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苏月儿

　　月光似水，洒满了整个大地。稀疏的晚风吹拂着大通宫外的千年古松，松树已在此千年，月光也陪伴了它千年，人间无论是成王败寇，还是城头变幻大王旗，对于它来说不过是时间漫长长河中的一短短瞬，构不成谈资，甚至不需要刻意去记忆。
　　高凡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喜欢在这棵树下看月亮，对着月亮闻着松树的松香，他才会真正放松下来。会想起曾经的那个世界和以前的父母，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他也会质问为什么单单是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他甚至也在怀疑到底哪个世界的自己才是真实的，就像庄周梦蝶，究竟是庄周化蝶还是蝶化庄周，就算庄周自己恐怕也分不清吧。思而不得，高凡就学会了接受，接受现在的世界，接受现在的自己。
　　而今天高凡在树下反复在回想着白天与袁天罡的谈话，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听见，老老实实的在观内当自己的道士，每天插科打诨，乐的自在，古卷青灯，了此一生。另一个是，继承家族的太史令的官职，顺带着找寻父亲高落羽留下的线索，找寻关于女娲和血族的秘密。
　　“好烦啊。”高凡挠了挠头，但转念一想，“我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就算这个世界七零八落又于我何干。我趟这浑水干嘛。决定了明天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既然下定了决心，心里自然也是轻松了许多。高凡就翘起了二郎腿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磕起了树上掉落的松子。
　　“那个。。。道士哥哥你也在看月亮吗？”正当高凡打算闭目养神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之前收留的女孩的声音。
　　高凡循声望去，只见月色中女孩穿了身高凡小时候的道袍，因为衣服稍微有些小，反倒使得原本宽大的道袍在女孩身上非但没有臃肿，倒是把女孩的身材勾勒的玲珑有致，经过洗漱，女孩的脸显得愈加清秀，之前凌乱的头发被绑成了发髻束在脑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月色下女孩之前高凡一直恐惧提防的那双异瞳，竟显得比月光还要清澈，那是双无邪到可以直接看透彻到心灵的眼睛。
　　高凡有些愣神。女孩主动坐到了他的身边“没有打扰你吧。”
　　高凡摇了摇头，“没有。”他突然发现女孩很照顾他的感受，坐在了高凡只能看到她黑色的那只眼睛的一侧，风吹过撩起女孩鬓角的头发。看着她的側颜，高凡心中有种不可名状的触动。
　　“今天谢谢你救了我。”女孩笑着对他说。
　　“是我师傅出的手，你得谢的是他。”
　　女孩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是啊，不单是要谢谢他，还得主动去道歉。醒来的时候居然把恩人当成了坏人。”
　　“我平时天天跟他说总这样邋里邋遢不修边幅活该单身一辈子，我那师娘看来也是遥遥无期了。”
　　“咯咯咯咯”女孩捂着嘴悄悄的笑了。
　　这是见面以来高凡第一次见她笑，笑起来的样子。。。。。果然更可爱了。
　　“对了，我叫高凡，我师傅叫袁天罡。我从小就跟着师傅在这道观长大，你呢，你叫什么。”高凡往女孩身边靠了靠，距离近的可以闻到少女身上的体香。
　　女孩不自觉的往旁边挪了一些，依旧只用侧脸对着高凡，“我叫苏月儿，苏州的苏，月亮的月。”
　　“苏月儿，好名字。你看眼下，松树苍劲枝叶扶苏，月色清明晚风微凉。你这名字和眼前此景竟有十分的切合。”
　　苏月儿被高凡的一番强行分析羞红了脸“这名字也没什么特殊意思，就是我父母，他们也喜欢一起看月亮。。就。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不不，月儿你过谦了。万物皆由心生，能留心于日精月华的人，必然不是庸俗浮夸之辈。有机会真想见上一面。”高凡虽然外表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不过这无形献殷勤的本事他早就深谙此道。
