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读趣阁 / 武侠仙侠 / 水冽 / 第二章 中上

第二章 中上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4
  几天后,张叁在交代完所有事情之后,连夜逃出了乐清,知道他离开的只有周爷爷、邓钰和张焦,而最后送他一程的,恰恰是他最厌烦的邓钰……
  邓钰也没多说什么,帮他提来包裹和哨棒后,张叁转头就走,只留一句“去留随心”。
  却不知等张叁走后,邓钰转眼又已成泪人……
  还有一个在远处角落叹息不已的周老管家……
  对于江湖的理解,张叁只停留在师傅平时所吹的牛皮中,其实江湖是个什么?张叁完全是一头雾水,从乐清狂奔出来两天后,张叁赶到了柳林河畔。
  虽然见天儿听人说柳林河这柳林河那的,可在张叁心里也就觉得和家乡的小河差不多呗,顶多宽一点,长一点而已,谁知几日后第一次见到庆涟河口,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庆涟是一个柳林河分流口,主脉仍然弯曲南下,支流在此改道,而庆涟则就在主支分流口上。不提主脉的宏伟辽阔,就是这小小的支脉,宽的连水性颇好的张叁都有些畏惧,原因就是——太大了!
  张叁远远的看了许久,估计自己就算不被淹死,想要游过去,没有半天的时间,也很难做到,就是这么大。后来和人一问才知道,此处是柳林河的滩涂之地,现在是潮期才大一些,而到了冬季,也会缩小不少。再有上游或下游的一些险峻地方,更有的河面窄到船只难行的险峻闭塞,这才心情略好了一些,不过仍然决定先沿河北上闯荡一番,作为自己游历江湖的出发点,长长世面,看看再说……
  这一夜,张叁出门后第一次入住饭庄吃了一顿饭,结账的时候,居然打开包裹发现了一些本不应该存在的东西……令张叁有些措手不及。
  些许多出来的银钱暂且不提,最不应该有的是一封邓钰写给他的信,和一根项链!
  张叁吾夫:
  展信安好,请原谅邓钰与你的处处为敌,吾夫看完此信后,自然明白为妻苦衷!
  邓家原本也是冀县大富之家,几代人乐善好施,广积福田,家中不论男女,尽皆读书知礼。祖辈偶有为官,不仅不贪不占,更是在为官时险些散尽家财利民!但当今时下远远不是你我母亲所说的太平年景,不仅不太平,反而乱的既奇也怪!德行如我邓家,也只能没落到如今的凄惨境地!而天下如我邓家者,更是不知凡几,近如乐清周氏,当也如此!
  我父也不是在乐清与人介绍的邓家上门女婿,而是正主正枝的邓家嫡子,只因不是长子,且常年远游在外,才能侥幸在危难时将我接出。整个族姓三百余口,可能也仅我父女等少数人,得以逃出樊笼流落各处,更多的,目前可能已魂归地府。
  ……
  在你走前,我父亲也早已离开,周爷爷偶然间知道其中原委,可我二人均未对你母子言明,也请夫君共同保密。说来你可能不清楚,我父亲也是如你一般的游侠儿类人,此次离开必定是去寻仇了,十有八九是难再活命,我虽不想父亲慨然赴死,但也更不愿父亲潦倒苟且的渡过后半生。
  此情正如我对你一样,虽然想你长长久久与我共在乐清,生儿育女,侍奉老母,但却实不愿夫君你一身报复止步于一时一地,因此言语上总是驱你赶紧离开。
  ……
  可能你不知道,我邓家经此大难,难以再复往日鼎盛,而我本人,经此大难,其实最喜那些游侠儿之事!正气之人!初到乐清就得闻夫君大名,暗中观察许久,夫君虽性如烈火,但本质仍为磊磊少年,妾亦早已心属于君,只恨夫君高志,不得已只能相助于君!
  夫君走后,家中一切勿念,我邓钰已无母,更可能不久也将无父,无亲无故无处去,更兼对夫君思慕,自会为君操持家业,静待归来,君母亲待我如亲生,我也当还以至孝,大可勿念!周爷爷亦然,张滔弟亦然。
  ……
  夫君切不可因为妻一段言语而半途折返,因木已成舟,可一不可再二三,如此次返回,则必然再难出去,为妻不愿夫君一生因大志不得伸而苦闷,更不愿夫君真坐哪一日三餐,春种冬猎的农家人,遥愿夫君早日成名于四海!
  如此信可以稍减夫君芥蒂,甚或稍增你我夫妇情感,则最好,如无,也好。
  ……
  随信的项链是我从小贴身携带护身符之物,样儿为短斧,被我放在最左;取母亲几缕头发和指甲托人融入右侧方铁块内,待夫君离家远时,可稍减思念,寄以安慰,且六面中三面刻思字,一面刻忍字,另两面分别刻写制怒二字,应为我母女共盼;中间镂空圆珠是我寻铁匠专门制作,夫君可放心,结实的很,可对半打开,是准备给你从不离身的那个奇怪珠子用的,大小应该合适……
  妻邓钰
  张叁反复将信看了三遍,在三次确认自己没有眼瞎,更没有看错之后,张叁不仅感叹怎么身边的人一个个这么精明?耍弄起自己的时候,全然无觉,就不说那个来无影去无踪,连名字是真是假都不知道的狗屁师傅了,就连周爷爷,邓钰这样的平凡老人和小丫头,都能算计的自己晕头转向的,如果他们不自己说,自己几时能猜到?
  张叁回忆了一下以往和邓钰从见面到分离的种种,除了不解,更有惭愧,怎么自己一个五大三粗的习武爷们,就老跟一个小姑娘较劲呢?不过扪心自问,虽然读信之后种种感情都有,却真是提不起半点的男女爱意,因为自己现在的心完全不在这上边。
  枯坐一夜,张叁仍然无法将信里和信外两个邓钰交叠在一起,更无法单凭一封信就对少女有更多的感怀,更更不会因为一封信就让自己苦心出逃的江湖路无疾而终!
  清晨时分,张叁提笔写了一封回信,洋洋洒洒三页纸,但多因无话可说,都是废话!只有三件事是真实的,甚至可以三句话概括:
  一、感谢邓钰,对自己以往的混不吝道歉,希望谅解!
  二、询问邓家仇人是何人?姓甚名谁?在哪?以便日后有机会或代为报仇,或代为寻父!
  三、劝说邓钰不用代自己侍奉老母,去留随心,但为邓钰考虑,还是早去为佳!
