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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缕金黄色阳光透过门窗洒落在养心殿卧榻之上，张扬以手触摸，不觉手上传来一阵温暖。
沐浴在阳光下的手不断变换，折射在书桌上的阴影也随着手的动作不断的扭曲着。
原本蜡黄消瘦的张扬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明显润色了不少。
此刻再看他的面相，竟是如此俊美，俊美的犹如尘世间的白面书生。只是他那张面如寒霜般的面孔，任谁看了也不会把他与那月下吟诗的书生联想在一块。
张扬紧紧的盯着沐浴在阳光中的手掌，手掌缓缓握拳，似要将那缕阳光捉于手心，手掌握成拳头之时，那缕阳光俏皮的从他手心逃脱，恬静的躺在拳头上安然自得。
缓慢握拳之后又缓缓撑开，那缕阳光随着张扬动作也活泼的在他手掌与拳头之间来回走动。张扬只是紧紧的盯着，如寒霜般的面色没有任何变化，显然，他已经陷入了虚境中的沉思。
他在沉思什么？后宫？朝堂？还是临都以外的上谷郡？
他沉思的又是那些人？孝文尊母太后？昭仁皇后？柳榛？范程邈？还是上谷郡的周思道？
是啊，他要想的实在太多了，以至于使他沉思的大脑一片混乱，随着一阵绞痛，使他从恍惚的沉思中清醒过来。
“禀尊上，香妃娘娘求见！”
一名年轻的侍卫走到张扬床榻前，恭敬禀报。
“张扬用手轻轻抚了抚脑门两侧，痛感顿时减轻，赤着脚从床榻走下。
“臣妾给尊上跪安！”
“起来说话吧！”
怡妃站起身来，余光撇到张扬赤裸的双脚，心里少不得生出些许疼楚。
“臣妾斗胆为尊上穿舄”！”
张扬朝着脚下看去，脸上难得浮出一抹自嘲。
“准！”
张扬洋溢着雅致的笑意，走至榻前坐了下来，香妃轻移莲步，紧随而至。
侍女聪颖，赶忙捡起张扬鞋履交与香妃。
香妃轻柔的抱起张扬双腿，搭在自己怀里，从侍女手中接过鞋履，为张扬穿戴。
张扬注视着为自己穿鞋履的香妃，举止之间尽显贤惠，表情认真，动作仔细。
“难道香妃一点也不记恨我吗？”
张扬心中感叹，数年冷落，不知挨了多少心酸。
繁星月下，张扬仿佛看到了往日香妃独坐窗前，怜楚带有幽怨双眸的画面。
岁月悄然，纵使时过境迁，如今得以始终，那隐在深处的怨念，是否得以释然？
若香妃真的释然，又是受了怎样情感的影响，亲情或是…
四目相视，香妃露出浅浅微笑，笑如朝阳，使的张扬竟有些荡漾。
身为帝尊，这种情感对张扬而言是奢侈的，也是致命的。
惑乱起于后宫，后宫之乱则起于帝尊对于妃子的宠溺。这一点，张扬自是清醒。
“静淑去哪了？”
张扬收了心神，从床榻再次起身。
“静淑公主去了黄沂木大人那儿听读。”
张扬的有意躲避，香妃看在眼里不免生出些许落寞。
“小小年纪便知上进，如此甚好。”
“尊母哪里可曾去过？”
除去怡妃没多日，张扬就去过未央宫请罪，生许那圣武帝为了怡妃狠心与孝文尊母太后断绝母子关系得缘故，使的孝文尊母太后寒了心，将张扬拒之门外不得入内。
其为尊母，张扬自是不敢擅入，只得悻悻而归。
张扬归来，绞了脑汁也没能想出个对策。
所幸香妃宽厚仁德，施以恩惠便收其心，故而张扬便让香妃引线搭桥，每日前去未央宫替自己问安，以此感之。
张扬之所以要和孝文尊母太后修复母子关系，除二人亲情以外，亦有依靠孝文尊母太后权势之意。
莫要小看孝文尊母太后一妇人且久居深宫，她若走进朝堂在那朝堂之上跺一跺脚，那朝堂必是摇摇晃晃，颤上三分。
权威之大，就连那权倾朝野的柳榛见了孝文尊母太后也得夹着尾巴，臣服而拜。
