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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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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世界就一片黑暗,一切知觉终于湮没。
  ……
  我猛然在床上坐起来,原来。只是一个梦……
  我揉了揉眼睛,忽的发现湿腻腻,唉,不是吧,我竟然做梦都哭了。
  我坐起身,披上睡衣,缓缓走出门去。门外下着小雨,我信步走在雨里,我习惯了。
  在登龙山上绕了一圈,我觉得很清爽。
  我突然想去一趟凡间,这至天原界就我一个人,太无聊了。真像之前说的,下棋都得自己和自己下,时间久了我不得疯了。
  我轻轻踏在石阶上,一边看着登龙山的风景,一边朝我的小竹屋走回去。
  忽的,我身形一窒。
  远远的竹屋外,隐约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撑着伞,似是抱着什么东西,朝我这里看过来。淅淅沥沥的雨,淋在我的发际,沿着脑门留下来,湿了我的眼。
  一瞬间,我仿佛看到有一张灿若烟霞的笑脸,微微的在对我笑。
  我看的越发模糊,竟忘了腾出手来抹脸,只瞧向她。
  我心里猛然一颤。
  满天星河,层层陨落,化作一颗颗无比璀璨的流星,在我头顶划过。
  微风吹着登龙山上的草木,簌簌作响。
  有落叶,纷繁落下,这一条细小的石阶,竟忽然变得如梦境般。
  沧海,桑田。
  耳畔,忽的有一声声音传来,温柔的像是一段清风,拂过我的耳畔,
  “你回来了。”
  我全身一抖,有一股暖流,从我心底涌了上来。
  雨下的大了些,我忍不住揉了揉眼,等我再看去的时候,那里却和我走的时候没什么区别。许是自己的眼被雨淋花了吧。
  我没在意,可是莫名的,我心情变得很差。
  我不想笑,也不想说话。
  我就那样走了回去,竹屋里,一切摆设都还是我睡醒时的样子。
  可是我却突然觉得,这屋子怎的这么陌生。
  我晃了晃脑袋,许是自己睡迷糊了。
  随手拿起一身青衫,披在身上。我拿着伞,走出门去。
  诶?我什么时候喜欢打伞了?
  没在意,我下了界。
  还是猴子接的我。
  那天,听说小城里来了个新的戏班子,我来了兴趣,觉得要去听听。结果很意外的,我遇见了一个小仙,我一眼看破了他,他却也不在意,反而信口和我攀谈了起来。在凡界听戏须得照着凡界的本子来,觉得角唱得好便捧个钱场,喝彩时投几枚赏钱到戏台上,也算不辜负了戏子们一番殷勤。
  那女仙大约头一回到凡界看戏,见红木雕栏后头一干看戏的扔银钱扔得热闹,眼红也想仍,却两袖空空的挺寒酸,她一眼看破我并非凡人,只是却并未发觉我也并非仙身。他喜滋滋自报了家门,找我借些打赏的银钱。我虽有些奇怪她一个小神仙自当习得变化之术,变一两个银钱出来理当是桩小事,还是借了几两银钱给他。后来才晓得他爹是天界神君的弟弟,怕他下界冶游惹祸端,将他的仙力封了。
  原本这不过是个点头之缘,此后我去凡界看戏却回回都能遇得到她,这点头之缘便生生被变成了个长久的缘分,那女仙生的喜辣活泼,又不缠着我打听我是谁,家住哪里,有多大,我觉得难得,再则听戏时能有个人说说话,也挺不错。
  这么一来而去的与她同听了十多场戏,算算日子,大约已两月有余。
  今日,我又坐在这楼中听戏,戏台上挺应景的唱了一出《两生契》,正是十月初五,宜婚嫁出行,忌刀兵,我点了一壶酒,看戏台子上的青衣将水袖舞得洋洋洒洒。
  这一段戏文直唱到“他衣衫褴褛,走过春秋冬夏,不敢靠近,年少岁月蹁跹的那一刹”那女仙才姗姗来迟,舔着脸在我身旁占了个位置坐下了。戏看到一半,她掩着嘴角凑过来偷偷摸摸道:“我那如花似玉闭月羞花的小姑,你可记得吗?”
