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读趣阁 / 武侠仙侠 / 异灵圣灾 / 第三章:梦尽

第三章:梦尽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刚才……老子感到的那骚骚的东西……竟然是尿?!竟然是尿?!
  一股热气立马袭了上,我一巴掌打在长右脑门上,长右脑袋一低,竟躲了过去,而后径直朝门外逃了去。我忘了收手便破口大骂了起来,“右子你这个瘪犊子给老子等着,老子好了打你十条街!十条街!”
  鹿蜀看右子跑了,将狌狌的脑袋朝门外一扔,用他那标志的不生不死的嗝屁声道,“狌狌这畜生已被我杀了,你这身子却伤得不轻,还需要静养一段日子。这些日子你还要多感谢这位姑娘照顾,若是没她你死八回也够了。”
  我着实是不太想回答他的,鹿蜀身为妖王,自然是要威严一些的,可是这一套在我这里却不大有用。上次我请他喝酒,灌得他酩酊大醉,他像一个逗比一样给我跳了一次我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奇怪舞蹈,我就明白,其实他也是个逗比。奇怪,我为什么要带个也字。
  肥遗悄悄走到我耳边,趁我没什么防备在我耳边叮咛了一些话。
  我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肥遗不怀好意的朝我笑了笑,而后手舞足蹈的出去了。
  然后,呵呵,然后我这小竹屋里就只剩下这个如花似玉的美姑娘和我这个土的掉渣的乡巴佬。
  我也不知道刚才肥遗怎么想的,会给我说这个。
  我低下头去,正对上她的瞳孔。一刻,我全身一个激灵,不知道是因为她刚才哭过还是怎么着,他的眸子里水汪汪的。窗外的阳光透进来,倒映在她的眼里,仿佛是下玄月洒在了的天湖的湖心里,纯洁的让人着迷。
  我心里一颤,一身血脉就和癫痫了一样跳个不停,弄得浑身不自在,原来碰女人是这样的感觉……
  我突然很纳闷,那小镇子里那几家公子哥怎么还娶了那么多房小妾?他们喜欢这种感觉?原来人一富了就容易变态……
  “桑哥哥,你还疼么?”她的声音空灵的很,让我听着,竟有种浸透心脾的感觉。不过这声“桑哥哥”还是不禁晕了一晕,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不必这般叫我,”我努力装做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他们都喊我桑子,你就也喊我桑子罢。不过你要执意想喊我哥,我也并不介意,但是你不能带第二个字,应的就像我兄弟那般喊我桑哥就是了。”
  “嗯,桑哥。”她抿嘴笑了笑,那笑容真美的令人窒息。
  不过也许是我从没接触过女人吧,我窒息的时间不长,也就一秒而已。
  “我身上倒没什么大碍,长年生在这深山里,什么伤都受过了,大不了养上一个大半月就是了。”我右手揉了揉额头,低头看她。她身上那一身红色霓裳竟不见了,此刻竟是一身素色的布衣。这衣服似曾相识,我仔细想了想,大概是鹿蜀他家婆娘做的,不过穿在他家婆娘身上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奇怪,怎的穿在这姑娘身上,就怎的像雪一样净雅?想到这,我却忽的想起来初见她时的模样,信口问道,“不过倒是你,初见你时你那衣服华贵的很,像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千金,怎的没事跑这流波山里来,又怎的会被狌狌抓了去。”
  她顿了顿,低下头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的,“那是我抢来的,我本是行着江湖的人,后来有一次见到有家小姐穿那衣服漂亮,便趁晚上抢了来。”
  “哦,”这丫头说谎都不会说,你结结巴巴的,老子信你才怪。但是毕竟是姑娘家,人家也有难言之隐,我也不太在乎,干爹生前教我,活的糊涂些才是最幸福。不过我倒突然有点想发坏了,因为我还没调戏过良家妇女呢,听小钟他们说那样很好玩,“那你即是走江湖的,那怎的连狌狌也打不过?”
  “她毕竟是个妖啊!”她头低的更深了,“我一个凡人怎么和他打。”
  我自是觉得好笑,这和妖有甚关系?妖天天来我家讨酒喝,妖天天晚上被老婆打的鬼哭狼嚎的,妖每次见我都称兄道弟的。妖得罪谁了。
  “桑哥,你不怕他们吗?”那女子指着窗外偷偷摸摸不知道在搞什么八卦的鹿蜀、肥遗和长右他们,“他们可都是妖啊。”
  “要不是这三个妖,你早死了。”我最讨厌别人说我兄弟了,鹿蜀他们虽然都是妖,可是一不吃人,二不吸血,除了好点酒,喜欢欺负小孩子,没什么坏处。说起来,我能活在这流波山,还多亏这些个妖们照看着,长右还帮我耕地来者。我不耐烦的摇了摇头,“妖也有好坏,我爹娘生下我就没了,干爹死的早,我六岁就住这山上了,鹿蜀和他婆娘把我养大,他是这里妖王,其他妖也对我很好,你说他们是好妖还是坏妖?”
  那姑娘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妖还有好坏,还真的头一次听说。”
  我就纳闷了,怎的妖就必须是坏的?!我也懒的和她纠缠,朝床头一倚,随口道,“对啊,妖可坏了。”
  她忽的一愣,不明所以的抬头看着我。
  “你看,我这一山上都是妖,我和妖一起活了十几年,也算是个人妖,”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我看你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还是快些回去把。以后也别在江湖上走了,这破江湖到处都是山贼,还不如妖呢。况且你又这么漂亮,万一哪天再来个狌狌那样的想吃你,我可护不住你。再说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碰女人,碰的还是你这么美的,我现在有伤在身,你倒也安全。可我不能保证哪天我好了,就会变成个大色狼,到时候你可想走都走不了了。”
  我本以为我说的这么明白了,她也就该识趣的走了。
  可是她却红着一张脸低下头去,像蚊子哼哼一样嘟囔着,“你救了我,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还害你受了一身伤,心里已经愧疚得要死,你怎的还要赶我走。”
  我当是什么事,轻轻舒了口气,欣然道“听鹿蜀说你照顾了我大半个月,这就已经算报答了。况且我救你这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换是个大老爷们,我也会去救他的。做人嘛,最起码的善心我还是有的。”
  “我只是帮着他们给你熬药了,可是你救了我的命啊。”她忽的抬起头来,眼睛里盈的泪水,眼看就要流下来,“我的命难道还没有你一块皮肉重要吗?”
