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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冲动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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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到大我都被各种各样的人和事深深地困惑着,多少年都生活在满是问号的世界里。我不明白为什么抬头看向太阳的时候眼睛会自动眯成一条缝,努力睁开就会刺痛到泪流满面;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吃不饱,肚子像个无底洞,新买的裤子穿了没多久裤裆就一定会磨出破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永远与其他孩子格格不入,总是被排除在外;不明白为什么小小年纪就无法控制的总想触摸自己,就为了获得一种不可名状的快意;不明白为什么和陌生人讲话的时候总会恐惧到无法承受,只想落荒而逃;不明白为什么街角冷饮店的大哥哥背上总背着个大鼓包,见人就傻笑。太多的事情让我无法理解了,记忆里童年的时光就是在对各种事物的恐惧与深深地疑惑之间不断交替中走过的。
  直到成年以后的某一天,在家里和老妈闲聊天,她告诉我,我小时候曾经因为性格、行为特异,对各种事物适应不良而被她带到医院做检查,最后得出了一个轻度自闭症的结论。并且有一段时间因为身体孱弱总爱生病的原因,当时对育儿毫无经验的妈妈给我服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激素类的药物,直到这时,我才恍然大悟,一切的一切,原来如此。
  很多事情都是我们自己无法去选择的,只好默默承受。而这种承受,却也是一个极其冗长而痛苦的过程,期间需要历经多少惶惑与挣扎才能理解,才能坦然。个中滋味,恐怕也只有自己才能全部体会吧。
  由于无处不在的恐惧,我从小就不敢和老师提出自己的任何想法与需求,不敢和人正面交流,这无疑给我的日常生活带来了数不清的麻烦。首先,上幼儿班时的吃饭时间就是我一天之中无比恐惧的时刻之一。整个学前期,我在家里从来就没有自己吃过饭,姥姥会端着饭碗耐心的一口一口喂给我吃,在我吃不下去的时候,则会发挥出她劳动妇女的本色,端着饭碗在屋子里对我进行全方位的围追堵截,百般哄劝,直到把一大碗饭全塞进我肚子里为止。如此这般到了幼儿园,我就无所适从了,其他小朋友们都慢慢学会了自己吃饭,而我始终学不会,磨磨蹭蹭半天吃不了几口,并且遇到我不爱吃的食物,我也从不敢坦然提出来予以拒绝,于是缺乏耐心的老师就会皱着眉头走到我跟前来,端起饭碗一大勺一大勺的把我不爱吃的饭菜硬往我嘴里塞,我恐惧的望着她,不敢拒绝,只好拼命往肚子里咽,小脸噎的通红,还时不常会反吐出来,弄得老师一脸嫌弃。
  解手同样也是一项令人头疼的难题。由于我在任何情况下都恐于举手向老师提出自己的想法与需求,因此想解手的时候也只好一次次把膀胱与括约肌的功力发挥到极致,拼尽全力憋住,直到老师宣布自由活动的那一刻为止。然而小孩子的自控力必然无法和成年人的相比,于是十之八九我的努力会最终落空,每当我湿乎乎的裤子被老师发现之后都会毫无悬念的获得几句大声的斥责,然后被剥个精光扔到自己的小床上打哆嗦,老师拎着我里三层外三层的套裤去清洗干净。
  如果说吃饭与解手是我上幼儿园时期无比头疼的事情的话,那么洗澡,简直就可以称其为一场无尽的噩梦了。每当老师宣布一会儿去澡堂洗澡这个决定后,我都会在瞬间五雷轰顶,全身颤栗不止,哆哆嗦嗦的溜到老师身边,壮起胆子小声嘟囔着:“老师,我不要洗澡,不要洗澡行吗?”答复必然是否定的:“不行!别的小朋友都洗,你为什么不洗?!”于是,一场噩梦就开始了。