  我点点头表示记得。
  那女仙除了常和我说戏,额外也常说起她这个小姑。按她的说法,她这个小姑天生了一副闭月羞花的容貌,乃是个绝世美女,一生下来就和西海龙太子定了婚约,只可惜她看不上那家龙太子,趁夜里逃了,后来竟在一个叫流波山的地方找到了她,发现她竟嫁了一个凡人。结果那凡人被杀了,被强带回天庭,还是要嫁给那西海龙太子,谁知那天那凡人竟和妖怪沆瀣一气,借着妖力上了天庭,还把天庭大闹了一番,结果他身上燃起了妖火,眼看就要魂飞魄散,她那小姑拼命护住了他,结果还是没保住,反倒是自己也被他害死了,可怜可怜。她每每叹出可怜二字,脸上便果然一副悲天悯人之态。我却并不觉得她小姑一家多么可怜,大约是对我这个造主而言,生死根本毫无概念罢了。那女仙执壶倒了杯冷茶,润了口嗓子,左右瞧了瞧,再掩着嘴角凑过来:“我那个小姑,我不是告诉过你他死了三年吗?三年前,合族的都以为他只剩下个遗体,元神早灰飞烟灭了,他们做了副玄晶冰棺将她沉在了三十六重天的极高处,我当初还去瞧过的。然后昨儿个,神君派我老爹和刑天大神去那凡人住的地方,说那男子是不祥之人,住的那地方也被他污了,说是那里是个不详之地,要把那夷了。”
  我心底猛然一颤,一股怒气猛地卷了上来。
  “你猜怎么着,我爹和刑天大神去了,竟发觉那凡人住的竹屋那里,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薰衣草原,隐隐约约竟见到我小姑撑着伞,抱着一簇紫花,站在竹屋前。吓得我老爹和我那叔叔刑天大神,愣愣是又退了回来。”
  四周刹那静寂无声,手中的酒杯“啪”一声掉在地上,我听得自己干干道:“那地方可是流波山?你小姑他可是公主望舒?她可是神君天族神君的亲妹妹长公主望舒?”
  那女仙打着结巴呆呆道:“你,你如何晓得?”
  我心底一颤,我怎么会知道这些,还有,我身子怎么会抖得这么厉害?!
  猴子看我不自在,问我怎么了。
  我说,我要回上界去了。
  猴子没拦我,继续看他的戏。
  我忽然想起来那天,那一对夫妇,我问猴子的那句话。
  临走前,我问猴子,“爱是什么?”
  猴子好奇的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谁知道他原本平静的眼神立刻惊恐的很,转瞬间,凡间便是暴雨倾盆。
  我说怎的下雨了。
  猴子说,圣座,你怎的哭了。
  我心底一颤,方才那个问题有一次回响在脑海,爱是什么?!
  我腾云上的半空中,天高地远,下视茫茫,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匆匆忙忙回了至天原界。
  也就是那天,我决定要造第三个神。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为什么我要造第三个神。
  只是那天回来之后,我的心一直像是迷失了的小鹿一样,乱哄哄的在胸腔里跳了一天。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于是我找了好多道,可是竟没有一条比我所看到的,那一对男女眼中的那一道美丽。直到我找到了星星的道,那璀璨无比的星光,勉强可以抗衡我眼中无法磨灭的,那种光芒。
  那天,我几乎是像疯了一样飞速狂奔到化神无境,将那道丢了进去。
  我想,再过个一百年,等凡间的阳汇聚的差不多了,这第三个神,也就出来了。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真的
  万万没有想到。
  这第三个神,竟成了我的归途。
  ……
  算起来,也真真正正已经过了三百年了。玄和素两百年前就已经归位了,怎的这第三个这么慢?为什么还没造出来?