  我的心里忽的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酸疼酸疼的,刚到嗓子眼的话,愣愣是被她这一看给憋了回去。唉呀妈呀,干爹生前总是说女人这个哭是绝世神器,当时我还不信,天天欺负邻家姑娘哭个没完。现在觉得,这哪是绝世神器,这简直就是灭世凶器啊!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说啥,她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我。
  我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干爹教我礼数,说到李大官人家谁是正房,谁是偏室。虽然我记得不清楚,但是我还是记得女的跟着男的大都想要一个名分的,我这人长的不咋的,她却那么美,我觉得她定然是看不上我的,我不妨吓唬吓唬她,让她走了便是。
  我轻轻摇了摇头,道,“女孩子跟着男孩子,大都要有个名分,你这般跟着我,没名没分的不好。可是我要是给你名分把,我是个乡野匹夫,配不上你这么如花似玉的美女。这样我很难做,所以我建议你,而且是强烈建议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我看她低下头去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丫头终究还是在乎这个的,看来很快我就轻松了。
  “你救了我的人,我本就是你的人了。”她最后蹦出来的这句话可真是差点把我吓了个半死。
  我的个亲娘二舅姥爷诶,怎么的这可怜娃就不懂我的意思哟?!干爹常对我说女人越漂亮越可怕,我原是不懂是什么意思的,今儿个我突然似是明白了。
  “你可想好了,我一没钱二没地位,我就是一个乡村大老粗,”我一手捏着眉头,有气无力的说着,“你跟着我可就毁了这么一个花姑娘咯。”
  “你见过哪个乡村大老粗还看《岣嵝神书》的?”她索性将一张脸贴在我腰上,冥着眼娇声道,“我看你倒像是个厌世的隐士,修仙的人。”
  我听她的话,心下一沉。外面的世界向来礼法重一些,女孩子一不需要考取功名,二不需要教书育人,一般都是在家里相夫教子,反而是知道的多了不好。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就算是有些女孩子喜欢看书,也大都是些传奇轶故。这《岣嵝神书》晦涩难懂,是绝然不会去碰的。她竟然知道,还知道是修仙所用?
  我不禁心里犯了个嘀咕,她到底是什么人?!
  我垂下头去,看着她如花的眷容,忽的感觉有点不对劲,猛然心里一震。
  这并不是因为她多漂亮,也并不是因为发现了关于她身世的什么事。
  其实我有一个自打出生以来就一直有的小小毛病,那便是我看什么都看得不太真切。说出来也实在可笑,我看这世上所有东西,都会有一种如同照镜子的错觉,总觉得他们身上有自己的影子。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太喜欢和女孩子接触的原因,因为我每当看到她们,就有种感觉就是自己就是个女孩子。那种感觉诡异的很,让人很不舒服,所以我其实都抱定了孤独一生的想法了的。
  可是我今天看她,却头一次也是惟一一次真真切切的看到另一个人。
  恍惚间,屋檐细雨,蝉鸣初雪,我竟是看到了她。
  我怔了一下,竟忘了继续说些什么。
  “那你这是答应咯?”她轻声说着,眼里放出一种跃动的光,我看着竟出了神。四目相对,她看我没说话,噗嗤一声笑了。
  见她笑,我才缓缓回过神来。
  “你既然执意如此,我再死死拒着你,岂不是不识好歹。”我叹了口气,嗓子发涩,“但是我这人生性木讷,实在喊不出来娘子娘子什么的肉麻话,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与你,才能称你心意。”
  “这个不打紧,我叫望舒,你直接喊我名字便是,”她红着一张小脸紧紧贴在我怀里,嘤嘤道,“倒是你可要想好,我是死也不会像他们那般喊你的,要喊我就喊你夫君。”
  “啊?!”我脑袋像是被什么人狠狠敲了一下,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拒她,讪讪道,“这……真的只能这么喊?没个商讨余地?”
  “你救了我,我便做你的妻子。除非你赶我走,否则我就喊你夫君!”她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你不会赶我走的对不对,你不会赶我走的对不对。”
  我无话可说了,我服了!
  我突然感觉这个姑娘是上天派来专治各种不服的。
  我一手撑着床板,想起身。
  可是刚一动身,腰上立刻传来一阵撕痛,我半边身子当时就像是被烈火熔了一般炙痛得很,登时便不听使唤,重重摔回床板上。
  “你不要动。”她急忙坐起身来,扶我躺下,愁容满布道,“你身上的伤重的很,要不是刚才鹿蜀帮你输了气,你早就死了,现在身上的皮肉刚刚长好,还不结实,你先不要动,让我看看是不是裂开了。”
  说着,她伸手便要去掀我的被子。
  我一惊,不觉得喊了她一声。
  她听我叫她,嗔怪着转过头来,揪着嘴道,“你都且答应了做我的夫君,怎的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得吗?”
  我一时语结,思了片刻,张口道,“尚没拜了天地,连对拜也是没有,虽说我高堂已殁,可你的父母却是健在的吧。你我这些都没做,只是唤了一声夫君,怎的就可以了?!”
  她听我这话,脸上忽的明暗不定,我心想她应是和父母处的不好逃出来了吧。哪知她冲我一笑,一说眼睛里竟如个水碗里的黑珍珠一般,簌簌的哭了出来。“我已经没有爹娘了。”
  她一下子抱在我怀里,不住的哭着,“我爹娘死的早,从小被哥哥带着,哥哥平日里忙,根本不管我,还想把我嫁给一条臭蛇精。我心里不肯,他便把我关了起来。我费了劲才逃出来,逃了半个多月,这才逃到这里。本是找了个破庙想要歇一晚,哪知竟被那个妖怪擒住,险些被他吃了。是你拼了命把我救出来,我这才捡了一条命回来。你说拜了天地才好,那等你好了,让鹿蜀他们证着,我们便去拜了天地。总之死死生生,你救了我,我就是你的人了。”
  我听着稍稍有些动容,我也是父母去得早,这苦我识得。不过我好在干爹对我还不错,不过干爹也早早去了。这罹失双亲的苦,我还是懂得的。
  我看她哭的伤心,忍不住把她搂在怀里哄她。
  她嘤嘤哭着,啜道,“你若是要赶我走,不如直接杀了我。反正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我心一抽,不觉得抱她更紧了些,并非因为我喜欢她,而是因为感同身受。没了父母的人都难免有些自卑,只是她把自己放到了尘埃里,让我忍不住就想护着。
  我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既然救了她,也便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于是缓缓开口,轻叹了口气,“若你不嫌弃这荒山野外的,你住在这里也罢。这里虽然偏远,但是满山妖精都是我朋友,遇到什么意外,你只管喊他们便是。他们要是欺负你,你就说你是我媳妇儿,他们就会护着你的。大不了我再请他们喝酒罢了。”
  她怔了一下,双手不觉更紧箍在我胸前,像是呆了一样。
  我看她这样,不知道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一想到这我心里就有点发毛,这姑娘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别再又哭起来。我轻声道,“我说错什么了?怎的……”
  却还没等我说完,突然就感到唇上一阵温热,紧接着便看到她一头的秀发。
  嗡的一声瞬间溢满耳海,我脑袋里突然一片糨糊……
  老子……老子居然被……被个女人轻薄了……?!