  80年代末90年代初,那个时代公共澡堂的设施还十分简陋,冲澡根本没有现在市面上可见的各式各样的花洒,只有一根直愣愣的软管连接着龙头,水温也不大能自如的调节,不是太冷就是太烫。我和同班级的小伙伴们一起脱得光溜溜的排队进到空旷的大浴室里,这时其他班级的孩子们已经在洗了,浴室里蒸汽弥漫。我们被迅速的分成两拨排队站好,两个老师流水作业,一个负责没头带脸的往孩子们身上脸上抹香皂,另一个负责没头带脸的从上到下冲洗干净。
  其实直到多年以后的现在,我也没能完全弄明白为什么别的孩子都认为这是一件乐趣无穷的活动,他们满脸泡沫的在浴室里打闹着,享受着被老师拎来拎去流水作业的巨大乐趣,最后湿漉漉的裹上一条小浴巾一蹦一跳的跑出去。而我则是全程处于极度的恐慌之中,太冷或太热的水都会让我感到窒息,透不过气,恐惧的大喊大叫,然后被香皂泡沫眯住了双眼,刺的生疼不敢睁开,不断哭喊着,脑袋上时不时挨上响亮的一巴掌才能安静几秒钟,随后被折腾的无比烦躁的第一道工序操作员怀着最后的一点耐性把我推向澡堂另一侧,我转着圈伸出两只手在黑暗里胡乱摸索了一通之后,就会在毫无征兆的一瞬间被第二道工序操作员一把揪到身边,用不是太凉就是太烫的水冲洗干净,身上被软管里流出的粗壮水柱击的生疼,随后裹上一条粗糙的浴巾被推出浴室。一阵久违的清凉扑面而来,劫后余生一般。
  晚上睡觉同样也是每天必受的一场煎熬。几十个带护栏的小床被整齐排列安置在一间宽敞的寝室里,晚上的各项活动完毕之后,老师就让孩子们排队进入卧室休息。在头顶上的大灯关闭,老师关门走出去的一刹那,世界就是孩子们的了,整个寝室沸腾起来,孩子们自由组队开始了枕头大战,闹得不亦乐乎。当然,在这期间,我是从来不会加入其中的,我永远是恐惧的蜷缩在自己的小床上,满心忧郁的抱着被子,紧闭双眼,试图早点进入梦乡,然而在声声吵闹中,这种努力必然只是徒劳罢了。有些时候我也会从角落里偶尔溜入其他孩子们的视线,他们互相打闹够了,就窃窃私语琢磨出一个捉弄“小怪物”的方案来:一个领头的小男孩站在自己的小床上,挥舞着小拳头对我喊起来:“我这有糖,你来吃吗?”我犹犹豫豫的从自己床上滑下来,往他的方向走去,这时,身后一个孩子淬不及防的猛推我一把,我大吃一惊,踉踉跄跄的失去了平衡,一头撞到了对面孩子的床护栏上,脑袋登时肿起了大包,在孩子们的一片哄笑声中昏头转向的又爬回了自己的床上。当类似这样的几个程序都顺利完成之后,我的小伙伴们才一个个感到疲惫困倦起来,纷纷躺下盖好被子进入了梦乡。这时反倒是我被折腾的睡不着了,头上的包隐隐作痛,胸腔里压抑着一种被捉弄后的怒火,无处发泄,肚子里又饿的咕咕乱叫,脑袋里不断闪出自己爱吃的各种食物的样子,徒劳的吞咽着口水。
  黑暗中,值夜班的老师每隔一段时间会开门溜进来巡视一番,手电的光束打到墙上,映到她的身上,鬼魅一般,我把头深深的埋进被窝里,只留出一个小缝隙偷偷观察着她。在我的世界里,她是一个食人的怪兽,一遍遍的走过每一张小床,低头看向床上的孩子,如果谁没有乖乖入睡,一定会被她发现,并且作为惩罚,会吸走小孩子身上的气息,或者让他们马上做起噩梦来。于是每次当她快要巡视到我的床位时,我都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起来,紧张的一身热汗,紧闭着双眼,屏住呼吸,自以为无懈可击的成功装睡,等待怪兽走过去。那是怎样的一个个夜晚啊,漫漫长夜,我窝在床上想着姥姥,想妈妈,想着我的家。
  在8岁那年,我的胸部就开始了发育,这是让全家人都感到意外的事情。最先发觉我身体异常的当然是我的妈妈。一次妈妈带我去公园踏青,特意给我穿了一件新买的非常漂亮的小连衣裙,镂空无袖的假两件上装,搭配五彩缤纷的蛋糕形裙摆,穿上它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有着美丽尾鳍的小金鱼,高兴的在镜子前转来转去,不亦乐乎。