  另说明如有回信,尽快回给庆涟城的此处客栈,张叁准备在此逗留十日,应该来得及。
  在城内寻到晌午,才寻到了一帮贩干枣的汉子,因为顺路,才答应给张叁送信。
  戴上了邓钰送来的项链,装好了久久儿送给自己的宝贝暗红珠子,定了定心,张叁就把这庆涟作为了自己闯江湖的第一处落脚地,开始了所谓的江湖生涯。
  只不过……好事多磨,仅仅是这走江湖的第一关就差点让张叁打了退堂鼓。这关要过说来好过,人生在世,都会经历,但有时却也难如登天,就比如张叁。
  这一关就是——如何能赚到钱!最低不饿死!还有地方能住那才最好……
  5
  在庆涟城闲逛七日了,除了等到了邓钰的回信之外,张叁基本是处处受打击!即便邓钰的回信,也是打击成分居多,因为回信很简短,只有寥寥数笔,即:邓家仇,自有邓家人报,如最终仍无能为力,她邓钰也相信天道自有轮回,恶人自有恶人去收,不用张叁挂心!更提醒张叁不要探究,涉事的仇人绝不是现在的张叁所能抗衡的;另外就是既然去留随心,那现在邓钰自己想留,想来张叁也更管不着。
  看着这封语气颇硬的简短回信,张叁也是一头雾水,怎么这女子竟然一会儿柔情,一会又这么冷淡了呢?真还是那个臭脾气!把这封没半点用处的回信揉成一团扔了,张叁也就没兴趣再想这个,因为他现在碰到了更大的难题——没钱,没饭吃了,没地儿住了。
  摸了摸饿的早已嘎嘎乱叫的肚子,拍了拍已经没几个铁子儿的包袱,张叁真是愁晕了要。原来这庆涟城三面水,一面官道,虽然城高墙厚,算是京畿附近的一处防御据点,但实际上却极为鸡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完全没办法自给自足。城中的粮食、肉食、菜果全靠水运,本地什么都不产……这让初来乍到的张叁特别不适应。
  在乐清的时候,张叁家里本身就租地给农户,一家人对粮食完全没有需求,除了饥荒那几年,其他年景基本靠粮租对付就够用了,不仅没有买过粮,甚至还卖粮。菜果鲜蔬那就更不用说了,自周家迁徙后,母亲在初搬进周家时,就在周府后园里开了一片小菜圃,除了饥荒时候惨淡点之外,之后这几年一家人几乎想吃什么就去后园摘什么。
  这样的生活使得住在周府的几人生活成本极低,而且在父亲死后,父亲给周家干活的月钱儿,由周爷爷做主转到了张叁的头上。这母子两人两份月钱儿,颇为宽裕,除了平时买布料、盐巴时候用得着,其余基本都攒着,想用都用不出去。
  就连张叁去乐清街上吃面吃饼,一个镇子上熟不熟的也大多都认识张叁,给钱也不需要找零,往往都是一个铜子儿扔过去,吃个十几顿都足够了。
  一切的这些这了给张叁一个错觉,就是钱其实很值钱!想赚也很容易!
  不过错觉就是错觉,庆涟的日子让张叁有些……始料未及!
  回顾庆涟七日生活,怎一个惨淡了得……
  第四天头上,张叁就不敢再住客栈了——实在太黑了。一个小破房间,别说周府,就连自己乐清张家老宅的偏屋都不如,竟然一宿就要一颗铜大钱儿?……一颗铜大钱儿能干嘛?一颗铜大钱儿能让张叁在乐清吃十天、半个月的饭了!
  想到这“饭”就更来气,刚到庆涟第一日,张叁在城根下啃着烙饼,远远看了一伙儿江湖人踱进了酒楼,只五个人却占了两个桌子,把刀剑放到桌上,互相推杯换盏的豪杰气概,大声谈话唠着江湖事,这股劲儿,这让张叁颇为羡慕。这伙人在酒楼吃了多久,张叁就在那边墙根学了多久,等到一伙人走后,张叁也有模有样的学着踱步进了酒楼,学着豪杰的架势,大喊“小二,来壶烈点的上好酒水,再切一斤牛肉过来,下酒小菜也带两碟”……,小二领命而去……要说这牛肉可真是好东西,因为乐清是产粮大县,特别重视耕牛这种工具,不管官员怎么贪,一般都很少打耕牛的主意,所以张叁从生下来到现在都没吃过牛肉。
  这次开了荤,张叁很兴奋,对着牛肉酱菜喝酒,吃了个酒足饭饱!不过最后少年英雄却难在了结账上,这一顿竟然也花去张叁十二颗铜大钱儿。
  直到现在,张叁想想这十二颗铜大钱儿,还都恨不得抽自己十二个大嘴巴子!
  从第四天到现在,张叁已经落魄到一天只能两张烙饼或两个包子,睡觉找破庙,开荤钓鱼的凄惨境地了!
  需知张叁这次出门张叁只带了三十余颗铜大钱儿和一些更不值钱的铁子儿,到了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了。好几次张叁都想把邓钰给的两小锭银元宝给用了,却又没舍得,只留在怀里,以备更需要的时候再用。
  可这肚子……真是饿苦了张叁这半大小伙子了……
  这几天,张叁想尽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挣钱,却处处受打击。
  比如,看见了胸口碎大石的卖艺人能挣到钱,就红着脸也想去配合一下,分点钱,谁知道这帮人开始以为自己是砸场子的,躲躲闪闪,一脸戒备的。后来听明白张叁只是自己穷的,却又齐齐的一脸鄙视起来,直接就要把张叁撵走。气的张叁一膝盖跪碎了人家七八块石板的道具,反被这帮卖艺人提着刀枪棍棒追打了几条街,虽然张叁不惧,但无奈对方一是人多,二是自己太饿,三是其中还真有几个练家子,最终被围成一圈也只有挨一顿打的份,还中两刀不深的刀伤。只是这点小伤要痊愈,对于现在的张叁来说简直都不需要休息,晃荡两下就好了,根本不算事儿,但这理亏的确实自己,当然也没了寻仇的念头,不过这却让初入江湖的张大侠脸皮烧的有些难受。
  又比如,因为张叁在乐清听书听得多,平素记性也好,平时自觉自己讲书没啥问题的,就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茶楼试讲练手,结果讲了那叫一个“乡土味”十足啊,四周嘲笑的张叁都脸红,尤其是当最后掌柜的拿出一个铜大钱儿,铁青脸撵他走时,张叁那叫一个羞,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唉,这日子没法活了!”张叁边这么想着,边用最后几颗铁子儿买了两个包子——菜馅包子,要是不出意外,这就是自己这一天的口粮了,可能明天就断粮只能钓鱼去了……看看自己这江湖混的多惨!