　　但是，当苏月儿听到高凡问及她的父母原本清澈的眼睛就黯淡了下去，声音也低沉了下来，“他们。。。他们已经不在了。”
　　高凡也感受到了苏月儿情绪的变化，连忙安慰她“节哀，生死自有命，由天不由人。看开点，你看我，我连自己父母什么样都没见过，现在不也是开开心心的。”这句是实话，高凡本来就不在乎他那个今天刚知道的父亲高落羽。
　　没成想，苏月儿更加的伤心了，眼泪不自觉的就从眼睛里流了出来，她转过身去背对着高凡，“他们只是我养父母，他们在河边捡到了我，并把我养大。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身世，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一出现就要被人唾骂，我不知道我这只眼睛为什么会是被诅咒的红色。”
　　“那你养父母就没有关于你身世的线索吗？”
　　“他们说过捡到我的时候只在襁褓发现了一块石头，呐就是这个。”苏月儿解下了脖子上的绳坠将那块石头递到高凡手里。
　　石头不大，只有拇指大小，外表粗犷，显然未经人工刻意打磨，但经苏月儿随身带了这么就也被磨去了棱角。对着月光看去，倒也显得晶莹剔透，只是石头的中央隐隐发着红色的光芒，像是被压制着的但随时又要迸发的火焰。
　　高凡虽然能感受到其中的不同，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把那石头交还给苏月儿。“孩子是父母心头肉，他们把这个留给你也是希望以后可以相认吧。”
　　“我都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这世上，这种乱世命如草芥。我养父母之前所在的村子就是，一夜之间就毁于一旦，我连他们的尸骨都没有找到。。。。”说及伤心之处，苏月儿的声音又低沉了下去。
　　“是谁这么残忍下的毒手？”
　　“是怪物，吃人的怪物。我们东莫村在是山窝的小村子，本来一切都平平静静，大家对我也很好。那天家里的柴火烧完了，我就去山里捡柴火，但回到村里的时候。我感觉不对劲，走到村口就闻到浓烈的血腥味。走进村子大门，还离老远打更的孙爷爷就对着我喊赶紧往外跑，村里出现了吃人的怪物。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怪物抓了去。。。那怪物有两人多高，手脚和人一样，但是全身都是惨白色，一条条血管看的清清楚楚，满嘴的獠牙，嘴巴张开能吞下人的整个脑袋。打更孙爷爷就被那怪物一口。。。。。”
　　“那。。，那你。。怎么逃出来的。”
　　“村里剩下的男人们拿起镰刀锄头向那怪物砸去，但镰刀砍下去怪物不但没有丝毫的痛觉，砍出的伤口连血都没有流，那怪物受到刺激后攻击愈发的狂暴，所有人只得往外跑，但在村外才发现原来那怪物不止一只，剩下的十几只早就埋伏在村外，堵住了有的出口。村民们只能缩成一团，男人们挡在最外面，女人和孩子被围在中间。我年龄最小，被保护在了最里面。但普通人怎么是那怪物的对手，那些怪物一层层的撕咬人群，直到一直抱着我的养母被那怪物一爪子贯穿了整个胸膛。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以为我也被杀了。但是我活了过来，当我醒来的时候整个村子都化成了灰烬，那些怪物不见了，我的养父母和村里的大伙都不见了，只剩下满地的焦土和灰烬。从那之后我就开始了自己的流浪，一路往西走，直到我到了朝歌城。”苏月儿的声音在打着颤，那些恐怖的回忆显然在她心里积压了许久，一口气说完这么多之后，苏月儿有些累了。
　　高凡仔细总结了一下苏月儿说的话：茹毛饮血，嗜血如命，不死不灭，苏月儿所在的村子又是在朝歌城东面，如果没记错的话，朝歌城的东面是七国中的燕国，按时间来算那正是秦国攻克燕国的那段时间。高凡心中一惊，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真如师傅所说，苏月儿遇到的是血族？！”
　　那么说来，现在秦国既然已经统一了东部七国，那接下来必然是要挥兵东进，朝歌城定然要首当其冲是被那怪物军团入侵的目标。朝歌城在封神一战中损耗严重，只剩下断壁残垣，各方势力都对此早就弃之不顾，这种中空地带，没有势力庇护，一旦血族西进，岂不是砧板上的鱼肉。
　　高凡惊出一身冷汗顿时感觉有些时不我待，人就是这样越是想要安逸却偏偏安逸不得。“看来明天一早得好好找师傅谈谈了。”
　　心中暗下决定之后，高凡又安慰了苏月儿几句，给她安排在后厅休息。
　　漫漫长夜，月尽天明之际，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