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34.
“主人不在家，我们好不好还在这儿？”林慧问。
“这是我二爷爷家，不是别人家。”苏远寻思林慧是不是不愿意继续呆在这里，“你是不是想回去了？”
“也是，也不是。”林慧模棱两可。
“是或不是，说来听听。”
“可能是我从来没有经验过乡野生活，我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鲜，甚至产生过在这里的终老的念头。也只是想想而已，你知道我是个没有什么生活能力的人，一旦离开熟人社会，便成了个生活无能者，很难生存，这让我感到沮丧，但这次我并没有沉沦到这种自怨自艾的消极里，我很想重新开始生活，我知道我可以重生的，我有这个信念。”林慧停顿了一下，苏远并没有接话，他静静地等着林慧接着说下去。“我又想回去，是想把一些应该纠正的错误给纠正过来，把该卸下的包袱都卸下来，。再说，我也想空空和岑一了。”
“嗯，好，过几天咱们就回去，还有一些学校的批文没下来，就这一两天的时间。”苏远停了一下问，“今天在这里住还是回学校，这里比学校的条件相对好些。”
“这个倒无所谓，我没那么矫情，不过我喜欢这里的天井，在天井下看星星别有一番岁月安好的滋味。”
苏远笑笑，林慧的想法正和他意，两人决定再住上一晚，也好跟二爷爷他们道别。
简单吃完早饭，苏远带林慧到处看看。一晃时间就到了中午，苏远是驾轻就熟，点火起灶，林慧添柴控制火的大小，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也控制得很好，苏远又免不了跨了夸奖了几句。
自己做的饭吃起来格外的香，林慧也学着二奶奶时不时的给苏远夹上几筷子菜，那样的自然俨然一对走过漫长岁月的老夫老妻。
“二爷爷和二奶奶那么有学问，却一直隐居在这里，是不是有点浪费？”林慧问。
“怎么会呢？人的学问更多的时候是为了让自己充盈的，并不一定都要把它化为普世价值。我看他们都乐在其中，两个人耕田种地赌书泼茶，这样过也是一生，世上又有多少人能领略得到这种境界？”
林慧有所领悟地点点头，幸福不是别人眼中的，是自己的感受。
“好想看看他们的藏书。”林慧说。
“那要不要偷偷进去看一下。”
“你平常不是这样的人啊。”林慧笑着摇头，没有主人的允许，怎么可能这样越界。
“我小时候也偷偷进去过，我们不乱动就好了。”苏远为了林慧简直没有底线。
“还是不要了。”林慧坚持，苏远也就作罢了。他也不知自己中了什么蛊，为什么一直像着了魔一样，就是想推开那扇门。
“要不带你去村里走走，看看真正的田园。”苏远温和的说道，“我们今晚还可以在这里看看星星，你想看到多晚就多晚，可以不受时间约束。决定权在你自己。”
“嗯”林慧表示同意。
一出门没走远，就遇见了那天给她送菜的爱红，她正挑着一担空箩筐往一条田埂去。
“爱红！”林慧惊喜地叫到。爱红回头一看，见到苏远和林慧，立刻停下来，腼腆的笑着：“呀，你们来了，我正要去瓜地里摘些瓜给你们送去勒，乡下没什么好东西，就图个新鲜。”
“啊，太客气了，谢谢你，我们今晚在村里，不回学校，你不用去了。”林慧说道。
“苏校长让我们娃不用到老远去念书，我们都不知要怎样谢勒，几个瓜，你们还不肯吃，这是瞧不起我们了。”
“哪里的话，这里也是我的家乡。这样吧，我们正好没事到处走走，就跟你去瓜地里，你也不用摘了，我就在地里吃最新鲜的。”苏远说。
“诶，要得要得。”爱红一听，有些失望的脸上马上呈现出乡里人特有的淳朴笑容。
跟着爱红穿过田埂，来到一片空旷的山坡，再走了一会儿，便到了一片不算很大的瓜地，一路上，爱红一直问林慧会不会热，林慧笑着说自己没那么娇贵。
林慧有点兴奋，她从来没有见到瓜地，想到就这样摘下来就吃，新鲜得不得了。