  正在张叁高举包子看着,犹豫这包子是现在吃喽?还是等会再饿饿的时候再吃。
  一声虎吼响起“夯货!还有脸在这儿吃包子?!”
  声音刚起,张叁下意识就将包子藏在怀里,一脸迷茫,自觉并未得罪何人?因此遁声望去,只见对方也正望向自己……这人眉清目秀贵公子模样,长发飘飘然甩在身后,眼也很大,只比张叁小一号的样子;白衣银饰,腰带华贵,左腰別着一把腰刀,只看刀鞘就绝非凡品,右腰拴着大小两个布袋,看起来很是沉重,不知内有何物;一身护腕、束腿,习武之人的身份表露无疑……
  只见这人也望向张叁,一脸的尴尬,顿了顿才说“哥们?你低点?我没说你……”
  张叁这才明白,回身看向身后不远墙角,寻到了哪里也在吃包子的师徒二人?这二人张叁是见过的,就是在前边街角摆摊卖药的师徒。只是张叁不知药理,尤其对父亲死于无药救治一直耿耿于怀,平日里就避之不及,甚至除了跟随贾七疗伤时候没办法才吃点疗伤药外,他基本没得过病,更绝少吃药,所以见是见过,却从没关注过这毫不起眼的师徒。想到这儿了,张叁不仅低了点,还趁这功夫往后退了退,表明自己与此事无关。
  贵公子信步走来,路过张叁时候微一点头,也就直直走过,到了师徒二人身旁,未说话先动手,伸手就一巴掌甩飞了买药师傅手里包子。大怒道“你二人为何殴打季公子?今天赶紧和我说个明白,要不然让你这师徒出不了这庆涟城!”
  师傅还没动手,那卖药徒弟却气不过,冲出来就要还手打那贵公子,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师徒二人平时张叁没注意,但此时只凭这徒弟前冲的一瞬,以及卖药师傅右手的简单一阻,张叁就知这二人也算习武之人,甚至也双双是二档武夫的样子。张叁一呆之间突然想到一件事“难道这世间二档武夫如此不值钱么?几个耍街卖艺的里边有两个,走街串户卖大力丸的师徒竟然还都是?自己贾师傅说自己不找死就很难死,到底是真事?还是安慰自己的?或者干脆就是诓自己的?”只是还没等细想,那边的对话就传了过来。
  只见卖药师傅说“不是我二人惹是生非啊?实在是那个季家公子,仗着财大气粗,横行霸市惯了,见天派俩人跟着我师徒,就看卖了多少副药,等着收提成银子。我二人这小本买卖,哪有什么大利?他要的还多,我们要是给了,卖几副赔几副,真还不如沿街乞讨去了!”
  “胡说,季家经营本城多家酒楼客栈,在乎你们这夯货几个小钱儿?再说我俩几年前就交好,他行事从未逾矩,本城内多有朋友,怎就到你俩货嘴里变成了仗势贪财的小人?”
  徒弟接口道“你可拉倒吧,我知道你!江湖‘李大侠’么?你成天跟这一帮子贵公子在一块,你去哪他们就跟到哪,你能听着什么真话?”
  师傅又接过话头说“我师徒所说确是实情,你若真不信,我们也没办法,但是公道自在人心,一方面你可以问问这几条街季羚是个什么样的人,另一方面你也可以问问,是不是我师徒躲了他三四次,最后实在躲不过才还手的?”
  “我管你躲了几次不几次?来的时候街坊我都问明白了,就是你们两个夯货的事儿!”
  徒弟忍不住大怒道“回身看看你那两个狗头跟班儿,你是不是瞎?还是傻?你甩甩屁股,想干啥干啥,干完你就走了,你所问的那些街坊摊主有这俩人盯着,谁敢多说什么?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所谓的“李大侠”也怒了,心道敢骂我?也不答话了,甩手就打,和那卖药徒弟打了起来,徒弟被打了好几下之后,卖药师傅也只得参战助拳,一时间三人打的风生水起。
  其实张叁看的分明,除了那个徒弟手上功夫比较弱之外,另两人谁都没露什么真本事……尤其那师傅边打,还边有余力在说“我们愿意赔点医药费,也愿意离开这庆涟,此处不留,换个地方活呗,各自收手,行不?”
  李大侠答“行你妹的行!在乎你们那几个小钱儿?磕头道歉还算合理。”
  几人打斗之间,张叁在一旁评价,基本这卖药师徒的二档也就相当于当年师傅所说的“四处漏风”了,这李大侠虽说还算有些本事,但气力实在太弱了点,本身境界最高也不过二档中层而已。不过这俩人也都不白给,李大侠刀不出鞘,还能稳稳压着两师徒打,虽说卖药师傅那边肯定还能有至少一个厉害的后手……,但看架势,只要这李大侠刀还是不出鞘,这卖药师傅就应该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张叁心中默念“原来这仗还能这么打啊?一人留一手,谁先动,谁吃亏?学到了。”
  正想着呢,那边的战局也有了变化,给人的感觉,好似这师徒俩自知不敌,在师傅主动挨了一拳之后,阻拦下徒弟,然后竟然双双停手,不打了。
  李大侠一看这架势,也骂骂咧咧的收了手,质问“怎么个意思?”
  师傅挡住徒弟在身后,大声说,“留钱不愿意,非要磕头赔罪么?我们认了还不行么?别再搞了,搞的多了,你们财大气粗能受,我们师徒这小身板儿,受不住!”
  “夯货,你俩刚才那个豪横劲呢?早认怂不就得了?”