  那天妈妈给我照了很多漂亮的照片,有我蹲在草地上捡拾野花的;有我躲在树后调皮的露出一张胖胖的小脸的;也有我傻乎乎的呆站在镜头前,局促的揪起裙摆的。然而只有一张照片瞬间引起了妈妈的注意:我俯身蹲伏在草丛里,一手托腮一手抚摸着身旁的小草,脸上露出孩子式的最纯真的微笑,胸前的衣领因为我的姿势而自然的垂下敞开,露出了裙子里面一道深深的沟。这张照片可着实让妈妈吃了一惊,她先是不可思议的拿着照片去给几个要好的女同事看,大家都惊诧的大笑不已,说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个,该不会是因为太胖了吧?妈妈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后来她悉心观察身边其他和我一样胖嘟嘟的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发现其他孩子并不是我这个样子,在家里给我洗澡的时候,她也不止一次的发现我胸前两块肉的形态已经远不是儿童期肥胖可以解释的了。直到此时妈妈才终于意识到一个令人咋舌的事实:我由于服用激素类药物开始过早发育了。这可是个很糟糕的发现,尽管在我童年的那个年代,对于性早熟会给孩子的心理、人格发育造成多大的影响还远没有进入人们关注的视线范围,绝大多数的人们对孩子的心理成长毫无概念,但抛开这个层次不说,仅仅是过早性发育会严重影响我的身体生长,停止长高,这一条就足够让妈妈引起重视了。她马上停止了给我服用激素类的药物,同时辗转找到一家专门研究、出售儿童增高功能口服液的诊所,花费不菲,给我买来了成堆的增高液,督促我每天按时服用,希望能够及时弥补之前疏忽犯下的错误。
  然而到这个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我的性早熟已经发展到了不可逆转的阶段,无法回头了。后来因为过早的停止了身高生长,妈妈还带我去过一家医院检测过骨龄,记得当时医生看完检测结果都小小的吃了一惊,13岁的我,骨密度已经相当于一个24、5岁的成年人,骨缝闭合,也就是几乎没有继续长高的可能了。而那时我的身高只有一米五左右,距离正常人的标准还相差甚远。当时家里人还抱有着一线希望,期盼我能在“身高增长液“的作用下继续生长,至少要长到一米六也好。然而事实却是,从那以后直到现在,我的身高只增长了可怜的4厘米,并悲哀的永远保持在了这个数字上……通过这件事也让我了解到,市面上令人眼花缭乱的保健药品大多着实不可信,无论如何还是要相信科学,医生说你长不高了,十有八九你就是长不高了,只好认命作罢。
  早熟带给我的烦恼是无穷无尽的。8岁就早早发育起来的我不能再像其他孩子一样穿着小跨栏背心当做内衣了,还在上小学的我心不甘情不愿的戴上了年轻姑娘们穿的棉布胸衣,高高束缚在脊梁上的胸衣紧紧包裹在我圆滚滚的身体上,在轻薄的校服衬衫里若隐若现,这无疑给坐在我身后的男同学带来了意想不到的乐趣,他总会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揪住我紧箍的胸衣肩带,使劲往后一扯然后猛地松开,听到“啪!”的一声脆响后欢快的打起呼哨,引起全班同学的一阵哄堂大笑。如果儿时的我是个性早熟的漂亮姑娘,那么尽管我仍旧会因为男同学的调戏而羞得面红耳赤,可毕竟因为容貌清秀可人,这也算是一种青春懵懂的吸引,男孩子们在欺负我的同时,很可能心里是暗暗喜欢着我的。然而事实情况却是:我不但因为过早发育而愈发臃肿肥胖,并且还是个小眼睛塌鼻梁,皮肤黑里透黄的丑丫头,这就显然是个悲剧了,男孩子们在欺负我的时候全然不会有暗藏于心的小小欣赏与怜爱之情,所有的作弄都是恶意满满的。
  “哈哈!快来看李珂跳绳呀!又要上下乱甩啦哈哈哈!”;
  “哈哈!你们看李珂的抽屉里都是些什么!一堆破报纸卷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呀?这是什么?方方正正的……哈!居然和我妈妈用一样的玩意儿!胖猪!怪物!哈哈哈……”。
  “你把东西还给我!别跑!”