前文说过，孝文尊母太后原名李惠卿，乃前朝大司马李照本孙女，掌天下兵马。
李照本虽被元和帝忌惮其权威而设计陷害，但其部将元和帝却不敢一并铲除。
元和帝深知，临国边防将令受过李照本恩惠何其多。若全部诛杀，必使天下军寒，军士心寒便失了卫国之心，无守国军士何以巩固江山，江山不保则尊位不存。
为巩固尊位，元和帝非但不能对其部下痛下杀手，反而在李照本死后全部加官进爵，委以重任。
李照本旧属，现如今哪一个不是封侯拜相，分布在临国各处手握重权成一方诸侯。
柳榛之所以不敢明目张胆威逼圣武帝退位，心中所怕者并非那个昏庸的圣武帝，而是如今的孝文尊母太后。
“臣妾正是去了尊母哪儿，顺道到尊上这里跪安。”
张扬点点头，颇为满意。
“她老人家气色如何。”
张扬说这话的时候，严肃的脸上竟忍不住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那笑意如同自嘲。
张扬有这表情，倒也不觉奇怪。孝文尊母太后年龄不过三十五六，虽说算不上风华正茂，但也属于风韵犹存。
一风韵犹存女子，被他张扬奉作暮之岁月的老人家，又岂能不使人啼笑。
张扬算是已经够沉稳的了，若是换作年龄相仿的他人，早已被这言语笑得前扑后仰直不得身。
“尊母今儿心情好，气色也好。”
香妃从侍女手中接过龙袍，披在张扬身上。
张扬双手自然敞开，香妃绕到身前，撑着袖袍把张扬手臂放到袖袍之中。
“尊母可与你有过闲谈？”
“聊过一会儿，臣妾在尊母那儿特意提及尊上，说尊上这些时日勤于政务，日夜操劳。”
“尊母面上厌烦，但臣妾知道，她老人家全听进去了，态度比往日好了许多。”
张扬轻笑一声，并不言语。
母子终究是母子，骨头折了筋还连着，血浓于水的亲情岂能说断就断。
孝文虽贵为尊母太后，但毕竟也是一个母亲，纵使儿子做了天大的错事，做母亲的顶多一顿责骂，哪个做母亲真能狠心割舍这血浓于水的母子之情。
“看来这老人家气消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找个机会亲自去一趟未央宫请安。”
张扬心里想着，香妃站在张扬身前扣着龙袍的纽扣，吐气如兰的气息直接飘进张扬鼻孔，甚至张扬能清洗的听见香妃胸口“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面上看着坦然，心里却是紧张的要死，毕竟站在香妃面前的男人、她的男人，可是堂堂临国至尊。面对尊威如此之盛的男人，心里紧张也是情有可原。
“今儿天好，香妃陪本尊出去走走。”
张扬把手搭在香妃香肩之上，将其搂在怀里。
香妃只觉得脸上滚烫，不多时泛起红晕。
听着语气像是在与香妃商量，但那动作却显出张扬霸道的权威。还未等香妃应答，张扬便搂着香妃向殿外走去。
香妃也只得顺着张扬步伐，羞涩而又怯懦的轻如细雨般说了一个“是”字。
张扬坐在御花园一处雅亭，香妃陪其左右。身后侍女太监们忙前忙后为其准备茶水点心。
张扬也不知从哪捡来几颗鸽子蛋大小的青石，一颗一颗将石子丢进身前翠绿的湖水中。
石子落入湖水，惊吓了水中的鱼群，受到惊吓的鱼群迅速游进深低，荡起层层涟漪。
水波粼粼的湖面，倒映出一副模糊不清的身影，身影面色凝重，似有郁结。
“尊上何事烦心？不妨说与臣妾倾听。”
张扬收了心神，对着香妃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这只老狐狸，看你如何啃食本尊送你这快烫手山芋。”
张扬心中冷冷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