要醒酒冷静，而她也没有办法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立即恢复如常，他们都需要一点儿时间整理一下今夜杂乱的情绪。
小蝶转眸望向黑暗处，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但她知道方旭在，那种感觉说不清楚，但就是心上的一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