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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迪恩学会了两件事，第一，矮人不掉眼泪，哪怕在亲兄弟的葬礼上。第二，在大城市没人记得像他这样的无名小卒，城门守卫明明那晚在旅馆见过，却根本记不得他，拦都不拦。
“所以你不用怕，跟我进去就行了。”矮人给他打气，要他扮演好“铁匠学徒”的角色。
迪恩只有答应的份，全靠矮人担保，他才没被巫师抓走，而这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如果打过照面的城门守卫都记不得他，那给监狱看大门的更没理由在三天后还对他念念不忘。
“学徒”跟在师傅身后，顺利的下到了监狱，狱卒还跟迪恩打趣，说“你小子真是运气好，能和火炉大师学手艺。”
波恩城的监狱符合他对这种地方的想象，处在地下，光全靠上面的换气口透进来，至于臭味那更是不会少。在顺着楼梯朝下走的过程中，那股臭味已经够重了，等两脚踩进了地下室，迪恩才真正领教了何谓恶臭。
“继续走啊，小子，你要傻站到什么时候。”邓肯·火炉的耐性真不像传说中能活三四百年的矮人。
“是的，火炉大师。”迪恩赶紧答应，加快脚步跟上了矮人。
谁死了亲兄弟都会这样，佣兵能理解。他不能理解的是，火炉大师只靠几句话和一眼所见，便咬定了是波恩法师行会招来的恶魔。
“你的小女巫是被利用了。”这是矮人得出的结论，不管对不对，迪恩都点头称是。因为火炉大师不知怎么想的，非得把赵雯从监狱里弄出来送到伯爵大人府上，做为证人证明波恩法师在背后捣鬼。
“我哥哥不会白死，小子。”邓肯如此解释为什么不惜跟强大到能凭空出现的法师作对。
关押女巫需要特制的监牢和刑具，人肯定也会做，但铁匠相关在波恩都属于被矮人垄断的行业。邓肯早在同胞中放话出去，说他“要好好做副牢笼，给尖耳朵女巫吃点苦头”。最后这活儿理所当然落到了他手里，包括法师行会在内，大家都认为邓肯是要报仇。
“走啊，没来过监狱吗？学徒。”狱卒拿着火把跟了下来，透气孔的数量刚够下面的人不至于闷死，通风和光照就别指望了。
狱卒带他们一直朝里走，越往里面，囚犯就越安静，有些则太安静了，迪恩都怀疑是死了。走到了底还有往下的楼梯，等到下面连透光的通气孔都没有，狱卒手中的火把成了唯一的光源。
地下二层不止没光，声音也没了，甚至臭味都没上面来的那么浓烈。这儿与其说是牢房，到更像坟场。
狱卒领他们往前走了一段，飘忽不定的火把将三人高低不一的影子印上了墙，也照亮了结在牢门上的蜘蛛网。受了惊扰的老鼠从人脚边跑过，迪恩被撞到好几回。大概走过了五扇门之后，狱卒指着左边的门：“那女巫就在里面，火炉大师。”
钥匙插进了锁眼，狱卒弄了几次没能打开，矮人咳嗽一声：“我来吧。”
“千万小心，火炉大师，这婊子能召唤恶魔。”狱卒的恐惧光用耳朵都能听出来。
“诶，我知道，我当时也在。”矮人说话大大咧咧满不在乎，捏着钥匙的手往下扭，“啪嗒”牢门打开了。
狱卒被吓得往后跳了一步，火把险些掉落。
“能麻烦你在上面等吗？这女巫害死了我哥哥。”邓肯掏出一枚银币放在狱卒颤抖的手里，体贴的帮他合上。
再三叮嘱过矮人小心和别弄死“那婊子”后，狱卒逃命似的离开了，照明的蜡烛都是迪恩开口要才想起来给。