  师徒俩不敢再还嘴,师傅唯唯诺诺。
  不过正这时,围观的人群不知道谁先“嘘”了一声。好嘛,这一声好似一个引子,不一会儿,就让身周不少人跟着,这边“嘘”一声,那边“哼”一声,吵吵嚷嚷的起了哄来。
  李大侠身后跟着的两个跟班怒目大骂,不过效果不大,要说这怂人就是怪,数量一多,胆气都跟风一样,装着装着,也就真的硬了起来。眼看这“反调”一时半会儿是怎么止都止不住了,这让这自以为是、风流倜傥的“李大侠”有点下不来台,也让张叁有点意外,同时,更觉得事有蹊跷。
  见此情景,张叁悄悄的淡出人群,转身踱入前街去了……
  6
  傍晚十分,张叁找到了正在狗肉店打牙祭的“李大侠”一行三人,李大侠自斟自饮,两个跟班在一旁陪着笑,也陪着酒……
  张叁就在这个时候,大咧咧的进来,坐在了李大侠的对面,还对着两个应该是季家跟班的小角色不理不睬。不过你不睬人,不等于人家容你!两人中其中一个张嘴就撵,大刺刺说道“大路朝天,别自找不自在,喝酒赶紧找别的地方坐去,咱们爷喝酒不喜欢外人!”
  张叁这次倒也不含糊,根本连和这种小人说话的意思都没,甩手啪啪两巴掌,直接把那个说话人打的原地转了两圈,正一圈,反一圈,然后又挑眉看了看另一个小跟班。
  小跟班惊惧不已,偷偷看了眼旁边的“李大侠”,谁知这李大侠好似根本没看见,全然不理睬自己求助的眼神,这下小跟班没了主意,想了想,连一句狠话都没敢撂,抱了抱拳,就赶紧转到对面搀扶着另一个伙计走了。
  张叁仍然大大咧咧的坐着,一副混不吝的样子,高喊一声“小二,再来副碗筷!”
  然后俩人就对坐无言,只默默吃饭,喝酒而已,偶尔对饮,也只是微微抬手示意一下,从无碰杯……
  许久,一桌酒菜见底,门外季家打手帮闲越聚越多的时候,李大侠仰脖饮了最后一杯酒后,甩了甩酒杯,看也不看张叁一眼,但话却是对着张叁说的“小爷我中午是莽撞了,一句话骂了几乎整条街上吃包子的人,这位小哥儿看来也是练家子!是来讨晦气的?我李佚接了,但不是今天,你要想了断,三天后城东草甸见?可好?”
  “不好!我也不是来讨晦气的,那点晦气算个屁啊?我是来讨闲的!”
  “怎么讲?”
  “不如讲讲你接下来准备去哪?”
  “腿在自己身上,小爷我想去哪去哪!好像没谁能管我!”
  “好嘞,哪请便,只是今天我心情不太好,想讨闲,就想跟着你!”
  “哈哈哈,你有病是吧?”
  “可能吧!”
  “好,请便,不过虽然你可能有点功夫,但是走江湖,从来都生死自负,可懂?”
  “这狠话,听起来倒是有点与众不同。”
  “呵呵,那就走吧!”
  两个人先后出了狗肉馆,在张叁看来有一点是很奇怪的——就是这李大侠李佚,在从季家打手间穿行时,好似根本没有与人打招呼的意思,直直昂首穿行而过,即便面对众人笑脸,不仅不迎,反而看脸色,更像是说不出得厌恶?
  这帮打手帮闲对张叁可就没这么客气了,不过张叁艺高人胆大,虽有个别家丁壮着胆子挺身阻拦去路,但无一不被张叁用撼山撞的屡屡暗劲逼退,甚至脚步都没停过,更没正眼看过这帮打手的任意一人,反倒是气势上压的这帮打手不敢造次。前边走的李佚发现后,不禁也是暗暗点头,心道好胆识啊!
  不一时,出乎张叁意料,两人竟然来到了季宅!
  这季宅颇大,远超周家在乐请的祖业,只不过此宅最大的特点是门……青色门,暗黑铜钉,九横九纵八十一钉,从门钉数量上看明显的逾制,但从青门黑钉这种完全不同于大宅邸的红门金钉来看,又好似走了一些偏门儿,而且说不出的阴森。加上此时已经入夜,配上门口两个红底黑字的“季”字灯笼……张叁心想,这家人应该怎么都跟李佚所说的“良善和守规矩”半点不沾边吧?这李佚要么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好么可就是真糊涂了。
  要是前者,自己今天看样子是要发狠一并治了;
  要是后者,张叁也只能为这李佚可惜了……脑子白长。
  两人进宅后,还没等张叁发难,李佚一嗓子“季羚你给我滚出来!”倒真吧张叁都吓了一跳。
  不一会儿,只见从后院急急旋出来一人,脸色白的不似正常人,边走边笑嘻嘻的接口“李老弟,没想这么快就回来了,今晚哥哥这边有事没走开,咱们兄弟赶紧再饮三杯……”。
  多年后,张叁才知道这种脸色应该叫“纵欲过度”,而这种话就叫“笑里藏刀”。
  李佚全然不搭话,张嘴就问卖药的一对师徒到底何事?详细缘由。
  季羚虚头巴脑详说一翻,张叁听来,除了“两师徒好女色,经常白日走街卖药踩点,晚上窜入人家作案,这时周遭几县常有的事,自己也是为本地民众驱贼”这个说法不曾听过外,其他的说辞,都与下午张叁离去后,和镇民打听的情况略有相似,但差别也不小,因为这差别就是完全相反……
  李佚也不再反诘,只待季羚讲完后,面无表情的向对面季羚挥手一拳。
  可怜这季羚习武还不如不习武,就这么一拳,竟然连人带着两颗槽牙一起飞了出去,空中旋转一圈半才挣扎落地。
  主家被打!?
  这季羚虽是废物至极……可这季家的众多打手却并不是都那么废物,即便是废物,这人数一上来,倒也能互相配合上,算是有点威力。李佚这俊朗少年,就那么一瞬间就被围了个结实,虽然目前还是打来打去的,只不过时间长了,难保不会吃亏……
  看着一片乱糟糟混乱的季宅,最懵,最无事可干的反而事最开始挑事儿的张叁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啊?真碰见个脑子白长的!”张叁心想。
  不过张叁的迷茫并没有持续多久,季羚捂着嘴,狂喊一声“给老死整死他们俩!”,只这一句,已经能看出这季羚得臭脸了,典型的假仁义、翻脸不饶人!
  这下张叁是想不出手也不行了,只不过,真到了出手时候,张叁才知道要对付这帮打手帮闲,好像也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容易!首先,李佚根本并不相信自己,不仅不配合攻防,反而还时时防着自己;其次,季家也没有那么不禁打,不仅不弱,反而非常的强,因为这季家竟然能有逾制的弩箭?和战阵才能用到的倒钩长矛?