“苏校长，你和林老师到瓜棚里先歇着阴，我挑上几个甜的过去。”爱红指着瓜地旁边的一个简易得不能再简易的棚子。
“要不了那么多，一个就够了，一个都吃不完。”苏远赶紧阻止。
“没事，吃不完，带回去，晚上乘凉吃。”爱红热情得有些倔强，苏远知道乡里人的好客，也就不多说了。
他们一走近棚子就看见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娃躺在一堆瓜皮中间睡得正酣。林慧对苏远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悄悄的走到一边坐下，小孩的肚皮撑得圆鼓鼓的，随着呼吸一鼓一息，林慧微笑地看着，满眼都是喜爱。她轻声的说：“城里的孩子物质生活比这里丰富，但是相对童年的幸福未必又有多好，这里孩子处处享受大自然的自由天性，如果以后我有小孩，我一定会常常带他们亲近这样的大自然，不会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天天上完这个补习班赶那个补习班，那样太扼杀孩子的天性。”
“嗯，嗯，好。”苏远连连点头，林慧忽然收住话题，不好意识的笑笑。
“我才愿意读书勒。”孩子不知啥时候醒的，突然接话把林慧吓了一跳，林慧看见孩子还没完全醒透，黝黑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珠还有睡意。
小孩一点都不惧生，问道：“你们是谁？”
“留根，叫你在屋里看二根，你几时躲这里？怪不得到处都不见你。”爱红抱着两个大西瓜一边往这边走一边满脸怒容。
被唤着留根的孩子向苏远他们吐了一下舌头做鬼脸，没有一点惧怕爱红的样子。
“二根是谁啊？”林慧拍拍身边，示意小孩过来。
“我弟弟，整天就知道哭、哭、哭，嫌死他了。”
林慧和苏远都被他逗笑了。爱红已到近前，作势要打他，小孩激灵得很，往林慧身后躲。
“爱红，算了，他还这么小，就要带弟弟，也难为他了。”林慧有心偏袒留根，这孩子一看就激灵得让她爱怜。
“老师诶，你不知道，他爸去城里打工，如果他不看弟弟，我哪里忙得过来，她奶奶自己都照看不了，我也是没法子。这是稻子都割完了，才由着他一点勒。”爱红当着老师的面管孩子，有些不好意识，嘿嘿的笑了一下，“来，吃瓜吃瓜。”
爱红握起拳头用力往瓜上砸去，林慧很是惊讶她的力气，一个偌大的西瓜霎时两半，她又在其中一半的锯口上再用力一掰，那一半立马又变成两半，“来，吃瓜，我们乡下没讲究，莫怪。”
林慧爽朗地接过就啃，开始还好，西瓜瓤比较突出，再多啃几口，瓜就要洗脸了，留根看林慧左右为难地吃瓜的样子，哈哈哈大笑起来，“你再掰呀，就不会洗到脸了。”
林慧听话的用力掰，却是掰不动，留根又捂着肚子笑，苏远赶紧递给林慧一块掰小了的一瓣西瓜。林慧看着留根笑得欢，指着一地的瓜皮问，“这是你吃的，你这么小的拳头怎样砸开的。”
“我是不会像你这样笨的，我抱起瓜往石头上摔呀，不过这要有本事，劲不能大了也不能小了，你学不会的。”
“你要死了，你敢说老师笨，还不跟老师道歉！”爱红呵斥留根，留根又吐着舌头做鬼脸。
“没事，没事，这方面我确实笨，以后留根教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也有短处，长处可以作别人的老师，短处就虚心向别人学习。”林慧似乎很喜欢留根。苏远只顾坐在石墩上低头吃瓜，耳朵里听着女人的家常，觉得这种简单才像他想要的田园。
“我也可以做老师的老师吗？”留根歪着头问。
“当然可以啊，你看你开西瓜吃西瓜的本事就比我厉害，你就是我的老师。”林慧笑道。
“噢，太好了，太好了……我也是老师啦……”留根又蹦又笑。