  “矮油!”长右刚走进来,看到这么一幕,一脸猥琐的模样笑道,“怎么滴,这才多大一会儿,就私定终身了?桑子你好福气啊。”
  “你死开,”我不耐烦的说着,“老子的大梦三生呢?!别以为我忘了!”
  也就是话音刚落,望舒猛地颤了一下。
  我觉得不对劲,低下头去看她,正对上她惊恐的瞪得溜圆的眼。这一下我可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你怎么了?”
  “大……大梦三生……?”她声音颤的厉害,像是快要断气了一半,“你……你从哪弄得……?”
  “镇子上买的啊。”我答道,“我一个朋友费了好大劲才……”
  她猛地抱紧我,一颊羞涩都埋进我怀里,慌张的全身都在抖动,颤声道,“那……那你千万那别喝太多……书上说……大梦三生喝多了……就会灵魂脱壳……再也醒不过来的……”
  “哎呀,弟妹,你放心吧,我们都已经替他喝光了。”长右大笑道,“他想喝也没有咯。”
  “你!!!”我听他说的,顿时整个脑袋都快气炸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好了,你别你你你的!我也是结了婚,娶了妻的人,既然答应了人家姑娘,你就得好好的对人家,以后啊不准喝酒,你要实在忍不住,就把我叫来,我看在咱们是哥们的份上,我替你喝。”长右伸出他那猴手指着我,装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他转尔对着我怀里趴着的望舒呵呵道,“你说是不是啊,姑娘?”
  “嗯!”还没等我反应,望舒却先我一步强抬起羞得通红的脸来,娇声应着。
  “你听!”长右更是得寸进尺来,“你婆娘都说了!记住没!”
  我气的随手拿起身边的杯子朝长右打了去,长右躲了开我扔过去的杯子,奸笑着一溜烟跑出门去。我怒吼着,“你丫的别跑!等老子好了,老子要追你一百条街!一百条街!”
  她看我们这般没大没小的闹,噗嗤一声捂嘴笑了。
  我看着她笑,心里忽的有一泓温泉涌了上来。
  我抬头看了看天,悠然道,“望舒,我有些饿了。”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我,眼中瞬是惊愕如冰,瞬又是暖化成湖。我听到一声温柔到令我心里发颤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嗯!”
  她走下床,端了一块木板,摆了两三个饭菜便回了来。她小心翼翼的找了两个高凳子,撑在那长木板两端,便成了一个简易的小桌子,饭菜热腾腾的,还冒着热气。她走出门,端着一碗汤走了过来。
  我看那些饭菜,倒与我平时吃的大致相同,白菜梆子,土豆,白豆腐和米饭,只是这一次还有一碟炖鸡。不过我记得长右他们是不会做饭的,难道是她做的?我有些诧异。
  “这些都是你做的?”指着那还冒着热气的米饭问她。
  “嗯,”她笑道,“看你竹屋里还有不少菜,我就拿去做了。”
  心里着实是有些震惊的,想她来时那般打扮,怎么看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姑娘,我便想着她应很娇贵的。可如此一来,我倒是更好奇她做的饭菜是什么味道了。我拾起筷子,夹了一口鸡腿在自己嘴里。
  我不禁怔了一下,这火候?!这味道?!
  我放下筷子,愣愣的看着她,“真是你做的?不能说谎!”
  望舒看我样子,讪讪的笑了,她故意拉长了音调,声音酥到了骨子里,“真是我做的啦~~~没有说谎啦~~~”
  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又被她娇柔入骨的两声说的魂飞到了天外,不禁指着那饭菜道,“那你做的这饭,美味想是人间不再。”
  她没有答我,只是盈盈笑着。
  我看着她笑,眼中竟晕了些,我想是不是伤势实在过了些,眼睛都受到牵连,可是方才还是看得清的,可能是被饭上的热气熏了吧?于是我便努力的睁了睁眼,想要看清楚一点。眼中影像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等我好不容易看清楚她模样之时,她竟红着脸蛋低下头去了。
  我忽觉得不对,想了一会儿,心里倏地热起来,不觉着整张脸都热腾腾的,我急忙低下头去,生怕让她发现我的异样,闷头吃起来。
  却是那一碗汤,我勺子刚下一次,不禁皱了眉头,立刻就惊了起来。
  她看我这般,急忙走了过来,慌张道,“怎的?不合你的口味吗?”
  我看她一脸被我吓得煞白,闷声一笑,道,“这是鱼汤?”
  “对啊。”她不解的看着我。
  “你怎么钓到的?”我也不解的看着她。
  她抿着嘴笑了起来,“倒是你这个呆瓜,直钩的你之前是怎么钓鱼的?”
  原来直钩是钓不起鱼来的?怎么没人给我说过?
  我苦笑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鱼味。”
  “对啊,我知道,他们都给我说了。”她一手捂着肚子,笑得更厉害了,“他们还说,天天看你拿着直钩去钓鱼是他们平时一点乐趣,让我千万不给你说的。”
  我手一抖,连鱼汤都晃出来些许。乐趣乐趣乐你个头啊乐趣,都等着,老子伤好了把你们天天晚上被老婆打的事宣扬的满天下都是,我也乐趣乐趣。
  还没待我想完,她轻轻地捧住我的手,娇声道,“你不要急,慢慢吃,不够的话喊我,我给你做。”
  我轻轻点点头,道,“那边屋子里还是有几本闲书的,你若是无聊,便去看罢,我躺在这床上,也不会有什么事,你光陪着我,也是无聊了些。”
  她摇了摇头,指了指外屋里,“前几日鹿蜀大哥借了我一个织机,我去找蚕精大妈要了几筐子丝来,我看你一副大都破破烂烂的,正在给你织套衣服的,这还没做完,我先去做那个。”
  “等等!”她刚想起身走去,我便拽住了她,“蚕精又不认得你,怎的会把丝给你?!”