  俩人跌跌撞撞也没能再冲到季羚的身前!张叁在身中两刀后想到了退却,反而是李佚依靠着身法和贴身宝刀,不但死战不退,而且受伤颇轻,尤有余力的样子。
  只不过再战下去也注定无果,人太多,俩人继续打下去败是注定的,那就只有先跑。最后是张叁强拉着李佚,带乱了李佚步伐,更不惜拼老命连用了几次撼山撞,撞出一条人影墙影,俩人总算逃之夭夭。
  这帮打手帮闲能打跑两人,那就是一大功了,可没谁会玩命去追两人,吆喝的那叫一个比一个起劲,不过步子仍能维持原地不动的,那就实在是不错了……
  就这样,两人出了季宅之后,几乎没什么阻碍就逃出升天,路上张叁还能闲心大发猎了只兔子……
  野外,大战一场后,俩人也都饿了,这时两人正盘膝坐在火边烤兔肉呢……
  张叁边烤边问“你是不是脑子不太清楚啊?这种人还能良善?还规矩?可惜了我今天本来是想给你们一锅端的,谁想到你是个拎不清的货,白白耽误我正事儿!”
  “你可拉到吧,别吹了,就你拎的清,拎的清你跑啥啊?你给端了啊?我求你端了!”
  “我靠”,这么一说可真是戳到张叁痛处了,“那么一堆箭射下来,不是我,你早成血葫芦了,还跟我搁这儿吹呢?”
  “我吹什么了?小爷识人不明,自己惹祸自己抗,用不着别人管!不像某人,装大尾巴狼,想多管闲事还管不了!”
  “我靠,我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识好歹的东西”说完狠狠撕了一条兔腿,丝毫没有给李佚的意思……
  可李佚也饿啊,不是打架打的饿,实话实说,那帮打手帮闲,除了弩箭对他有点威胁,还真不一定能进身,虽说想再殴一顿季羚也很难,但自己想跑倒也不难。只是这个横空出来自称张叁的家伙,拽着自己一条胳膊就跑,一路上拎着自己和拎着一个小鸡崽差不多!倒是真让自己从身到心难受的不得了,脚步一乱,动起来也格外费力,现在也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见张叁不给,李佚也不含糊,抢上来就拽一条腿吃,顺带着眼睛还瞪了张叁一下,大有“你咋的?不给就玩命!”的架势……
  张叁倒也没再说啥,也是惺惺相惜吧,一个“纯傻子”拎不清的,倒是比一个助纣为虐的狗腿子要强不少,片刻后,两人吃完了个兔子,也就静下来说说话了,张叁道“这人你事怎么认识的,为啥能有个善良,规矩的印象?”
  提起这事儿,李佚也是一脸苦闷相,这才娓娓介绍,虽然口气仍然生硬带刺儿,但大体张叁是听明白了。原来李佚、季羚两人其实根本算不上是认识,这李佚家住茂林,因为堂上有个贼豪爽,本事也极高的亲哥哥,自己不愿老在哥哥麾下,逢人介绍时候,都是以“李家弟弟”开头。出于自尊心使然,李佚竟离家出走三年余了。而这季羚是当年李佚初入江湖时的“过路朋友”,当年两人喝酒吃肉听曲儿,说不出的潇洒,所以感觉什么都是好,只是现在想来,多半真如哪卖药师徒所说一样,真是被季家人带着,到哪都是说人家好的话,自己被人懵了。不过也直言自己虽然承认季的不好,但却也不怎么认可卖药师徒的话,人家季家就算坏,也当得起财大气粗四个字!何必要费这么大劲儿,对付两个穷卖药的?就算骨髓都砸出来?又能有几个钱儿?
  张叁一听完,不仅也暗暗佩服,要知道这货脑子虽然有点拎不清,但胆子那是真够,虽然功夫不如自己是一定的,但人家可有胆量竟然走了三年江湖!加上自己也是类似的离家出走的境遇,遂捡着要紧的地方,也自我介绍了一下,一来二去,俩人竟然如朋友一般闲聊了起来,只不过一般人闲聊,聊的是些油盐琐事,这俩人聊的却是怎么报复,怎么找回“场子”,怎么“少丢人!”。
  张叁说“这季家,我肯定是还要回去一趟的,这季羚不是厉害么?听说早早继任家主,我非敲碎他一条腿不可!”
  “你怎么知道他继任家主?他和我好像说过,他怎么怎么孝敬老父什么的事儿?既然父亲还在,他能是家主么?”
  “李老弟啊!你就事拎不清,这事儿我下午时候就问明白了,你和卖药师徒打仗的时候,我一瞅那么多人起哄,就感觉不对,所以特意甩开你和你那几个跟班,自己去前街偷偷问了问。那些摊主可能看我一个外乡穷人,深怕我胡乱招惹了季家,一问之下,一个个竹筒倒豆子都说了。你知道那些摆摊开店的都怎么说么?季家爷爷哪辈儿,那是老扒皮,儿子那辈儿不招喜季家老太爷喜欢,反而是这孙子季羚讨喜,早早就从爷爷手里直接继了家主位置,只不过这几条街上得人,从最开始得有点期望,慢慢变成了管季羚叫小扒皮,这两年又叫成了大扒皮,阴狠程度比他爷爷更甚!”
  “是有点气人,亏的我还以为是个豪爽兄弟!”
  “豪爽个屁!这货最会得就是这个,听人说他一个铜大钱儿得赔本生意都不会去做,从街前算道街尾,从没赔过本儿。你要说你能觉得他豪爽,我就告诉你,指不定你几年前跟他认识时候,帮着做了多大得孽!哈哈哈。”
  李佚好似沉思,几度想开口但都没说出来,片刻后才换了个话题反驳张叁道“那你说他贪图哪卖药师徒得一点破钱儿干啥?”
  “你身上有多少钱儿啊?总破钱儿破钱儿的?”
  “从我离家后,哥哥发话了,沿着这柳林河,只要验明是我的手印,就可以挨个钱庄取钱,五十两以下随便!”
  “我靠!哪确实,哪卖药师徒哪几个钱儿确实是破钱儿”张叁郁闷的很。
  “咋了?”
  “没咋,你下回再取钱儿时候喊着点我!”
  “干啥?”
  “你取完我打死你……”
  “我靠,就为这几个破钱儿?”
  “行了,你也别破钱儿,破钱儿的了,我和你说,我三十颗铜大钱儿,虽然惨点,但在庆涟应该能活半月了,一两银子能值百颗铜大钱儿,千颗铁子儿,所以你说那点钱儿在你这五十两随便取的败类手里,哪真是啥也不是,但要在卖药师徒哪里可能就是活命钱儿。”
  “你傻么?是我算不明白么?我说的是人家季家看不上,和这算账一样么?哪季家只能比我钱更多,半点不比我钱少,是你你能看上这几颗铜子?”