  这也就是我今天要出门的原因。
  其实我也知道,造神这种事比造人实在是复杂太多了,虽说整个世界我都造了,我也不在乎多麻烦,但是这东西却唯独是要耗些时日的。所谓神,就是掌控天地造化的,也许不像我这般主宰一切,但至少也要主宰某一个系统。玄和素就是这样的,但是最麻烦的就在这里。不论我我醒前醒后,我就是唯一,我就是无限,我就是真理,我就是道路,我就是生命,我是自有而永有的,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是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也就是说,我是唯一可以主宰的神。所以如果要造另一个可以主宰的神,给他们道很简单,造他们的灵也很简单,但关键在于,我无法给与他们与我一样的神体。神如果不能拥有身体,那就和人死掉是一样的,那只是一道而已,根本无所谓神识,就像我醒之前一样。
  我苏醒过来,是因为我就是一切,当生灵有了意识,我也就自然有了。
  可是我是唯一,如果想要让我造的神与我一样拥有神识和神体,那只能像当初玄素那样,让他的道吸纳生灵身上的阳,凝聚成神体。
  所以玄和素光吸纳凡间的阳就足足吸纳了一天一夜,这才初具身体。我有养了他们一百年,这才让神体渐渐成熟,这才让他们归位。
  只是这次真的有些反常了。上次玄和素只是用了不到一百年,怎的这次三百年都过去了,还没有吸纳够阳呢?
  我踏出了步子,朝房外走了去。
  这里的天气还真是一成不变呢。如果能下一点雨该多好。
  这些天来,头顶上大都顶着一片蔚蓝,我着实厌倦了些。不过还好,我刚才说了雨,倒也挺听话的下起雨来。
  门外的风景不错,这至天原界是我亲手打造的,青山碧水,现在那远远层层的绿林和烟波浩淼的江河都弥漫在一片若隐若现的纱幕里,我踱着步子朝燕子矶走过去。可能是刚睡醒吧,身子还有些惺忪,走起路来歪歪扭扭的。
  我着实是想伸个懒腰的,可是手刚抬起来,我就迟疑了。因为上一次伸了个懒腰之后,惹得下界竟然雷阵雨了十几天,弄得又有几条大河发了洪。
  算了,就这样吧。
  我放下手,揉了揉脖子,深呼了一口气。
  雨水淅淅沥沥打在我身上,我感觉很清爽。说实话,我特别喜欢被雨水淋透的感觉,那种感觉清明得很,能让我浑身舒畅。不要因为我是神就以为我一直很舒服了。唉,我有什么办法,自从上次去了一次凡间,把那个猴子封圣,我就爱上了凡间的天气,春风,夏雨,秋雾,冬雪,尤其是被雨淋个通透的时候,那种从心里一直发到全身每个毛孔里的清冷,着实让我爽了一把。
  天还是比较明白我的心境的,这雨不大不小,刚刚好。
  我抬头,对着天笑了笑。
  稍稍阴霾的天空中,有一朵乌云显现出一张猥琐的笑脸,纹丝不动的飘了过去。我耸了耸肩,也随着微微笑起来。
  真不知道在我苏醒之前,我到底是怎么过的日子,我记忆里那些创造天地的日子,与我现在的日子比起来,那简直就是个苦逼生活。不过我并不抱怨,如果没有那一段时间的沉睡,想必我也享受不了这清明的雨沐。
  关于这第三个神,其实我很早就想去看看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总是不愿接近化神无境那里。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靠近那里,心里就会有一次像是脱了弦一样剧烈的崩动,而眼角也像是决了堤一样哭个不停。
  你要知道,如果我哭了,下界就会是滔天洪水。
  不过很快的,我发现如果我不去,我就觉得心里像是什么都没有了一样。我是这世界的本体,这世上的一切都是我,凡人创造的东西就是我创造的东西,而这一次,我苏醒以来第一次,居然在……害怕……
  不过睡了一觉之后,我的心情好了些。
  再加上被微雨淋着,我身子凉爽了些。
  所以,我决定还是去看看罢。
  站在燕子矶上,我刚要撑船,却忽的看到远处漫山遍野的薰衣草。当初是玄哭着闹着要从凡间取回来这东西种在这里,我那时宠他门两个宠的厉害,就答应了。回来的时候,玄背着我偷偷的给薰衣草输了阳,结果那两三株薰衣草像是着了魔一样,不到两年功夫就将整个舒原全都染上了紫色。
  本来老子还很心疼我的舒原,因为舒原那里我本来是想哪一天要建一座宫殿的。后来我心疼的还罚玄给我砍了一百年柴。可是后来,我终究还是没有去再说建宫殿的事。这也怪不得我,我每次想去拔光那些薰衣草,我就不忍心下手。虽然长在了不该长的地方,但是那是我的造物,我就像是它们的父亲一样,你见过哪个爹会杀孩子的?!