  天边红霞满布,“我说我是你的婆娘,她便笑呵呵的给了我的。”
  我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后来,我养伤的日子里,望舒每天的午饭,都会为我三个菜一盆汤。
  望舒的手艺很不错,尤其是那道鱼汤。其他三个菜,我吃得也很欢快。
  望舒说,饭吃的好,伤才好得快。我想起我那几块地来,心里还是有点担忧的。她看出来我想的,告诉我她看到院子里锁着一头牛,就麻烦那牛和我的几个妖怪兄弟帮我种了。我甚惊诧,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法子,竟能让那头死倔牛还有我那些比牛还倔的妖怪兄弟去帮我打理田子的。
  午饭用得舒坦,连带心情也开阔不少。果真如她说的,过了不到六七天,我的身子就好的差不多了。
  我大多时候是要去田地里看一看,顺便去镇子上给长右他们买点小酒。而望舒除了每天在房子里看书织布,也会在早上将我拉出去散一回步,傍晚用过晚饭又再去散一回。我平时夜里无聊的时候,时不时会去找鹿蜀下个棋什么的,不过望舒来了之后,我倒也不必去找鹿蜀了。夜里我无聊的时候,我便会找她去大屋里同她下一两盘棋。她呵欠连天被我烦得没奈何,有几次下到一半便伏在案上睡着了。我却也懒得提醒她,干脆一同合衣趴在棋案上睡了。
  第二天我依旧去田里耕地,路上遇到西山的草精大婶,我热情的打了个招呼。大婶更热情的握着我的手,乐呵呵道,“桑子你啥时候请大婶喝喜酒啊?”
  我愣了愣,“大婶,你怎么知道了?”
  “哎呀,你昨天晚上和人家姑娘缠缠绵绵,交颈而卧,咱们流波山的妖精谁不知道了?鹿蜀大王早上还说,你和人家姑娘是情投意合,说要找日子给你俩把正事办了呢。”草精大婶乐呵呵的说着,我却有点明白了。
  昨晚我没关门,一定是哪个狐朋狗友来找我,然后我没醒他就走了,然后哔了狗的就把这八卦传的满山都是,交颈而卧交你大爷,别让我知道是谁!
  我去小池镇买酒,小钟见到我,赶忙把我拉到他家院子里,指着院子里那一架马车,道,“桑哥听说你要成亲了,我也没啥别的可以表示表示的,这一车子酒是咱们小池镇的一点意思,你就拉回去吧。”
  我心里一惊,摆了摆手,做了个止的手势,吭吭吃吃“你从哪……听说我要成亲的……”
  “啊?”小钟看着我的样子,也是有点不明所以。道,“不是你说的吗?你昨天来镇子上亲口给我说的,还给了我两个金元宝,让我备点酒。”说着,他便把金元宝拿了出来。
  我接过那两个元宝,一翻,就看到了元宝底下刻的字。我瞬间心下雪亮,呵呵,鹿蜀你等着,我一定要让你惧内的名声传遍宇内!
  不过这白占得便宜不占白不占,我没什么可以送小钟的,但是转念想过来,他得了两个金元宝,也不必再说谢谢什么。于是牵了马,和小钟道了个别,便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下了雨,我披了蓑衣。
  等我到家的时候,望舒还在织衣服。
  我问她在织什么衣服,这么漂亮。
  她说她在织嫁衣。
  我怔了一下,没有答她。坐在院子里,雨不大不小,正好。
  其实我挺喜欢下雨的,流波山是一座石头山,再大的雨也不会有什么山洪啊什么的。每下完雨,山上都会现几条小溪,在迷雾一般的密林里潺潺流下来,我小的时候还背着干爹来着和泥巴玩水。我和鹿蜀他们就是这么认识的。
  尤其是下雨的时候,云彩压得低低的,那是少有的能在流波山顶看到云海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鹿蜀带着他他媳妇还带着那时还只有七八岁的我,趁着雨天爬到山顶看日出的那次,那美景我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我回头看了看还在屋子里织着衣服的望舒,心里下了然。
  “舒儿,”我开口唤了他。
  她一呆,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然后害羞地笑了,“怎么了?夫君。”
  我并没有觉得这个夫君哪里刺耳,如今听来,倒很受用。
  我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揽她的手,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问,“哪儿?”
  “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地方。”我答道。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正待我要穿蓑衣的时候,她却拿出一把油纸伞来,说,“用这个罢。”
  我看了看那伞,点了点头。
  我领着她,找到了那条好久没有再去过的栈道,一层层朝山顶走去。
  流波山上的景色还是不错的,毛毛细雨,悄悄无声地飘落着,像是无数蚕娘吐出的银丝。千万条细丝,荡漾在半空中,迷迷漫漫的轻纱,披上了黑油油田野。迷蒙间,虽然看不清远处的景色,但是天地万物蒙在一片微微的如雾雨色里,却有一种世外仙境的感觉。就连雨后,整个山坡,都是苍翠欲滴的浓绿,没来得散尽的雾气像淡雅丝绸,一缕缕地缠在它的腰间,远处散去的乌云上,几缕阳光把每片叶子上的雨滴,都变成了五彩的珍珠。
  流波山是越往里走越好看的,山层之上蜿蜒无尽的翠绿的森林,密密的塔松像撑天的巨伞,重重叠叠的枝桠,雨天里,水流汇集成溪,沿着山石流下,还能听见溅起漫流在岩石上的水声,增添了密林的幽静。在这林海深处,鸟雀也少飞来,只偶然能听到远处的几声鸟鸣。
  望舒给我说,她没想到这荒山里还有这般的意境的,她很喜欢。
  我说,等一下,她会更喜欢。
  终于走到山顶,无数雪白的云团聚集在远处,气势磅礴地覆盖了脚下的群山。云块轻轻地碰撞着,挤压着,推拥着,缓慢而又柔和地翻腾、起伏,无声无息地向这里拥来……
  不多一会,我们的视野所及的世界,全部被那一片奇妙的海洋淹没了。我和望舒仿佛坐在了一个四面环海的孤岛上,看不清哪里有路,哪里有陆地,只有远方那些穿破云海的峰顶,像一些姿态峥嵘的海上仙山,像一些凝固在浪花里的篷帆,和我默默的遥遥相望着……
  此时,太阳的脸是鲜红鲜红的,它的光像是被谁掠去了似的,不再耀人眼目,而是十分柔和明亮,它向西缓缓地退着,像个俏丽的少女一样温存、恬静。
  那云海,像一个明净的天湖,被无穷无尽的日光照耀的无比金黄,就仿佛是秋日成熟了的,一片一望无际的麦田。山风吹起,云海便动了动,似是在麦田之中,掀起一阵阵金黄的浪。
  我脑袋突然停了转,浮现出一个场景。那也是这般金黄,只是那真是一片麦田。我看到麦田的一边,有一处和我的小竹屋差不多的木棚子,里面有一对男女,摇着摇篮里的婴儿。我隐约看到那男女微笑着对视,眼中泛出一种比我面前的夕阳还要美丽无比的光芒。
  我晃了晃脑袋,大概是魔怔了。
  风吹了过来,我偏过头看着她。
  问道,冷吗?