  “就不给就不给!这是什么?白龙马吗?哈哈哈……”
  “…………“
  这是多么忧伤的一些故事……
  然而无论如何,至少我学习起来是属于那种不要命的类型,无论是学期还是假期,我每天都会给自己制定严格的学习计划,不完成就绝不休息,当然了,这同时也得感谢爹妈给了我一副还算不错的身体底子,尤其是给了颗好肾,我可以连续近十个小时不上厕所,一直坐在桌前苦读,坐功堪称一流。这样刻苦努力,成绩突飞猛进的我让爸妈感到非常欣慰,终于不用再像我很小的时候那样为我的成绩担忧了,照此趋势发展下去,考上个重点大学是很有希望的(最终确实也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虽然名字不够响亮,但我自己已经很满意了),然而他们一直不知道的是,我的内心里隐藏着多么大的煎熬。
  记忆中,我几乎整个学生时期都是处于一种隐抑的愤怒或亢奋状态之中。神经亢奋也许对学习有很积极的作用(事实的确如此,我一直比大多数人有着更充沛的精力),可与此同时,也有着显而易见的短处,比如,我总会隔三差五的和班级里的同学发生口角,无论是别人取笑奚落了我,还是我自己突然莫名其妙的血往上涌,想攻击别人,这无疑都给我和身边的一些同学带来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烦恼。
  至今令我印象很深的一件事还是发生在初中时期,那时我的学习成绩已经名列年级前茅,是个所谓的尖子生,和我坐同桌的一位男生则是个人高马大、呆头呆脑,成绩始终不怎么样的家伙。那时的我虽然心底深处仍然隐藏着深深的自卑,但是毕竟成绩优异这一点让我终于有了一些可以引以为傲的东西,在作为一个学生的本份方面,我还是很自信的。每当一次考试的成绩发下来,我都会首先满意的看一眼自己对勾满满的试卷,然后不屑一顾的扫一眼同桌那副可怜巴巴、涂改得乱七八糟还满是红叉的不及格试卷,嗤之以鼻的“哼”一声,得意的不能自持。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某一天考试试卷发下来,我习惯性的往同桌卷子上一瞟,大吃一惊,他的成绩栏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95分!而我的成绩是98分,仅仅比他高三分而已。这怎么可能,这家伙从来都没比我低30分以内过!太不可思议了!我的脑子飞快运转着,突然想起来,昨天做这张试卷的时候,他曾经贼眉鼠眼的戴着新配的瓶子底眼镜往我桌子上瞟了好几眼,每次都伴随着几声不自然的干咳声,当时正在奋笔疾书的我并没有对这些细节多加在意。现在看来,这简直太可疑了!我越想越肯定,越想越来气,毫无疑问,他一定是偷抄我的答案,作弊了!这个可耻的东西!我瞬间爆发,忽的一下从自己座位上站起来,“啪”的一声一拳砸在他桌上:“喂!周昊!你昨天是不是抄我卷子了?!嗯?”
  “你……你有毛病吧……谁抄你卷子了,我都自己做的好不好……”
  “胡扯!你再敢说你没抄!?就你那点本事我还不知道!你不抄我的你能考这么高?!开国际玩笑呢!告诉你啊!你今儿个要是承认了,给我好好道个歉,保证以后不抄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你要死不承认,我就让你今天从教室横着出去!你信不信?!你敢试试吗?!”
