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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胡茄十八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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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风总向孤独的人吟唱,是谁在拿捏心里的伤。
  白泽兽叼着一个食盒进了胤简小院,放在了院中的石桌之上。
  胤简醒了,睡得很甜也很美,只是面容有些疲惫,像是梦里将风追。
  胤简听到白泽兽的长哞,从屋中走了出来。
  食盒里有一盘鲜莓,一碗香粥。
  他向白泽施礼后,坐下开始吃早餐。
  吃完早餐,他又练了几通平意步,天光已大亮。
  黄叶从七叶树上掉下,飘于风中,久久不愿落地。
  白云谦逊地站在天之一隅,晨光给他戴上了霞彩。
  墨痕来了,还是穿着白裙,显得很圣洁,也显得很伤感。她走到胤简身前,说道:“昨夜我总在想,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胤简想了想,道:“或许不幸的人都是相似的,幸福的人各有各的幸福。”话说出口后,他有些后悔,他是个男人,应该给墨痕安慰,不该如此伤感,又补充道:“勇气能战胜各种不幸。”
  墨痕点了点头,
  两人都是孤儿,无论阴山孤儿还是昆山孤儿,总是孤儿。
  两人心中都有阴影,无论是亲身经历还是听师父讲述,都知道自己背负着血海深仇。
  “要不要带你看看神都?”墨痕微微一笑,问道。这是她来神都后第一次露出笑容,她以前从没笑过,因为笑时,便仿佛看到父母的人头;也再没哭过,她的泪水早已在幼时的夜里偷偷流尽。
  胤简点了点头。
  ……
  秋意浓!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胤简与墨痕沿着青龙大街向东漫步而行,街上不时出现远道而来的年轻人身影。
  人族的后辈们,从六万里山河各地而来,参加这次大胤国试。有的人想以此升官发财,有的人想以此出人头地,有的人想以此成为神教弟子,专心探求朝天大道……
  当然,大多数有抱负的年轻人都想以此为国效力,去往长城边的抗魔前线。魔族与人族世仇,人魔之间的战争从远古年代直至今日,从未停歇。积累的历史恩怨,让两族的仇恨越来越深,一场场战争分别以各种合理或不合理的名义进行着,这也是东土大陆的主旋律。
  西都之北,黑山龙头关与寒山凤尾关之间,有条三万里的黑石城墙,连接着边关十六镇,那里有大胤最精锐的暮光铁骑和神将,更有强大的阵法守护。
  胤简从小听师父讲那些抗魔往事,心中早就拿定决心,报仇后便去前线抗魔。但这个目标对他来说,显得太过遥远,自己仇人们都很强大,报仇谈何容易,报仇后的事,现在他没心思、也没力气想。
  他本想昨夜问问于公公当年风府灭门时,风闻丽竞司都有谁参于,但于公公没给他机会。
  他看了看身边的墨痕,心想墨痕一直在神都,肯定了解那段往事,便要开口相问。
  可这时,墨痕却低声说道:“有丽竞卫跟踪。”
  胤简向身后看了看,人流如织,他刚来神都,分辨不出哪个人是丽竞卫,他悄悄在墨痕耳边说道:“丽竞卫什么境界?”
  “这人是丽竞卫中的小头目,应该进入了采气境。”
  “能否把那修炼者引到偏僻处,我想问他话!”
  墨痕诧道:“问什么话?这些人知道的应该有限,你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问公公。”
  胤简摇了摇头,他想起师父下山前对说的话,凡事不能靠别人,必须躬身入局,乃有成事之可期,说道:“我想自己来。”
  墨痕望着胤简坚定的目光,低头想了想,说道:“云门寺。”
  说完,示意胤简,两人快步向前走去。
  ……
  云门寺位于神都东湖边,是云王为某人而建,寺不大,但香火鼎盛,然云王以篡位的罪名被仙后所杀后,平常百姓也不敢再来此烧香拜佛,寺中只留残垣断壁、野花蔓草,诉说着往日前尘。
  而今天,有两人进入寺中,一人是十六岁的少年,一人是十七岁的少女。
  两人进去不久后,一人也出现在寺门,正是昨夜向血光使禀报的那名丽竞卫,不过现在已扮成一落魄书生,他受明月使之命,负责摸清胤简的底细。
  昨夜血光使对愚府的情况不关心,但明月使却是关心的很,令他一定要查出少年的来历。
  实际上风闻丽竞司对于愚府的一举一动,是非常关注的。愚府原本是风帅府邸,风闻丽竞司成立以来,最大的一起血案,就发生在这所府内,于公公敢冒天下之大不违,向仙后求得此府居住,必有蹊跷,风闻丽竞司对于公公虽不敢明里调查,但有专人暗中监视。
  如果真有找出于公公的罪证,对风闻丽竞司来说,也并非不敢向于公公出手,风闻丽竞司连云王都敢杀,又怎会怕一个化灵境的公公。
  风闻丽竞卫的名字以风、闻、丽、竞四字命名,此人排在竞字号第十八位,所以叫竞十八。
  竞十八犹豫一下,还是进了寺门,他已装扮成参加国试的书生,如果遇到胤简和墨痕,只推说初此来京,探幽赏景偶入寺中罢了,或许借机探听出少年的虚实。
  他进了寺门,来到寺院。
  寺内破败不堪,红墙变成了灰,大殿已被毁,然而寺院中的松柏林却是很苍翠,林中的亭子很新。
  寺很小,一眼能望遍,可不见了那个少年的踪迹,也不见于公公义女墨痕的身影。
  他心中有些异样,果断的转身离开此地。
  就在这一刹那,有风起,起于亭。
  他停下脚步,回身望向不远处的那亭子。
  风住,一片秋叶转着圈从树梢飘下。
  云门寺仿佛变得诡异,他不由运起护体元气,拔出刀。
  忽然,他感觉到了背后有杀意起,又转身。
  无人!
  又起了风,乱舞风!
  当他再转身时,闻到了一阵空灵的香气。一道声音自亭中响起,平静、淡然,略显清冷,像东湖的秋水。
  “十六拍兮思茫茫,我与父母各一方。日东月西兮徒相望,不得相随兮空断肠。对萱草兮忧不忘,弹鸣琴兮情何伤!今别子兮归故乡,旧怨平兮新怨长!泣血仰头兮诉苍苍,胡为生兮独罹此殃!”
  竞十八听到声音,身子一颤,声音未停,仍在继续。
  “十七拍兮心鼻酸,神都不仁兮相见难。去时襁褓兮心无挂,回时秋冬兮十六年。阴山黄蒿兮枯叶干,长城白骨兮刀痕箭。风霜凛兮春夏寒,人马饥兮筋力单。岂知重回兮入神都,叹欲绝兮泪阑干。”
  《胡笳十八拍》,感人肺腑,为蔡文姬所作,讲得是西海白石一族被魔族掳到冰原的悲惨经历。
  而此时吟唱之人却是名少年,他的影子,已看不清,因为太快了。
  快与能量有关,与灵力有关,也与熟练有关。
  平意步他从小就练,练到极处,怕是化灵境的修练者都很难发现他的身影,更别说采气境的丽竞卫。
  他今天第一次见到风闻丽竞司的人,意难平,意真的难平,所以他练平意步到了极致,想把自己心中的仇恨化解些,但没有,仇恨之火越来越旺,声音中恨意浓。
  “我生只为复仇来,阴山立誓破闻台,风闻丽竞都如狗,总是刀下猢狲材,风闻丽竞司之人必须死,下跪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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