  结果我一心软,反而成了陪着玄一起照看那一望无际薰衣草的。
  我可怜的舒原啊啊啊啊啊!!!
  可是今天在这微微细雨里,我看向舒原那一望无际的薰衣草的时候,我竟呆住了。我头一次觉得,那地方,怎么会……这么美……
  忽的,我隐约看到一个女子,远远的站在舒原尽头,撑着伞,抱着一簇薰衣草,微微的,对着我笑。
  “你回来了。”
  一声无比熟悉的声音回想在耳边。
  我全身一个机灵,一股暖里忍不住从眼中流了来。
  我不禁恍惚了一下,转瞬间,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我呆了很久。
  直到天江的浪花打在我脸上。
  啊啊啊啊啊!正事要紧,我不是个呆神!!!啊啊啊啊!!我在想什么啊!
  我开了缆绳,信步走上江面,朝荡在江面上的白船走了去。
  江上一平如镜,江底星光璀璨。
  这江不同凡间的江,这是我造这一界的时候点的那一汪水。只是那时候造完这界的海时,我兴奋的有点过了,从海上一路狂奔进了大陆,又沿着海岸奔跑了几刻。结果我衣角浸出的水化成了这江。因为我是沿着海岸跑的,所以等我发现的时候,这江已经宽的不成样子了,怕若是凡人站在江畔,定会把它误认做海。
  而那江底的星光,是我那一次在江上跑动时激起的浪花,他们落进江底,变成一颗颗明星,如是夜空里飘起无数展明灯般,璀璨夺目。
  我管他叫天江,凡间管它叫银河。
  我上了白船,江风微微的吹过我湿湿的衣衫,还在下着小雨,微冷。我仰着头,躺在摇椅上,用力的嗅了嗅弥漫在空气中的雨起,夹了些远处的泥香。
  我说,去化神无境。
  白船曳着我,缓缓去了。
  这船是用十万颗如钻石般剔透的白矮星做的,像是初春朝晨叶尖上的第一滴露水汇聚成的冰晶,微微泛着洁白的光,晶莹无比。
  我管它叫无暇湖光。
  化神无境在天江的极上游,那是这一切起源之前,最初,也是最纯净的模样。
  我造这界的时候,恰好要造神,所以我需要一片净土。于是在造这界的时候,我保留了一块无,这便是化神无境。那是一片漆黑无比的渊,在那里没有光也没有暗,没有山川,也没有湖海,没有森罗万象,世界三千,没有任何东西,也因此称它无境。它本来是和天江分开的,只是后来我把星道送进化神无境的时候,里面流出了星光,汇进天江里,便成了天江的源。
  其实到那里并不近,无暇湖光大约要曳上十载才能到那里,可是我等不及,我只给了它一刻的功夫,所以当它开起的时候,微风细雨便大了起来,成了狂风暴雨。我本想在甲板上休息的,结果风太大,吹散了我的袍子,逼得我我不得不把摇椅抬到了船舱里,冥着眼小憩。
  也就是刚迷糊了半刻吧,心脏突然莫名的停了几秒。
  其实就算是他完全听了,也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完全用不着的。可是心房停滞了几秒后,猛地抽动了一下,就一直跳个不停,带着一股岩浆似的东西哗哗的流遍全身,激的我每个汗毛孔都忍不住颤抖。
  我觉得有点不舒服,可是又说不上来那里不舒服。
  停了摇椅,伸手在眼前,我觉得好奇怪,因为我的手竟然一直抖个不停。我很担心,凡间有一种叫癫痫的病,据说得了之后也会像我这样抖个不停。本神难道是有点轻微的癫痫了?!
  这样一直躺着虽说是轻松自在,可是终究是不好的。我晃了两下身子,站了起来。然后,突然耳边传来砰的一声,我脊背一凉,连颤抖着的手都被吓得窒了一下。正在我还纳闷的时候,身子忽的停了一瞬,而后便不听我使唤的一头朝墙上装了去。我怔了一下,就像是一个人猛地一脚把我朝墙上踹了去,没错,那感觉绝对是踹!