  这个时候,班级里的其他同学都已经看出了事态的苗头,坐在我四周的几个人默默的把自己的桌椅搬离到距我较远的地方,有人嘟嘟囔囔起来:“赶紧撤啊,赶紧往后撤……李珂又犯病了,注意避让……”,由此大家就可以清楚地了解到,对于我无时无刻不知何时发作的冲动与暴力倾向,我的同学们早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然而那一次,我算是折腾得彻底出了格,差点闹出了人命。
  听完我上面那番义愤填膺又不可一世的指责与挑衅后,周昊同学满脸通红,显然是觉得在其他同学面前丢尽了颜面,无论如何,作为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学生,居然被一个矮冬瓜一样的胖女孩指着鼻子数落了一番,并且不仅如此,之前的很长时间以来,我也数次把自己毫无征兆发作的愤怒发泄在这个可怜的男孩子身上,把他的胳膊、手腕等等掐拧的青一块紫一块,有一小段时间他身上到处都是我的指甲挠出的抓痕(在这要对这位男同学道一声对不起,我不应该把我自己心底压抑的痛苦发泄到无辜的你的身上,同时我要感谢你不和女人计较,不然你若是几老拳打过来,估计我现在就不会坐在这码字了,定是非死即残),于是新仇旧恨一块算,我俩都气到了极点,怒目而视,对峙了一小会儿,终于还是我先发制人了(周昊是个老实巴交的小伙子,他根本不敢和女孩子动手):我突然间蹦起来(不蹦起来够不着他)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另一只手开始劈头盖脸的一顿拍,胡乱抓挠,他紧皱眉头,无可奈何的用双臂抵挡着我的攻击,无奈我虽然力气小、胳膊短,可是占了他不敢还手的优势,同时本人胖的很灵活(第一卷交代过,谢谢),小胖爪子上下翻飞,不一会儿他的脖子上、脸上就被我挠出了无数道血痕。要说到这我也该过了瘾了,适可而止吧,可惜当时的我可不是这么想的,我越打越来气,越抓越疯狂,现在想来很可能是由于我意识到我的这点花猫功夫对这个结实的大个子根本构不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除了几道爪子印什么都留不下,并且他的硬骨头已经把我的两只手硌的生疼了。于是我在最后徒劳的抓挠了几把之后,果断改变策略,揪住他的一只耳朵大步往讲台一侧的窗口走去,他被我抓着耳朵,高大的身体完全无法直立起来,疼的嗷嗷叫,只好踉踉跄跄的跟在我后面走到窗口跟前,同学们这会儿都沸腾了,连连鼓掌叫好:“厉害!太厉害了!耳朵要揪掉啦!”
  “周昊!你还不抽她!是男人嘛你!哈哈哈……“
  这时,最惊险的一幕终于发生了,我不顾一切的揪着周昊的耳朵把他拖到了讲台上,往窗口处甩过去,原本他就很高,腿很长,又被我弄到了讲台上,此时窗台的边沿只够到他胯骨的位置。我伸手一甩一推,由于惯性,他的大半个身子都被迫伸出了窗外,两条长腿已经离开了教室的地面,整个人都横了过来,眼看就要翻下楼去了,而我在那一瞬间已经后悔了,但是以我的力量,当时已经不可能把他拽回来了,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当时我们的教室是在三层,从这个高度摔下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看到这一幕,全班的同学们都吓呆了,一下子没了声音,只有几个女生失声尖叫起来,就在这危险的刹那间,我的班主任老师从门外走了进来,一眼看见这一幕,一个飞奔窜过来,一把揪住周昊的脚腕把他拽了回来。可怜的男孩子吓得脸色苍白,呆呆的蹲在了窗边。老师气鼓鼓的看向我,说了一句:“你跟我去办公室!”
  我此时也是惊魂未定,内心里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然而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女流氓神色,把两只手往校服口袋里一插,摇摇晃晃的跟着老师去了她的办公室。
  毫无意外的,班主任老师极其严厉的批评了我:“李珂你现在是怎么回事?!老跟人打架!你还想不想评三好了?!嗯?闹出人命来怎么办?!没几个月就中考了,不好好温习功课整天惹事!你太让我失望了!”