  她点了点头。
  我将自己的衣服拆下,裹在她身上。
  她身子动了动,拽着我转过来,直到我面对着她。
  我看着她娇羞而低垂的脸,心湖一阵荡漾。
  感受到我的视线,她轻轻地哼了声。
  她抬起头,眼波盈盈。
  我不自在的把目光移向别处,脸上火辣辣的。
  她突然笑了起来,眼里满是促狭。
  她盯着我的脸看了半饷,叹了口气。她掂起脚,勾住我的脖子,把自己的唇朝我唇瓣上印了上来。
  我一颤,下意识的搂住她的腰。只是很轻浅的吻,两人却都慌乱得像只受惊的小兔。
  “阿鱼”她轻唤道,我注视着她,她的眼睛里满是温柔。
  我不说话,搂住她的手越发的紧了,深深的吻了下去。
  远处巍峨的山峦,在夕阳映照下,也涂上了一层金黄色,显得格外瑰丽。过了一会儿,太阳红了,远处的云海上,仿佛燃起了九重天上无穷无尽的业火。我竟觉得,天地之间,终是只剩下你我。
  下山的路上,我们经过肥遗的家。肥遗有一个婆娘,和他一样,也是一只鸟化得,因为我没有见过她的真身,所以我也不知道那鸟是什么鸟,只是听鹿蜀说过,他婆娘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周身燃一次火,直到化成灰烬。然后在灰烬里会返老还童,变成一颗鸟蛋,等蛋孵化,变回如一个小女孩的模样重新活过来。
  我也是头一次听说有这样的鸟,肥遗说,遇到他之前,他婆娘不知道已经燃了多少次,每次都痛苦的要死,只是认识肥遗之后,他婆娘却喜欢上了那燃起来的感觉。
  我觉得,鸟就是鸟,心理和我们人果然是不大一样的。
  既然都来了,不妨就进去打个招呼吧。
  结果我刚进去,恰好碰到肥遗他婆娘这一次的燃火。
  我看到肥遗两眼通红的哭着,抱着他婆娘,说“你放心,不管你多久回来,我都等你。”
  虽说与我无关,但是却便宜了这双耳朵,莫名的有些伤感。
  我转头对着望舒,却看到她惊愕的表情。
  肥遗他婆娘渐渐化成灰烬,而在那灰烬之中,竟真的有一枚金黄的蛋。
  肥遗看到我们,不禁哭了。他哭得不成样子,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反倒是望舒,她笑了笑,说,“肥遗大哥,你不必这么悲伤,其实你家婆娘就在那蛋里,这是她最后一次涅槃了,过了这一次,她就永远也不会离开你了。”
  肥遗泪眼汪汪的看着望舒,道,“你说的是真的?”
  望舒活泼的点了点头,道,“你家婆娘是一种非常珍贵的鸟儿,肥遗大哥,你可要好好照顾好她,她再从蛋里出来的时候,你可一定要看清楚了,因为她会比你见过的所有女子都美上一万倍。”
  肥遗不明就里的看着望舒,不知道她再说什么。
  望舒却很会心的笑了笑,道,“你家婆娘,是一只凤凰。”
  一语惊雷,肥遗呆住了,我也呆住了。
  望舒却毫不在意,她笑道,“凤凰要历经四十九次涅磐的劫难,然后便会登入仙境。要论说起来,涅槃之时,是不能有妖物在旁边的,否则就会把那妖一同焚化成灰。而如今肥遗大哥竟然能抱住她还安然无恙,这就证明她所有涅磐的劫难,都只是因为肥遗大哥一个人而已。肥遗大哥便是嫂子的情缘。”
  肥遗哭得更厉害了,他将那枚金黄的蛋紧紧抱在怀里,哭着问道,“这一次是最后一次?那是不是很久?”
  “嗯,差不多得有一百多年。”望舒若无其事地说着。
  我脊背一凉,一百多年?那时候我早就死的连渣都不剩了。
  可是肥遗却忽的笑起来,他脸上泪水还没散去,却有一种,就像是刚才山顶的夕阳那般温暖的笑,他说,这次才一百多年,那是最好。
  我看着肥遗的表情,也许这是他等的最短的一次?
  如果真是那样,肥遗得历了多少年?他又爱了她多少年?
  我不禁心酸。
  原来平日里看起来最是平常的肥遗,竟然也受过这样的苦。
  我们准备走的时候,肥遗送我们出来,望舒叮咛他一定要好好照看好他家婆娘的蛋,不能太冷也不能太热。肥遗笑呵呵的答应着,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刚走到门口,望舒却忽的被肥遗家门口几株紫色的小花吸引住了。
  她满脸绯红,抿着嘴,弓着腰,蹑手蹑脚地,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它,看着那稀稀落落的几株紫色小花,眼睛里却温柔的像是一潭清水一样,泛着圈圈涟漪,几乎要滴出水来。
  我正想问她那是什么花,她却转头对我笑了笑,道,“我爱着流波山的日升月落,春有桃花,夏有蝉鸣,秋有落叶,冬有初雪,还有一年四季都待我如初的,我深深爱着的,你——想着这些,因为这些,我都不想错过。”
  她的笑,像是冬日寒雪之后的日头,温暖而又惨白。
  我怔了怔,心里忽的清明。
  我没有再问,便牵了他的手,回了家去。
  那天回去后,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稍稍有些忧伤的笑。而我也没多问些什么。
  直到快睡的时候,她死死地抱着我,说她喜欢山顶的风光。
  我笑道,那每日就去一次便是。
  她睡了。
  夜里,我一宿没睡好,看着她微笑着的睡容,我的脑海里却总是浮现起今天她看那几株小花时的表情。我不踏实,看她睡的沉了,便起了身。给她收了收被子,搭上蓑衣,找肥遗去了。