  张叁心想“我靠,也对啊,难道真是自己没见过什么世面?这才一叶障目,难道真是自己想错了?这季家和师徒俩得矛盾难道真不是因为那点小钱儿?”不过张叁嘴上却半点不认输,只辩驳道“谁家家业都是一点点攒下来的,难保季羚舍不得这几颗小钱儿手下流过去呢?”
  李佚暗笑,心道“还死鸭子嘴硬呢!”,就建议张叁说“季家咱俩现在只能先缓缓,他们已有准备,现在去也难讨到便宜。不过这卖药师徒,咱俩不如先去登门再问问缘由?要真是让咱俩冤枉的,多少赔点钱货儿,也能弥补弥补。”
  “是你给打的!是你冤枉的!不是咱俩!没我啥事儿!知道不?”
  “行,行,是我,哪你陪我去看看吧,你知道他们住哪不?”
  “好像每次都是往城东去,咱们去看看再说吧,看那两师徒一身土味,也不想住得起客栈样子,多看看废屋吧!”
  “行,走吧那就!不过要我看,这师徒俩可能也真有问题,到时候细看看再说”
  张叁摸了摸胸前项链上的三个思字,想了想道“也好”。
  后半夜,俩人趁着夜色又进了城里,但不用说卖药师徒了,连个鬼影都看不见半个,更没法寻俩人踪迹。张李二人,连店都不敢住,只得寻了一个破落院墙的废屋草草住下,萎缩找了一个破旧的草垫子同睡,说不出的尴尬。
  第二日,张叁先醒,就在这院墙里耍了一通拳,一通拳下来,到了收工的时候,李佚也拍手在旁边叫起了好,说“张叁,你这套拳,算得上是硬家真传了,连我那哥哥在你这年纪时候,想比也都够呛,你师承哪里啊?”
  武林中,交浅言深是大忌,何况俩人关系还不咋地,张叁没好脸色,直接甩回去怼道“关你屁事儿?闲的?”
  “我靠,给脸不要呢,要不要咱俩比划比划?”
  “没什么意思,就你那小身板,一手打残,都不带眨眼的,你这三年江湖混的八成都是泥坑,要不可能也早淹死了!”
  “我靠,瞧不起谁呢?”说罢就抬手进了院子,横三竖四俩人战在了一起,只不过李佚不用刀,张叁不用拳,都是来回比比拳架而已,算不得真打。
  不过张叁也惊奇这李佚,气力极小,但是身法很高,没个十几招就收了手,说“你那个刀不用,镖也不用,你玩呢啊?让我给你喂拳么?”
  “你有那个资格么?还喂拳?给你两百招,就你那个笨呵呵的样儿,你都进不了小爷的身,知道么?”
  “我曹,我是怕我一拳打死你好么?”
  “我真希望你一拳打死我!”
  叽里呱啦,俩人又是一顿吵吵。
  一直到吃早饭时候,早饭是李佚付账,张叁一口气吃了十二个包子,因为没钱付账,还要指望李佚,张叁这才不再多吵……告诉李佚,自己师承因为特殊缘故,不方便说了事。
  俩人寻了个斗笠遮挡面容,到了师徒俩常出摊的那条街上,只不过师徒今天好像没有出摊,过了晌午,俩人才沿街渐渐往东城去寻,一直到了傍晚,多方询问下,基本确定了一间破旧废宅,这师徒俩如果还再庆涟,应该就还在这里。
  深夜,俩人才旋进了院墙,看见了院里散落放置的一些卖药行头,确定这就是师徒俩的行头后,这才哒哒的敲门请见……
  敲了半晌,不仅无人应门,更连生息都无。俩人觉得奇怪,这才推门而入,只见,门内黑如暗室,不仅门窗紧闭,细看之下窗户都是从内钉上木板,显得阴森异常,根本不似人住的地方!更关键的是,在李佚火折子的映照下,屋里一眼可窥全貌,哪里有那师徒俩的身影?
  张叁二人起疑,张叁不易察觉的暗扣秀臂弩,李佚更是侧身将宝刀抽出,两人这才谨慎探察起来。一圈下来,张叁半点头绪没有,不过李佚到底是走过几年江湖,不一会儿,就从落脚的触感看出了异常,甩手把桌子推了推,将地上毯子挪开后,就显露出一个地道暗口,两人俱是一惊,至此,再傻的两人,也都知道这师徒俩绝对不寻常了。
  简短商议后,俩人还是决定主动出击,进入地道看看,由于地道闭塞,俩人爬着前进了一百二三十步的样子,到了一面碎墙前,至此,人才可以勉强站立。隐隐约约听见声响后,俩人熄了火折子,摸索前进,又二三十步后转了一个弯,终于凭借着前方光亮,寻到了所谓的卖药师徒!只见,两人黑衣短铲,身旁放着一盏昏暗油灯,正在奋力前挖。
  一见这情景,李佚当即就要大声喊出,只是第一时间被张叁阻止,伸手示意先静观其变,两人这才矮身蹲伏,偷偷观察和偷听起来。
  要说这师徒二人要死不死,可能是寂寞的?还真边挖边说话,只听师傅说“先别管那许多了,今晚必须打穿,明日得了富贵,远离这庆涟也就无碍了。”
  “能挖通当然最好了,老乔你就是这性子,还卖什么药打掩护,有个毛得用,白白惹出一堆事,早这么干,早就完了!”
  “不能这么说,谁也没合计那季羚耳目消息这么灵通,这样都没瞒过去。”
  “今天姓季的没来找麻烦,依我看,多半是让那两个棒槌给拦了以下,如此最好!但要不是被拦下了,那兴许反而就是守株待兔,等咱们得手呢,那就坏了!没准咱们这边刚得了手,那边第一时间就得被这姓季的给算计了,这小子阴狠的出奇,到时候可能就不是分杯羹了,那就是咱们有没有命都不好说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地道咱哥俩挖了半年多了,断断不能放弃的,真让人两句狠话就吓住了?让出大半?你甘心?”
  “不甘心是不甘心,形式比人强,也没办法的事儿,一会儿到了督府银库,我合计咱俩得手后,直接闯出去算了,闯出去惊了官,姓季的才不敢参合,到时候没准生机更大!”