  等她噼里啪啦的数落完之后,我都仍旧处于一种麻木呆滞的状态,脸上也没有一滴眼泪,没有任何表情。老师深深叹了口气,挥挥手让我回教室去,我转身离开,走到办公室门口,突然感觉到两只插在裤兜里的手“突突”跳个不停,火辣辣的疼起来,我赶忙把手抽出来伸到眼前一看,这才哇的一声嚎丧起来。原来,经过刚才那番疯狂的打斗(实际上根本不算打斗,因为对方完全没有还手,如今想来简直惭愧至极,幸好现在按时吃药了,不然还不知有多少人会遭殃),我的两只手除了大拇指以外,剩下的八个手指头上的指甲居然已经全部劈裂脱落,双手一片血迹狼藉……我哭嚎着直奔医务室而去……
  经过了这次极端事件以后,我的暴脾气似乎好转了很多,至少表面上看来是这样。无论如何,折腾个天翻地覆,寻求刺激也得有个边儿,差一点弄出人命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如果十四岁故意杀人的话,按照程序我应该会先被送进管教所,养到十八岁,再被判处无期或者死刑。这将是多么可怕的一副画面……
  转眼升入了高中,如第一卷所述,还是个不错的市重点中学,这件事让我颇是得意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我青春懵懂的情愫里,处处弥漫着冲动的气息,这是我无法自行选择的遗传及生长经历综合作用的结果,曾经让我在无尽的困惑及焦虑中惶惶不可终日,强烈的、无法抑制的冲动悄无声息的渗透到了我生活及思维模式的各个角落,让当年那个还无法对此进行控制及调节的我备受煎熬,看待周遭一切人和事物的眼光竟都发生了严重的扭曲,一切都似乎和欲望扯上了关系,这大概也是我曾经异常迷恋弗洛伊德的原因之一吧。
  整个人看起来总是怪诞而与他人格格不入始终是少年时期的我留给别人的总体印象。我无数次试图打破这么魔咒一样的定律都是无济于事。事实上人和人之间绝大多数的交流都并不是通过语言来完成的,尽管我是一个如此热衷于文学、文字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这大概就是我们常说的所谓“磁场”吧,很微妙的一个眼神、一种说话的语调、习惯动作、行为模式都会立刻给正在与你进行交流的人留下最深刻且无法更改的印象,这种印象在很大程度上一旦形成就极难更改了。
  有一件并不起眼的小事至今仍让我记忆犹新,恰好可以从一个侧面证明我上述的观点。那是在我16岁那年的某一天,我们班级的同学们正在上体育课,那天练习的是三级跳远。同学们都排队等候在跑道一侧,听老师的指挥一个一个进行测试练习。同学们之间的个体差异是非常明显的。有的人身高腿长,弹跳力也非常出色,助跑起来就像轻盈的小鹿一样轻松,毫不费力的跳出三个优雅的蹿跃,远远超出优秀线之外;当然了,有时候也会过犹不及,闹出些出人意料的笑话。
  当时班级里有一个身材高大,身体素质极佳的男生,学习成绩从来都是排在倒数,然而一旦到了体育课上,他就如鱼得水了。早在轮到他起跳之前,他就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兴奋之情,摩拳擦掌的准备在哥们儿弟兄以及自己心仪的女生面前大显身手。好不容易轮到他上场了,他夸张的举起一只手向站在两侧围观的同学们致意,好似站在国际田径赛场上一样威风,随后摆好pose,大喝一声就窜了出去,两条大长腿甩开来的步伐大的惊人,速度也是快到一闪而过,转瞬间他完成最后一跃,不出大家所料的轻松越过了标记的优秀线,然而由于发力太过之猛,至此仍旧没有开始下落的趋势,平直的继续往前飞去,大家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完美的飞越过了整个沙坑,然后凿凿实实的一头撞在了位于沙坑前面不远的自行车棚铁栏杆上,“咣啷”一声脆响,车棚的铁栏都为之一震。其实他早在跳跃的半空中就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了,然而再想减速已是不可能,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己飞向自行车棚。在“啊!!……”、“我靠!!”、“铛……”几个声音响过之后,他终于在车棚前落了地,脸上印上了几道和满是铁锈的栏杆亲密接触后留下的黄色印记,一时间整个人都懵住了,也没了几秒钟前的亢奋与激情,默默地捂着脑袋站起来拐进自行车棚去寻他不知飞到何方的眼镜去了,踅摸了半天才在对面一个自行车的车筐里找到,在衣襟上擦了两下重新戴上,再次低声咒骂一句“他奶奶的……”回到了队伍中。