  肥遗早早睡了,是我砰砰的敲门声吵醒了他。
  我问他这花是自己长得还是他种的。
  肥遗迷迷糊糊的看着我,他说是他家婆娘种的。
  我说我要种子。
  他随手丢给我一个大袋子,回屋继续睡了。
  我打开袋子一看,满满的,竟全是种子。
  一刹,不知为何,我的心砰砰的跳,如激荡的湖水一样不平静。蒙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朝我的屋子走回去。也许是下山的缘故,我的脚步却忍不住越来越快,心里跳得也越来越厉害。我觉得,那一夜我几乎是一路跳着回去的。
  我的竹屋前,是流波山唯一土坡,一片还算是平缓一些的山坡,说是平缓一些,那还真是有些对不住它,因为它几乎是一望无际的。我的那几块田子,就在远处山坡下,靠近小河的地方。而靠近我竹屋的这里,因为高了些,也没水,所以我也懒的种,所以就任由杂草长在那。
  可是如今,我却看这坡地珍贵的很。
  我抱着那一大袋种子坐在竹屋前发愁。这么大一片地,我得什么时候才能全都犁完啊。我想,如果我是神,那我就能在弹指间将这所有的土地全都犁遍,除去这原上所有杂草,一瞬间让我怀里的种子漫山遍野的成长,开花。
  可是现在想来,我还是明天找几个妖帮我一起干吧。
  我站起身,将那袋子种子放在堂屋里,转头回床去睡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自己真的成了神仙。一挥手,我竹屋前的土地上,瞬间杂草清遍,再一挥手,那一袋子种子便如飞鸟般腾了出去,洒在漫山遍野。我指尖有一滴清水滑落,那水滴落入凡土,一瞬间,原野上尽是紫霞。
  那晚上我搂着望舒,心里觉得特别踏实。
  第二天我起的很早,望舒睡的沉得很,我觉得这几日她白天里光忙着织衣服,昨天还陪我爬了一趟流波山,许是累了。于是我便没唤醒她,自己穿了衣裳,准备去耕那片荒原。
  可是我走出卧室的时候,却发现昨晚我放在竹椅上的那一袋子种子不见了。我慌得很,满屋子满屋子的找,却还是不见了。我心里有些失落,许是哪个喜欢吃种子的妖怪过路,给我拿走了。
  没办法,我还是去找肥遗再要一袋子吧。
  我走出屋门,雨已经停了。
  我扛着犁头,牵着驴牛,朝园子外走去。
  一刻,我全身都震住了。
  我面前的那一片荒原,早已不再是昨天的模样。
  举目是广阔的原野,天空深邃高远,风低低的吹过,远处幽谷传来羊群依稀的铃铛声、空灵而沉静。我看到一片无边无际的蓝紫色的海洋,如梦似幻。那紫色的小花漫山遍野,似乎吞噬了天地,天空也好像种满了薰衣草,散发着蓝紫色的浪漫。风中飘扬着那淡淡的清香,夹杂着空气的甜美。
  我的身子僵住了,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动了一步,使劲的扭了扭自己的耳朵。
  不是梦……这不是梦……
  我伸手去,摘了一朵小花。
  沾着露水,这我才看清,似花非花,似草非草。花茎上挤着烟紫含着钻蓝的花苞,外面露着轻盈的翅膀般暖紫花瓣,非常柔软的质感,透一点微红,出尘般的美。上面印着些细小的黑点。
  我抬起头,远远望去,似乎每一朵花都是一个妩媚的脸庞,带着一点巫气,像是藏着什么甜蜜的阴谋。
  我高举起双手,张大嘴巴,狠狠地吸了一口春天里新鲜而又芳香的空气。我觉得自己飘起来了,飘上了蔚蓝色的天空。
  忽的,有一种异样的心动,仿佛一簇幽紫幽蓝的火焰,灼伤了我的眼,瞬间刺进我的心里。
  我一暖,回头看过去。
  一个身影倚在房门边,身上还披着那一身白纱,皓如白雪,在晨光中不含有半分尘世之气。漆黑的眸子如一泓溪水般清澈,默默凝望着我,温婉柔和。
  望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了。她修长的身姿丰盈窈窕,如玉的肌肤透着绯红,风拂过,身上的素纱扬起一阵洁白的海浪。
  我看着她如昙花般若隐若现的曼妙,竟有些痴了。
  待我回过神,起身对她招了招手。“舒儿,过来”。
  她不解的看着我,漫步走了过来。我等不及,便跑去将她横抱起来。
  她嗔怪的打了我一下,害羞的笑了,她竟是这样美的。
  抱她到花原上,双臂从背后温柔的系在她腰间。
  一刻,她愣住了。
  遥远的风迎面吹了过来,一股幽香浸入心房。
  “喜欢吗?”我呵着热气,在她耳边轻声问她。
  她眼角溢出的泪,随着风打在我的脸上。我看到她拼命的点着头,溢着如钻石版晶莹剔透的泪珠,笑若烟华。
  我伸出一只手抹擦她脸上的泪痕,
  她却忽的转过身,无限温柔的吻在我唇上,
  轻轻的允吸、柔柔的啃噬,舌尖在我唇上轻舔啄吻,她的吻,似乎带着樱花般淡淡的清香,那样的温柔而缠绵。她的睫毛颤动得很厉害。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仿佛快要死去般。
  不知道哪里来的气血,我推的望舒往后头退了一步。那一步还未退得踏实,猛然天地就掉了个个儿。待他回过神来,人已经被我扛上了肩头。
  他惊了一下,却没有反抗。
  初生的朝阳照出我同她溶在一处的影子,我步子迈得飞快,她趴在他的肩头,眼见着要拐出大屋,拐到床上了,她晕头转向道:“以往你都规规矩矩的,怎的今日这般没体统?”