  忽的,那种感觉又一次袭了来,我心中突的一跳,却不知这一跳为的哪般缘由。手撑着墙面,缓缓退了下来,不觉的手轻轻打了打衣衫,淅淅沥沥,竟落了几番尘土。
  我踱着步子,走上船去。
  无暇湖光就停在江心上,不远处,一闪玄黑素白参半的大门紧紧所在江面上,背后,便是万丈高山。
  我自是知道到了,一个步子跳下船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却抖得了。
  我不知为何,却也没太在意,因为这些日子来每经过这里都会如此,也便惯了。
  其实化神无境的周围,我并没有太在意风景的,可是今天看去,漫山的樱树,漫天的樱花,江畔还点着几株垂柳。我倒是楞了一下,突然有一点颤抖,平日里看过不知道多少次的樱红柳绿,今天却仿佛放射着三千色彩,就像是谁用水墨描了千万里的画作,那樱花垂柳,似是活了,漫天飘落的花瓣,也像是舞动着一般,向我吹过来。
  我感到脸上一热,不可思议的抬起手来,竟发觉,全身都在抖动。
  那一黑一白的大门下,有无数星光,像是跳了龙门的鲤鱼,朝我游了过来。
  我装作没事的样子,缓缓踏着步子,朝大门走去。
  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是我亲自手书的四个篆字:“刹那芳华”。
  这里距我住的地方很是遥远,光至少要十年才能到这里来。所以我来的时候,这里还是深夜,半空中明月高悬。可是眼前却并不是这样的。脚下,江里,星光团簇,像是埋在了水里的一轮白日,光华伴着水流纷纷飘散,在这天江尽头如雾弥漫。我没有在意,走进那一阵光雾,朝大门走去。
  只刚一踏进雾去,就忽的心里一窒。
  我很清楚的感觉到,有一双温润如玉的纤纤玉手,轻轻抚过我脸际。
  那种温暖,我生来数千万亿年来,从不曾见过。
  我心跳得厉害。我停下脚步,甩了甩袖子上的水,捂着胸口想等一会儿。偏偏待我低头的时候,正对上那脚下微微泛着暖意的星华。没来有的,一股电流从心口散了去,传遍全身。有一股幽香,从化神无境的深处传来。我闻得清楚,我记着那是我把星之道丢进来的时候,留在他身边的香料,我向来是有这个习惯的,造玄素的时候,我也是留了香料的,这样造出来的神,终身都会身留异香,上次给玄留下的都是牡丹香,给素留下的是玫瑰香,这次给他留下的,是一个薰衣草香包,是我用舒原上的薰衣草做的。那香味传过来的时候,我竟觉得比我放进来之前还要阴柔了好多。
  就这般嗅着,竟有一种肉麻的暖意。嗅着那一阵暖意,竟如凡间酿了三百年的佳酿一般香醇,久了,我竟也像是醉了一样,昏沉沉的,脑袋里有一些绮念泛了来。
  我只手握了个指扣,晃了晃脑袋,我饮酒还从来没有醉过,今日这般昏沉,许是来时淋雨淋得多了,着了凉,也没在意,便继续走下去。只是眼前的路开始变得歪七扭八来,也或者是我走路变的摇摇晃晃?
  不觉得,我的脚步快了许。
  有一种期待,如火,在我心里燃了来。
  我终于走近那扇门扉,几乎已经没了力量。
  我轻轻念了诀,一双手颤抖的抚在门上。只轻轻一碰,那门豁然开朗。
  化神无境里并不和门外一样,依旧是那么漆黑无比,只有脚下那一簇星华不曾散去,依旧随着我。
  我自是知道这星华是由我三百年前投进无境的星之道所化,所以也便没怎么在意。我沿着黑暗走了进去,循着光华的源,每走一步,心跳的就更加厉害。其实找到这位神很简单,就像以前找到玄素一样,你只要沿着那附在神上的道所化出来的东西一直走就是了,化神无境里纯净的纤尘不染,很容易就能找到。当初玄的道溢出来的是巨热,而素的道溢出来的是强光。而今溢出来的,是无穷无尽璀璨夺目的星华。
  我踱着步子,一步步朝里走。每走一步,心里就跳的更厉害,这里鸦雀无声,我却能听到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一股股热流在心里涌向全身,我脑袋里竟开始有点发懵了。我走不稳,身上的衣衫也随着我的颤抖而抖动。我觉得全身血液几乎都要从血管里喷出来了,每一步都颤颤巍巍的。
  终于,我走到了我找到玄素的地方,也是这一次造神的地方。
  可是那一刹,我原本像猴子一样上窜下跳的小心脏却忽的傻掉了。
  连带着我,也一起傻掉了。
  这……这是什么……?