佣兵原来不知道他的雇主在别人看来有多可怕，现在懂了。他迫不及待想看看赵雯到底怎么样了，矮人比他更急，先一步跨进去，却又立马退出来。
“妈的，这里比波恩的下水道都臭！”邓肯在外面喘了半天气，拉起衬衣堵住了口鼻才重新进去。
迪恩有样学样，狱卒这么怕赵雯，恐怕不会有人给精灵小姐换马桶。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等他真进到里面才体会到什么叫做臭气熏天。臭气不是往鼻子里飘，而是强行向鼻孔里灌，隔着外套和衬衣都能臭到他两眼发黑。精灵在牢房的角落里，手脚被铁链捆住，铁链本身又被钉在墙里，长度连一米都没有。也就是说，这几天精灵的吃喝拉撒全在不足一米的范围内解决。
小姐有吃的吗？迪恩放低蜡烛，看见了几个盛着稀粥的碗。可这些碗都挨着门口，精灵哪里够得着啊。
他又把蜡烛伸向了精灵，赵雯斜着身子以头抵墙，眼睛闭着，大半边脸被散乱的黑发遮住了看不清楚。露出的一小半脸颊沾有非常明显的血痕，下面的肤色也不太对，迪恩挨近了看，才看出是紫色的。
精灵还活着吗？一股没由来的辛酸找上了他，迪恩真没想到赵雯会被折磨的这么惨。
“嘿，嘿！尖耳朵，起床啦！”邓肯没分享到迪恩的同情心，矮人伸手拍打赵雯的脸，打的“啪啪”作响。
“水……”
“啊，尖耳朵你说什么！大声点！”邓肯不像是装的，可能平时大嗓门的人都会听力不好吧。
“水……”赵雯极其勉强的睁开了眼，也就比一条缝稍微大了点。眼睛被打肿了，当然睁不开。
地上的粥早就馊了，已经成了臭味的一部分，迪恩拿出随身带的酒瓶送过去。赵雯的头往前伸了两下却伸不远，迪恩发现她的刑具包括了手铐脚链和脖环。
你们干脆杀了她好了，何必折磨人呢？迪恩将瓶口送到赵雯嘴上，帮她抬起下巴好喝的进去。
精灵才喝了两口就大声咳嗽，喷的迪恩一脸都是。佣兵轻轻拍打精灵的背，等她咳嗽完又接着喂。
“好些了吗？小姐。”在下来之前迪恩满脑子都是要问精灵到底把瑞秋怎么样了，这会儿见到人，看过了精灵的惨样，迪恩决定先放到一边，等以后再谈。
精灵说不出话，只能微微点头，即便这么简单的动作受刑具拖累，也几乎做不出来。
一直旁观佣兵救助雇主的矮人把脸凑到精灵旁边，用自以为是说悄悄话，在迪恩听来不比平常小多少的音量说道：“听好了尖耳朵，抓你的人担心这副刑具太旧关不住你，要我做个新的。明天我会来给你换成铁链，而不是秘银，这玩意儿能限制你们法师施法，对吧？”
精灵眨了下眼睛表示明白，对迪恩则是第一次听说，他之前都以为捆住精灵的只是铁链而已。
“在此之前，你可别死啊，嘿嘿嘿。”矮人的笑声听得迪恩浑身不舒服。
“走吧，小子。”邓肯拍拍手站起来，又拉着衣领堵住鼻子，“这儿能臭死食人魔。”
“马上就好，火炉先生，等我给小姐吃点东西。”迪恩拿出一块面包，掰成小块塞到精灵嘴里。
“唉，你们这些长腿的啊。”矮人摇摇头，走到了牢房外面，临了还不忘说，“你们啊，就跟那兔子一样。”
迪恩搞不懂矮人打的比方，他只知道赵雯很可怜，自己无论如何不能置之不理。
那瑞秋呢？瑞秋不可怜吗？他呆住了，忘了收回指头被赵雯咬在上面，精灵连最起码的力气都没有，咬的一点也不疼。
“小姐别嚼的太急，肚子会受不了。”佣兵把面包撕成了更小的碎块，生怕噎到赵雯。
走一步算一步吧，唉……迪恩也只能暗自叹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