  我低低笑了声,道:“时时都讲究体统,难免失许多情趣,偶尔我也想不那么体统一回。”
  于是我两个就这么甚不体统地一路拐到床上。我单手扛着娇小的她,走得稳稳当当的,气也没喘一口。
  我忽的觉得,她同我做这个事本就天经地义。
  我将她放倒在床上,我左手牢牢扳过她,寻着她的嘴,低笑着咬了一口,便移向了我的耳根。
  她的耳垂被我含在嘴里反复吮着,转而轻轻地一咬,我听得她蚊子样哼了两声,长右有时很不正经的和我说一些黄故事,我这时莫名的想了来,我想,她四肢百骸,都是我的。
  他哼的这两声里,我的唇渐渐下滑,不巧遇到一个阻碍,正是她身上这件裙子。我一只手灵便的很,脱她衣裳却脱得十分顺溜,眨眼之间,便见得方才还穿在他身上的裙子被我扬手一挥,扔到了地上。
  她红着脸起了身,我笑了一声。她手上宽着我的衣服,我趁着机会却凑过去,唇顺着她的脖颈一路流连,她被我闹得没法,手上也没力,只能勉强绞着我的衣裳往左右拉扯。
  她这么几拉几扯的,我那身衣裳也叫她脱下来了。
  我的头埋在她胸口,或轻或重地吮着。可被我这样绵密亲吻时,不知怎的,让她从头发尖到脚趾尖都酸软下来。我拍的心底像猫挠似的,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难耐得很。
  她双手圈过我的脖颈,我散下的发丝滑过她的胳膊,一动便柔柔一扫,她仰头喘了几口气。我靠近她的耳根道:“难受?”嘴上虽这么轻怜蜜意地问着,手却全不是那么回事,沿着她的脊背,拿捏力道地一路向下抚动。
  我的手一向冰凉,此时却分外火热。她觉得被我抚过的地方,如同刚出锅的油果子,酥得一口咬下去就能化渣的。我的唇又移到她下巴上来,一点一点细细咬着。她抿着唇屏住愈来愈重的喘息声,觉得体内有个东西在迅速地生根发芽,瞬间便长成参天大树。
  这棵树想将她抱着的这个人紧紧缠住。
  我的唇沿着下巴一路移向她的嘴角,柔柔地亲了一会儿,便咬住她的下唇,逼着她将齿关打开。她被我闹得受不住,索性狠狠地反亲回去,先下手为强,将舌头探入我的口中。我愣了一瞬,手抚过她的后腰,重重一揉,她被刺激得一颤,舌头也忘了动,待反应过来时,已被我反过来侵入口中……
  这一番纠缠纠缠得她十分情动,却不晓得我这个前戏要做到几时,待我舌头从她口中退出来时,便不由得催促道:“你……你快些……”
  话一出口,那黏糊糯软的声调儿将我吓了一跳。
  我愣了愣,遂笑道:“舒儿,你上来些。”
  她顺着我的话,上来些了。
  我挺身进来时,她抱着我的手没控制住力道,指甲向皮肉里一掐,我闷哼了声,凑在她的耳边低喘道:“明日要给你修修指甲。”
  事后她靠在我的怀中,侧身把玩着她的头发。
  其实我似是脑子里那一锅米糊糊还没缓过劲来,仍旧糊着。
  糊了好一会儿,迷迷蒙蒙的,我却想起来一件事情。
  我一个翻身起来,压到她的胸膛上,同我眼睛对着眼睛道:“还记得你说要嫁给我吗”
  她一僵,羞红了脸,垂下眼皮道:“记得。”
  我凑过去亲了亲她,同我鼻尖抵着鼻尖,道:“那时我没瞧清自己的真心,也不好意思答应你,如今我们两情相悦,我想快些拜了天地,我前些日子无事推了推日子,九月初二宜嫁娶、宜兴土、宜屠宰、宜祭祀,总之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你看要不要我们九月初二那天把婚事办了?”
  我说完这个话时,身上猛地一紧,被她狠狠搂住,她哼了一声。我将她揉进怀中,顿了半晌,道:“怎么了?你不愿意吗?”
  她愣了一愣。
  我漆黑的发丝铺下来同她的缠在一处,同样漆黑的眼有如深潭,床帐中幽幽一缕桃花香,她脸红了一红,看他那般扭捏的样子,我倒是觉得,她似是有一番在嗓子口儿滚了两三遭的话。我深深吻了她的唇,道:“我爱你,我想你时时地地都同我在一处。”
  她害羞的点了点头。
  我心里忽的激动极了,翻身将她压在底下,整个人伏到她的身上来。她吃力地抱着我的脊背,整个人被我严丝合缝贴得紧紧的。我咬着她的耳垂,压着声儿低低道:“舒儿,为我生个孩子。”我只觉得他全身都热了起来,似是全身的血都立时蹿上了她的脸庞耳根,那里红的惊心动魄。
  这一商务浮浮沉沉的,约摸着到了中午时才沉沉睡着。
  又过了一天,她昨天被我折腾了一整天,格外的累,早上,还是我一个人醒的。我为她紧了紧被子,便出了门。
  我在田里忙了一天,心里美滋滋的。
  下午天阴了下来,下了雨。
  流波山这地方多雨。
  我便披上所以,回家去了。
  我牵着驴牛,信步走在山脊上。一想到望舒还在家里等着我,心里就特别高兴。没错,我爱上她了。
  远远的,我能隐约看到我的竹屋了。旁边便是一望无际的紫霞,我每次回来,都会一直看着那一片梦幻的花原。我很喜欢。
  可是这一次,当我一眼看向竹屋,却再也没能移开我的眼目。
  远远的,我看到她,抱一束薰衣草,裙踞飘然如水,抬起头看碧瓦屋檐上滴落的雨水。黑发素颜,如水安然。
  只那一眼就驻在心间。
  我终于走过去,微微颔首,她看向我,目光依旧澄澈,纤尘不染。
  “阿鱼,你回来了。”
  她没有叫我夫君,而是叫我阿鱼,径直舍了姓氏,这样的亲密,听的我心中泛起一圈圈涟漪。而她却没有一丝扭捏,神情自然大方,仿佛本就该如此。
  春雨正是缠绵,淅淅沥沥,隔着雨帘,我淋在雨里,遥遥相望。她怀中薰衣草静静散发淡雅清香。
  一时间,天地悄然,静默得只剩雨声。
  从那以后,每次我雨天从外面回来,总会看到她撑一柄油纸伞,抱一束薰衣草,站在屋门外等我。
  ……
  而后的日子,比我想的平淡的多,幸福得多。
  我们依旧过我们的日子,耕田,读书,恩恩爱爱。
  她做得一手好鱼汤,每次我都能喝得干净。
  她做的一手好饭,每次我都吵着再来一碗。
  她织得一手好衣裳,每次看她穿上,我都能为她的美丽所着迷。
  她是一个好姑娘,因此陪了我过了很久,从不抱怨这里偏僻。我问她是因为我救了她才嫁给我吗?她说,是因为我给了她她最想要的东西。
  我不解,她说,是爱情。
  我笑了。
  她有一面镜子,九尺方圆,很漂亮,她喜欢看镜子里我从背后抱着她。
  我每次去砍柴,拿的都是一把破斧子。后来遇到一只老虎,斧子太笨重,我挥不好,被虎抓伤了。她教我断了一把剑,时刻戴在身上,叫流波。我并不知道为什么取这么一个名字,但是觉得很亲切,于是就这样了。
  我也喜欢。
  我本来是一个人自己活的。
  就算天塌地陷,我也是可以自己活着的。
  可是从那以后,我就明白,我没了她,可能活不下去了。
  因为我已经习惯了,在雨天里看她撑一柄油纸伞,抱一束薰衣草,在门口等我。后来。我和她了拜天地。在流波山所有妖精的见证下,在鹿蜀的妖殿里成了婚。她说,成了婚,她也要为我生一个小妖。
  我笑。
  将她拥在怀里。
  ……
  流波山这地方,多雨。
  那一日,雨天。
  我依旧是老样子,披了蓑衣,我从外面回来。