  一只手,一只血淋淋的手,悬在半空中,就那样凭空悬在那里。
  我感到全身一凉,瞬间,心脏传来的那股巨热都退了去。
  我急忙将那手抱了过来,耳朵里不停地嗡嗡直响。转瞬间,电光火石,天昏地转,全说不出话来,冥冥中,我竟觉得有一股冷风抚在我脸上。
  我心里忽的颤了一下,我猛然抬起头。
  这偌大的化神无境,满满的,竟全是……残破的灵体……
  漆黑一片的视野里,有一具已经被撕裂的不成人形的灵骸,四分五裂的,悬在半空中!
  我感到有什么东西猛地在脑袋上敲了一下,全身气血在一瞬间几乎都僵住了。阴冷的阴气弥漫四周,顺着我来的路溢了出去,我清清楚楚的看到,那无尽星华,是从那灵体残破的肢体里流出来的,如白绫一般凄凉的灵血!
  我看得清楚的很,星华不断的从被撕裂的灵体之中涌出来!
  突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一个想法,猛地从我心里跳了出来……
  ——星之道,凡人能够企及吗?!
  我想说什么,却突然觉得,我竟连说话都好吃力。我看着那碎裂的灵体,心里竟如刀割一般绞痛,若不是我的疏忽,他何必如此受苦?他是我造的,我就要负责到底的,哪怕死也是要救他的。我指间划过一道光,将那破碎的灵体团团包住,努力的想要让他们聚合,可是竟觉得异常吃力。我越发的着急起来,我怕他下一秒就会消散。一手运着气,一心急着,我终究是乱了阵脚。一口急血猛地从心口径直冲破喉咙,痛的我不禁悲鸣,仿若从地底传来的恶鬼噬魂声,那声音渐渐汇集,像是千军万马扬蹄而去。
  我至今还能回想起当时我颤抖的声音,我几乎是拼尽全力才说出的话,“我……念了……你的咒……”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说,只觉得在那个时候,我只有那么说,才最恰当。当我的声音结束,一阵不知名的共鸣声从耳畔响了起来,那声音孱弱极了。我突然就觉得,心底,像是突然被人狠狠的砸了一下,哗啦啦碎开。
  忘了眨眼,直到看着灵体纷纷聚了来。转瞬间,一股飓风从身后袭来,无暇湖光竟被那风力吹了进来。灵血倒流,仿佛长鲸吸水一般,回复到那灵体上。那是一具,如美玉一般纯洁无瑕的,灵魂。
  我看得很清楚,她……竟是个女的……
  那一张惨白的脸,嘴角,依旧有星华流散。我窒住了,我从来都不用呼吸的,可是那一刻却忍不住猛然吸了一口气,下颚不听使唤的颤抖个不停,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那么热,沿着眼角留下来?!
  我感觉得到,她身上竟没有……半丝阳气……
  就像是被人用冰水从头灌到身底,我感到全身冻彻。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我几乎是拼尽全力的抱住那刚刚复合的灵体,紧紧地抱在怀里,跳到白船上。
  白船懂我的意思,像是疾风一样飞速的游出化神无境,朝天江下游而去。
  我紧紧抱她在怀里,全身都不听使唤的颤抖个不停,我什么都不记得,我什么都看不到,我拼命的将自己的阳度给她,我的脑海里只记得,没有阳来塑形,她活不下去。
  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
  我究竟是怎么了?!