“甭闹了，回家看弟去。”爱红瞪了留根一眼。
苏远看林慧喜欢留根，就说，“不急，吃完瓜，一起走。”
“你们去我家吗？”留根眼睛发亮。
“你喜欢我们去吗？”林慧问。
“嗯”留根使劲地点点头。
苏远看着林慧不置可否地笑笑，“留根，谁给你取的名字？”苏远知道乡村取名多是根啊宝的，只是随口一问。
“他爷爷。”爱红替留根回答，“村里的年轻人一个一个都出去了，留下来的大多数是老人和小孩，他爷爷说不像旧时候了，从前父母在孩子不出远门的，老人说到时候孙辈大了，也会出去的，舍不得，想他们能留下来一个两个的，就取了这个名字。”
“啊，这样啊，这名字还挺有深意的，好名字。”苏远摸摸留根后脑勺说道。
“我们乡下人都胡乱取个名字叫叫就行了，不像你们文化人。”爱红对于自己没文化耿耿于怀，在苏远他们面前很是自卑。
“名字就是个称呼，不用那么在意。”林慧说。
“老师，你去我们家吗？”留根没得到回答不罢休。
“当然去我们家吃饭的。”爱红替苏远他们做主，“只要校长和老师不嫌弃的话。”爱红的脸稍稍有些泛红。
苏远看了林慧一眼，林慧说：“爱红，你这样说我都不好意思了，这里的饭菜不晓得比我们那里的要珍贵多少，都是自己种的，只是突然去太冒昧了。”
苏远笑笑，对留根说，“以后开学了我会经常来的哦，今天嘛——”他用目光征询林慧的意见，林慧耸耸肩，示意“你做主好了”。
“今天就去你们家吃饭，吃完饭我们就回二爷爷家睡觉。”
留根一听，高兴坏了，“你二爷爷是谁？”
“村东口的苏太爷。”爱红又替他们回答儿子。
留根一听，瘪瘪嘴说，“他不好。”
“你又作死，乱说话。”爱红今天也不知是第几次骂儿子了。
“不好就是不好嘛。”留根争辩。
“童言无忌，你就不要骂孩子了。”苏远又笑着问留根，“他怎么不好了？”
“谁家我都去过，就是他家不让我们去玩。他屋里有好多花，我偷偷摘过一朵没见过的花，被他发现，那个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样，要吃人嘞。”留根似乎想想也觉得可怕，说着说着打了一个机灵。
苏远听得哈哈大笑，这跟他认识的二爷爷简直就是两个人，他觉得是小孩子夸张了。
留根见苏远不信的表情，很不高兴，撅起嘴，“是真的嘞，吓死人的嘞。”想了想又说：“那个花你没见过，好看得，人家的花都是红的，黄的，紫的，他家的是黑的。”
这下林慧也笑了，她没听过黑色的花。
留根见大人们都不信他的话，委屈的快要哭出来，眼泪在眼眶里倔强地打转。苏远见状，忙说，“是有一种看上去紫得发黑的花，我在书上见过，黑曼陀罗。原产于印度，这种花可使人产生轻微幻觉，有毒，据说无解。”
“啊，原来真有黑色的花啊，真对不起留根。你看你又跟我们上了一课，这就叫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这又是什么意思？”留根好奇地问。
“这个就是说呀许多人在一起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自己优点和缺点，优点呢我就要去学习，看见别人的缺点，我就要提醒自己不要再犯这个错误，所以每个人都有值得学习犯的地方都可以是我的老师，你看你今天就教了我许多新知识，谢谢你小老师。”
留根听林慧这样说才破涕为笑，小小的脸蛋上的小骄傲里居然还有一丝不好意思的谦恭，让人愈发的觉得这孩子的可爱。
爱红的家可以说相当简陋，一进门就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留根娘？”
“诶”爱红应道。
“快点给娃喂奶，娃饿坏了。”老人说。林慧和苏远这是也进到堂前，老人问：“有客人？”