  “见机行事把,没得办法”
  张叁二人一听到这里,事情大概也就知道了,这季家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名义上的师徒俩,更算不上什么好东西,这俩人搭伙,摆明了就是以卖药为幌子,暗地里挖地道,意图偷这庆涟督府的库银。庆涟是水路交通要道,生意人集中之地,想来督府是极富的。
  张叁怒极,甩嗓子就插了一句“你们这俩货,想的够美啊?偷了库银就跑,潇洒去了?”
  师徒俩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师傅就淡定下来,笑呵呵的说“见者有份,两位贵客只需稍等,通道马上就通,到时候能拿多少,还不是看各自的手有多大?也甭说什么几几分账了,拿多少都是本事!可好?”
  李佚插话怒道“稀罕你那几个破钱儿?赶紧把你和季羚怎么个事儿,原原本本说清楚,是非对错,我二人自由评断。”
  张叁抢话道“还评断个屁啊,这俩夯货就是个没心肝的,眼看要到给京城解银的时候了,就这时候督府银钱最多,也正是这时候,要是银钱被盗,早早递到朝廷的解银表已经不能改了,那这些损失就都得庆涟百姓来背!虽然百姓损失惨,但要按数额来看,这补解银的事儿,首当其冲就是大户,这也就是季家为啥总跟他俩做对的缘故了!明摆着,就是这两伙人都不是什么好鸟,季家也想从中得利,狗咬狗的事儿!”
  徒弟这时候听不下去了,破口大骂后,抽出短刀就来动手。
  无奈这闭塞的地形,实乃事张叁这种人形盾牌的天然战场,只一个照面,张叁不仅一肩膀撞的这徒弟七荤八素,更是一拳打碎了这人小腿,只剩在一旁哀嚎的份了。
  另一边,李佚也已经和那师傅动手了,李佚的身法高,这么闭塞的环境倒也游刃有余,可就是短时间难以建功而已,偷眼扫了一下张叁这边,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也不甘落后的发起狠来。只见李佚从右侧小包裹中掏出了一个抛光小铁球,对着那师傅就砸了过去,师傅以为是暗器,举着短刀就挡了一下,可奇怪就奇怪在这铁球一碰刀刃,立马就散成了五六瓣,每瓣还都甩出丝丝银线围绕最开始的一点快速缠绕,就一瞬间,就缠了这师傅一个结实!原来竟是一个出奇不已的巧器。
  没费什么力气制服了师徒两人,张叁发问“季羚虽不是东西,可为何说你师徒好女色,经常白日走街卖药踩点,晚上窜入人家奸淫,而且在周遭几县作案多次,有还是无?”
  徒弟嘴硬,哼哼唧唧的捂着断腿,臭骂道“他是说他自己吧?两个脑子进水的!说什么你们信什么!”
  师傅也在那边闭目不答,只说一句“要杀就杀!”
  李佚到底走过几年的江湖,不再废话,直接搜身,一搜之下,果然在两人身上搜出了迷烟,而且竟然还有一瓶贴着“情”字标签的小药瓶,不用问,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事情到这儿,俩人也就没了再多问的想法,简单商议之下就达成了一致,在李佚出手下,又打断了师傅的一条腿。
  不听师徒俩的咒骂,两人扬长而去,就不信这瘸腿的师徒还敢偷盗这督府库银?
  出了师徒俩的废宅后,已经子夜,俩人想直奔季宅报复,不过只远远的观察,就发现季宅防御的简直如铁桶一般,两人绕了两圈也没能找到破绽,只好无奈撤去城外……
  这一夜,两人才有了一次比较心平气和的对话……
  张叁“不知道这师徒俩能不能知难而退!”
  李佚“肯定能,不退就是死,按我估计,明天一早,天不亮俩人就得走!”
  “唉,也不知道这次帮督府除贼是对还是不对,单看我老家的损官,想来这督府也不会是什么好鸟,难受的紧!”
  “看角度吧,要是庆涟百姓里的明白人儿来看,那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大事了!不过要是站在那些被督府逼死逼反的人角度,咱们俩也算得上助纣为虐!”
  “是啊,这官没什么好官,可这庆涟百姓也要活啊,这次不除贼,督府官是有可能倒,但这百姓兴许是更早就活不下去了!”
  “本来就这样,别想了,这事儿我比你先想过,解不了!”
  “遇到过?”
  “听过!”
  “说来听听?”
  李佚沉思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不说了,改天喝酒再说吧,想一次,难受一次!”
  张叁也想不通,就主动换了话题“季家为什么能有那么多的弓箭和带钩长矛?箭—用则逾制,器—不过三尺,这不是常识么?为什么这京畿重地,季家就能逾制?”
  “唉,那个矛应该叫钩镰,其实类似季家这样的情况其实有很多,各地都有。按我所知是这样的,类似庆涟这样的城池因为有军事需要,所以一般配文武两个主官,比一般地方的县、镇主官要高一级!而文武两官一般都是不合的,文官的武器就是笔头子,但武官的武器可就多了去了,最常见的就是像庆涟这样——暗中扶持季家这么个头面人物,半黑半灰的角色,有什么事儿自己不好出面的时候,都是这些人冲在前边。而且我敢断定,这季家肯定跟督府这个文官不对付,正因为这样,遇到了这种师徒俩盗银的事,不仅不阻,反而还乐见其成。现在很多地方的文官其实都是一个摆设了,武官权利相当大!而季家这样的头面人,厉害之处就是虽无官身,但却是一城一地名副其实的二把手!打手帮闲们不光弓矛会偷偷用一些制式的,甚至人数相当多,知道为什么么?因为这些打手帮闲,其实是在编士兵!还领着军饷呢!”
  “啊?在编士兵?”张叁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别紧张,没人会说你反抗官府!这种人,能和朝廷骗军饷,能帮着头面人称雄一地,但是从没人会拿这种身份出来说话,武官不会,文官也不会,这都成了潜规则了,懂么?”
  “不算太懂,为什么文官不会拿这个举报武官?你刚才不也说文官武器就是笔么?”
  “别处我不知道,在我老家茂林和茂林周边那些,文官想上书朝廷,都要先经过武官,就算偷偷本人去了朝廷弹劾武官,也没谁能把这事儿拿出来说,因为注定查无实证!你想啊,作为武官,可以说地方大族帮衬训练族兵参军,可以说协助地方大族抗匪,理由太多了,说出花来也肯定是没用,时间长了,又有谁会从这个上面做文章呢?”