  和这位老兄形成鲜明对比的,毫无疑问就是我这样的选手了。人家是像电线杆一样的大长腿,我是像芥末墩一样的矬冬瓜。人家是像飞奔的麋鹿一样轻松跳跃,我是像一条胖鲶鱼一样慢慢游走。要说起来,那会儿很多同学倒是把看我做体育运动作为一项很好的放松类观赏节目,毕竟娱乐性确实太强了,不得不令人驻足凝视。
  我看到别人都跳得很远,愈发心虚的厉害,轮到我跳得时候就左顾右盼、磨磨蹭蹭的走到起跑线跟前,老师一声哨响,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向前蹿去,然而在旁观者看来,我简直就是录像带卡带或者慢动作播放一样的存在,先是在起跑没两步就差点崴了脚,挣扎着站起来继续以肉虫子的速度前进,带着138斤的肥肉(对于一个当时身高只有150cm的小骨架女生来说,这个体重算是相当大了),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挪到了起跳线跟前,可怜巴巴的蹦跶了两下之后就“duang!”的一下落到了沙坑外面(失败到了连沙坑都没跳进去的地步),随即由于落脚点不是松软的沙坑而是坚硬的地面,终于结结实实的崴到了,大胖身子一歪,一头栽进了前面的沙坑里,来了个狗吃屎。围观人群里又爆发出一阵哄笑,我赶快把脑袋从沙地里抬起来,扑棱着头上、身上的沙子,满脸通红的走到一边。
  这时我一抬头,正好看到那个年轻的体育老师也在瞅着我哈哈大笑,我突然间怒从心中起,完全出于本能冲着她脱口而出:“滚一边儿去!”,这句话出来的一瞬间我就知道大事不好了,然而就像之前那位体育健将面临的情况一样,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小麦色皮肤的年轻体育老师先是大吃一惊,随后脸部的肌肉就都气得拧到了一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狠狠的瞪着我看了几秒钟就去集合队伍了,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搭理过我……
  原本在这件事情之前,这个皮肤黝黑的年轻姑娘一直对我颇有好感,除了我总会在她的课上无意闹出诸多笑料:例如百米短跑测试时一声哨响,我的一只运动鞋会领先于所有人兀自先飞出去;或者仰卧起坐的时候呲牙咧嘴骂着娘,揪着裤子也坐不起来,比生孩子难产还要费劲,时不时的还会挤出几个响屁;又或者练习前滚翻的时候翻到一半,脑袋顶着软垫身子不知道落到哪方是好,蹬着两条小短腿在空中挣扎的样子等等,还有我那无处不在的幽默感,浑身上下的艺术细菌,都让她很喜欢我。她早就知道我嘴不干净,整天爆粗口,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我会在那天突然这么不客气的对她喊出了那样的一句话,这是万万不能容忍的,不可饶恕,道了歉也没用。她可不会考虑我只是由于总被欺负太过敏感,见不得老师也和同学们一样笑话我,她只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学生的侮辱与不敬,从此就和很多其他老师一样,视我为空气了。
  对此我也真是只好欲哭无泪,要说被侮辱受欺负,大概没几个人在这方面的忍耐力能超过我了。当然我不能把自己这种孬种的标准强行安到我那位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黑美人一般的体育老师身上,毕竟人和人之间总是不会平等的。话又说回来,我也不总是孬种,比如那次和周昊同学的课间大战,就表现的英勇无比,虽然最终受伤严重的还是我自己吧,毕竟我拼了命了。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讽刺,天资聪颖不可一世的孩子随意侮辱、欺负那些资质平凡或者老实巴交的孩子,而老实巴交的孩子被欺负急了仍然打不过欺负他的那些人,只好转头去欺负比他更软弱的人,这是一种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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