“是啊，是苏校长和林老师。”爱红撂东西撩起衣服便当着他们的面喂起奶来，苏远毕竟还没有经历过婚姻，再说城里人喂孩子还是会有点遮掩。一时间眼睛不知要看向哪里。便凑到老人跟前喊道：“留根奶奶？”
“诶。”老人的眼睛循着声音望过来，“你是？”
“苏远！”屋子里的光线不是很好，苏远这才看清老人的眼睛有问题，眼睛上蒙着一层白色东西。
“你莫怪我失礼啊，我老太婆眼睛不好，只看得清人影。”
“奶奶，你这眼睛多久了？”
“咳，也有一阵子了，老了，自然都这样的嘞。”
“这个可以动手术，很小的手术就能看见东西的。”苏远看留根奶奶是明显的白内障。
老人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旋即暗淡道：“都快要入土了，还花那个钱？省着点给娃读书用。”说完，老人笑笑招呼苏远他们坐，站起身来，要给他们倒水喝，林慧和苏远异口同声地喊道，“不用了，奶奶。”
老人固执地去倒水，也许是对自家的环境异常熟悉，老人利索的行动让人丝毫看不出有眼疾问题。
爱红喂完奶，小心地把孩子放到竹摇床里，孩子吃奶的时候睡着了，小脸蛋上还留着奶渍，不知坐了什么好梦，睡梦里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林慧看得出神，不知什么时刻开始，她对任何小生命都爱得不能再爱了。
爱红下厨房的动作利索得很，林慧说要帮忙烧火，爱红不肯让客人做事，林慧一再要求，说自己真的是很喜欢烧火这个工作，才腼腼腆腆的笑着答应了。
很快，爱红的饭菜就做好了，看得出把家里好吃的都弄到桌上了，林慧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平常他们肯定不舍得这样吃的。
饭桌上，奶奶听说苏远是村东口苏太爷家的，便笑道：“你莫不是小猴子？”
“是呀，奶奶，你还记得我？”苏远高兴地问。
“能不记得吗？那年以为你丢了，全村都出来找，火把把村子照得比过年还亮堂。”老人呵呵地笑着回忆。“苏太爷年轻时候可是个极温厚的人，又有文化，见人就是三分笑，长得又俊又白，方圆几里的姑娘都想嫁给他嘞。”老人眨巴眨巴干涩的眼睛又道：“只可惜了，小两口的年纪轻轻的就经一场事，就没得娃了，打那后性格也变了，见人不理的，只肯埋头在家，也不搭理他哥嘞，那是心里有怨气，就算哥死了也都不肯落一滴泪，狠心重哦。不过也是没了娃闹的。”
林慧觉得奶奶讲的二爷爷跟她见的二爷爷不一样，二爷爷还是很风趣的一个人，并不像奶奶说的那样冷冰冰。
“奶奶，我二爷爷真的那样恨我爷爷吗？我爷爷也不是故意的。”苏远问。
“这个都是老黄历了，谁也说不清，有人说你爷爷是故意不送你二奶奶去县里的，因为你爷爷打一开始就不喜欢你二爷爷的这个媳妇，村里也有人说你爷爷最少也可以找村里的接生婆看看，怎么说也是两条人命的事，你爷爷什么也没做，也莫得怪苏老太爷到你爷爷死都不肯低头看他嘞。你爷爷走得早，村里就嚼舌根，说你爷爷是得了报应。你爷爷走的时候得了糊涂病。”老人家眯着快要什么都看不清的眼睛望向门外的亮光。
“我爷爷得了什么糊涂病？我怎么没听说过啊。”苏远只知道爷爷走得早，至于为什么走得早，谁也说过，苏远压根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哎，人都走了，还说这些有啥用，人这一辈子，轻飘飘的就像一片叶子，说掉就掉了，什么也没得好计较，什么都得看开点嘞。”。
苏远对爷爷是没什么印象的，对二爷爷的感情更胜过爷爷，心下也是更为二爷爷感到难过，吃罢饭，便要回去。
想着家里的包里还有些零食，林慧拉住留根的手问要不要跟过去再玩一会儿，留根巴不得，鬼精鬼精的小人儿知道妈妈一定不会拒绝林老师的要求的，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