  “也是,不过如果这样,我们要怎么收拾这季羚呢?今晚去看,里里外外少说二百人,还有弓有矛,咱俩硬闯肯定是不行的!”
  “我回来路上也想了这事儿,我是这么想的,明个一早,我们写两封信,分别送给督府和季家。给督府的,说明到库银地道的存在,并且说明咱俩是游侠儿,不需要虚名和封赏!给季府的,恐吓银钱,说咱俩要借花献佛,做善事,不然这仇肯定不会善了!”
  “给督府的,倒是能理解,明着是杜绝这师徒伤好后再回来劫银!也断了这师徒俩后路,要是明个赖着不走,一定会被抓个正着;暗着是赌庆涟督府官员会把咱俩的信拿给武官或者直接给季家,让他们拿不准我们要干什么!不过给季家写信?是为了什么?”
  “给督府的还有一层原因,就是说不要虚名封赏意思就是我们要走,你别费心找,找也找不到的意思,这层意思肯定会过给现在草木皆兵的季家!”
  “那我就更不懂给季家写敲诈信是什么意思了?”
  “哼,信的本身就是虚张声势,配合督府官员给他的信,有可能让他季羚以为我们只是走之前撂两句不丢面子的狠话而已!”
  “就这?就这就能让他疏于防备?撤了府内的打手帮闲?我看不能吧!”
  “光这些肯定是不够的,不过四天后是庆涟祭奠水神爷的日子,这是大日子!一般庆涟有头有脸的人都是要出场的,这季家是稳稳的头面第一人,座次应该仅次于文武官员的位置!季羚如果防备很深,可能会有各种托词不去,但作为家主,在庆涟影响肯定很不好,还把面子丢到了姥姥家去了。不过要是咱们的信起了作用,那他就可能不会甘心,不甘心就会去,如果去,这种场合,自家的帮闲肯定是不能多带,而且肯定也不会有弓矛这种犯忌讳的武器。那去程和归途,就是咱们下手的唯一机会!”说到这,摆摆手阻止了张叁的接话,直接说道“别问我他要不去咋办,真不去咱俩还确实一点办法没有,这次只能灰溜溜先走,等着以后再回庆涟时,再收拾他了!”
  张叁这才闭了嘴,想了想就无奈说道“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这是我行走江湖第一步,真不想一脚踩了两坨屎,还有一坨要粘着几年擦不掉的!”
  “哈哈哈,你这形容倒也算贴切”
  接下来,大主意已定,两人也就不再聊这些,反而简单谋划了一些细节后,李佚竟然“指导”起张叁武功来!
  对此,张叁开始颇为不削……
  李佚说“你这个武功,实在挺俊俏的,而且力度极大,但是你现在的问题是——根本不会用!顾忌太多了!”
  “看不上就别看呗,我的拳法我自认为想打死你还是没问题的!”
  “你和我不一样,我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有数,用起来也顺手,往往十分力气能打出去十二分的功力!十六分的防守!而你现在是不知道你自己啥样,所以你十分力气打满了,也就六分的功力,防守更是全靠皮糙肉厚,真想不通你师傅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个俊秀小哥硬生生教成笨牛,还不调教一下怎么去耕地!”
  “什么意思?能不能说具体点?要不比划比划也行!”
  “这么说吧,你小时候打过架吧?身边有没有那种看起来人高马大的,但是一打架就怂?就算偶尔不怂了,也打不过反而比他瘦小的孩子?”
  “嗯,我就是你说的那种瘦小的,没人打得过我!”
  “那是你不学武的时候,其实你在我眼里,就类似那个人高马大的,我就是那个瘦小的,别看我打不过你,那是因为你皮糙肉厚,我打不疼你,并不是你真比我强,或者说,你比我强的地方,你根本发挥不出来,或者就没发挥过!”
  “你上过私塾没?你这表达能力怎么这么差?”
  “哈哈哈,艹你大爷的,这么说呢?也别比喻了,就说你和人对打,要是同龄一对一的打,我认为你差不多是无敌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一身烂肉就早都立于不败之地了!不过要让你一对二十,那你可就不行了!不会打!在这种车轮战中,你要总想着我得多打你们一拳,还不被人打着的话,哪你从开始就输了!”
  “不被打还不对?那你说我该咋打?”张叁都气笑了。
  “硬碰硬,伤换命,打出气势来!这么打,就只有人家怕你的份,别说二十,就是三十、五十都能一战!”
  “说的比唱都好,那你不怕么?你看你那上蹿下跳的怂样?”
  “不一样!你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就是练的这个“灵巧”劲,每次打出手都不致命,但赢在能一次次的累上去;可你是那种一看就是一拳定胜负的,明白了么?”
  “明白了点,就是说我和你比就是强在了皮糙肉厚上?要是再和季家一群人打时候,应该只攻不守,以伤换命呗?”
  “也不是全不守,不过也差不多吧,有时候你们这种人,攻击就是防守,我哥哥和你走的是一个路子,我哥哥就是这么打,在茂林确实有一号,所以我才这么告诉你的。要是以后有机会的话,到茂林,我让我哥哥和你比划两下,你俩就明白了,我也说不太好。”
  “好,有机会一定会去!不过你这路子和我的便宜师傅倒是差不多,他说他走的就是巧这一类,你俩要见面估计也能聊得来,他轻身功夫极好,大概一跃就能跳到那条河边吧!”说着张叁指向了远处黑夜中隐隐约约的小河湾。
  李佚眯眼看了一下,嗤笑道“吹牛都吹习惯了,还跳?”
  “怎么了?”
  “没怎么!你这个‘牛’吹得太随意,吹的我困了!”说罢,真自顾自转过去睡了。
  这下轮到张叁懵圈了,难道自己师傅真是绝世高手?他每次真都跳这么远啊??
  张叁不再想那些李佚说的,虽然看起来真诚,但听着半懂不懂的招数了。又掏出了《菩提渡》研究了起来,要说张叁看过的书真是不少了,说过目不忘可能稍微夸张了一些,但也绝对差不了太多!不过这本《菩提渡》可真是把他给折磨的够呛!不提武功部分,就是山水游记那么点内容,不知怎的?竟然一页背不下来,而且每每重新翻看,竟还有不同的新鲜感一样?反正张叁是背不下来,硬背也不行!咄咄怪事!
  现在的张叁只能练《菩提渡》功法部分中第一页的内容,只不过——照猫画虎而已……至于精髓?还是太远了些……
热门推荐
苟在妖武乱世修仙 苟在妖武乱世修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