  跳下船,身体不听使唤,我扬了身形,紧紧抱着她朝曳华池飞去。
  她的灵体很冰冷,我不停地责骂我自己,我好后悔,我为什么没有早一些想到,凡灵根本触及不到星之道,又怎的会有凡灵的阳气汇聚过来?倒是凡灵仰望苍穹,幻想着能遨游众星之间,那无数的的精神该汇聚多少阴气,才能撕裂我这个造物主做的灵体?!她受了这般痛苦,又有几百年了?!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却又一遍遍的在她耳边唤着她。
  我不停地告诉她别怕,然后将所有阳气从身体里度过去。
  直到我飞过天江,落在舒原极远,坐进曳华池里。
  曳华池里并不是水,而是星灵。这个宇宙里,所有维面里,数不清的恒星的星灵,都在曳华池里。那里是整个至天原界最温暖的地方。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选择这里,只是我只想带她到这里来。
  突然,有一丝异样闪过脑海,我猛然低下头去。
  我看万事万物,都会有一种照镜子的错觉,就连看玄素的时候,也少许会有。可是当我低头看着她的时候,那种感觉,却忽的烟消云散。
  她的脸洁白的像是九幽泉底最宝贵的美玉,而每一处都是那般惊心动魄的美丽。这是我见过的,凡间从没有过的面眸。恍惚间,天地万物都暗了下来,唯有她像是长明不灭的星火,摇曳在面前。
  暖流,顺着心房,流遍全身。
  我不禁抱她更紧了,我嗓子发涩,顿时觉得吹遍身边的风是那样刺骨。
  我看着太阳,竟觉得毫无光彩。
  天灰蒙蒙的。
  我突然好害怕,我不知道在害怕什么,我出生几千万亿年以来,我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心时上时下,脑袋里模糊的不知道该想什么,我第一次有一种窒息的感觉,难道这就是凡人所说的,快死的感觉?如果我死了,宇宙万物也会消亡。可是我突然不想在乎那么多,我只觉得,哪怕死,我也要救活她。
  并不是因为她是我的造物,我知道的,绝不是并不是因为这个。
  可是……到底是因为什么?!
  从那天起,至天原界再也没有下雨,也再也没有起风,我怕冷。我就那样抱着她,看着舒原上的漫无边际的薰衣草。
  我几乎不知道我该干什么,我脑袋里迷糊的很,似乎只要看到她,我脑袋里就瞬间变得空白了。此刻我几乎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只记得,必须把自己的阳气度给她。
  太阳生起,月亮落下。薰衣草只开两个月,转瞬便是枯黄。我突然想起那些年,我问猴子的话,“爱是什么?心灵的追思是什么?”
  我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孩子,孤孤单单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很多年。凡灵的孩子至少有母亲,而我呢?我连母亲都没有。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因为我所有的记忆里,哪怕我还没有意识的时候,我都一直是活着。
  我没有出生的记忆。
  我突然在想,死是什么感觉呢。
  我突然羡慕凡灵的幸运,他们居然可以死……
  至少,他们有个去处……
  莫名的,我想,如果她死了,我也好想陪她一起去死……
  我也好想,有个去处……
  我想看看,那个去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越是这样想着,不觉间,我竟抱她越深了。
  我就这样一直抱着她,坐在曳华池里。看了不知道几千遍舒原紫了又败,败了又紫……
  我开始给她讲故事,讲凡间,讲东海的美景,讲海边的日出,讲春季里雨润的竹林,讲夏季里温暖的阳光,讲秋季里金黄的原野,讲冬季里皑皑的白雪。我还给她讲凡间有一只猴子,活了几万年。我还给她讲远处有一颗恒星,爆炸的好不璀璨。好多故事,我都不记得我到底有没有给她讲过了,我最后一个给她讲的故事,是一个孤独了几千万亿年的可怜人,一直在这个世界上流浪,用了好久竟从没找不到归途……
  想到这,我哭了很久,我第一次觉得,我竟然是这样的卑微可怜。
  忍不住,我求她醒过来,我说我好怕继续孤单下去
  忍不住,我亲遍了她的眉毛眼睛脸颊……
  而当我转向嘴唇的时候,我呆住了,那一刻,天旋地转……
  有一双比天江水还澄澈千万倍的双眸,就那样一直看着我。有一双温暖如春的手,抚过脸上。忽然间,我冰冷的脸上,又一次润若雨泽……
  夜风吹拂,她毫无血色的秀颊,仿佛是漫天黑夜里,最皎洁澄明的光华。
  心停了。。
  她仿佛就像是我的一个梦境,我屏住呼吸,生怕稍微一点微风,我眼前的这风景就消散了。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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