  远远的,我抬头看向那一望无际的薰衣草原,望向我的小竹屋,习惯性的想要看到她撑一柄油纸伞,抱一束薰衣草,在门口等我。
  可是这一次,我没看到。
  流波山的山脊上,我的小竹屋前,我看到数不清的人影。
  我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疯了一样飞奔过去。
  一个人拦住我,我看到他身上有一副闪烁着冷冷银光的盔甲,戴着头盔,手中一杆金色的长枪。
  雨中,原来我小竹屋的地方,周围站满了身穿盔甲的人。我像疯了一样睁开那人的阻拦,声嘶力竭的呼喊着望舒。
  她听到了我的声音,从竹屋里跑出来,她那清明澄澈的眸子里,焦急的满是泪水,我看到她被一个身穿银甲的高大武士拦在远处。
  她挣扎着,纤纤细手,颤抖着竭力朝我伸过来。
  我刚朝她跑没两步,只觉得胸口一滞,整个人都轻了些许。
  一阵剧痛从胸口传来,我低头看去,方才那人手中的长枪,就贯穿在我的胸口。我看到一种殷红无比的东西,从我胸口流出来。
  我感觉到心脏在痛,每跳动一下,就痛一下。
  我呼吸不过来,喉咙像是被什么液体封了。
  我的眼里,天昏地暗。
  我最后看到的场景,是她哭喊着挣开那个人朝我跑过来。那人推了她一下,他重重跌在地板上,她哭着,努力的爬过来,死死把我抱在怀里,一遍遍呼唤着我的名字。她的手,紧紧抱在我脸际,如雪冰冷。
  身子渐渐麻木,我什么都已经不再知道了,我只知道,她是爱我的。
  声嘶力竭的呼喊,早已变成气息奄奄的呻吟。可是就算这样,我也是要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是我见过最短的情书。
  血,和着泪,溢满我无力睁开的眼。我手臂渐渐不听使唤,我知道,我快死了。我努力用最后一点知觉,捧着她抱在我胸口的手。
  那是我最珍贵的宝物。
  她的泪水,流进我的眼眶,炽热的,酸楚的。
  我渐渐听不见她的声音,看不清她的模样,渐渐看不见颜色,渐渐的只剩下摇曳的白雾,直到,黑夜将我笼了起来。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竹屋还是那样,我身上没有伤。
  我跑进屋去,我觉得,那应该是个噩梦。
  我轻轻唤了一声望舒的名字,没人回应我。
  我呆住,我大声唤着,直到我声嘶力竭的呼喊,
  没有人回应我。
  我的心猛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天地万物,瞬间没了颜色。
  我找了鹿蜀,我说我家婆娘不见了。
  鹿蜀叹了口气,他告诉我,前些日子天界来了人,带走了她。他说,望舒是神君的亲妹妹,神族的长公主。她本是要嫁给龙族的西海龙太子,可是她不肯。神君,于是将她软禁在三十六重天。她跑了出来,跑了很久,才遇到我。后来,西海龙族闹到九重天,神君震怒,派人满地搜寻,终是在流波山寻到了他。神君立刻派十万天军前来捆她。她宁死不从,说自己已经嫁了人。十万天军固然人多,但望舒贵为神族公主,却也不敢拿她怎样。却那个时候,我回来了。刑天刺死了我。用我的命逼望舒回去,望舒为了换我一条命,答应了神君。
  于是,我活了,望舒走了。
  我听完,当即愣住。
  鹿蜀亲自送我回了小竹屋。
  我没进去,我怕,我怕一进去,就会想到望舒。
  于是,那之后,我在薰衣草原上枯坐了半月。整日里浑浑噩噩,眼前常出现她的幻影,皆是一身红裳,头发柔柔散下来,或抱在我怀里睡觉,或为我端来热腾腾的饭菜,雨时,她撑一柄油纸伞,抱一束薰衣草,站在我旁边,微微一笑,温柔道“你回来了”。
  我看这世上所有东西,都会有一种如同照镜子的错觉。
  可是唯独看她,却真真切切。
  我觉得望舒她时时伴着我,我很圆满。
  我觉得心满意足,长右、鹿蜀、肥遗三个却仿佛并不那么心满意足。第十六日夜里,长右终于忍无可忍将我背了进了竹屋里,放到那九尺镜跟前一照,敛着怒气道:“你看看你都成了个什么样子,望舒走了,你就活不下去了吗?”
  长右话说得不错,我觉得我是活不下去了。可我不晓得是不是我灰飞烟灭了,我的魂魄就一定能升到天界。灰飞烟灭这档事,总觉得大约是什么都剩,一概回归尘土了。倘若我灰飞烟灭了,说不定就记不得望舒了,那还是不要灰飞烟灭的好,如今我还能时时看到她撑一柄油纸伞,抱一束薰衣草,站在屋门外等我。
  水镜里头的我面色惨白,形容憔悴。
  我摸了摸腰间,一把剑。
  它炽热无比,就像是要燃起火来一样。
  我说,“我想见她,哪怕最后一眼。”
  转瞬间,天穹中一阵强光闪耀,刺得鹿蜀、长右和肥遗都不禁捂住了眼。而我没有,我什么都感觉不到,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漫天樱花飘落。
  鹿蜀、长右和肥遗都愣住了。
  我站起身,有一股熟悉的感觉袭来。转身朝竹屋外看去。
  漫天云海,就踩在我脚下。
  那里有一个牌坊,牌坊后是漫长的大道。密密麻麻的士兵,站在那里。
  而在牌坊的尽头,有数不尽的台阶,层层向上,直到最高处,一座巍峨无比的大殿耸立着。
  我不觉得吞了口吐沫。
  牌坊上的最顶端,檐下,一块金玉做的牌匾,上面用我小篆刻着两个大字。
  “南天门”
  遥远的地方,我看到了似乎在开什么盛会。但是所有人我都看不到,我惟独看到,在长路的尽头,她身穿一身红裳,伴着身边同样一身红裳的男子……
  她的面眸里,已经没了那般澄明,眼睑红肿,像是哭了很久。
  我的心猛然一酸。
  我提了剑,不知道哪里来的气血,径直冲了出去。
  鹿蜀、长右和肥遗吓坏了,他门三个死死地拽住我。我挣不开。
  远远的,我竟感觉望舒也看到了我。
  我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她的名字,她转过身的刹那,身形滞了一下。我知道的,她看到我了,也听到我了。
  那日刺我的人站在南天门一边,伸手指画了一下,几个天兵围了过来。
  却那一刹,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的感觉全身都热了起来。那种巨热,像是火焰一般吞噬着我。鹿蜀他们拽着我的手突然松开了,我听到他们的惊叫。
  我低头看去,我的身上,燃起了火。
  我一瞬愣住了。
  我抬头,看到天兵和那个天将惊愕无比的表情。
  随着那火在我身上燃的越来越旺,我竟觉得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我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我大吼着望舒的名字,用尽全身力气朝身前一跃而起。
  我的耳畔传来空气尖叫般的嘶鸣,我紧紧握住手上燃着无尽烈火的流波,就那样飘在半空中,像是春节里喷向苍穹的烟花一样,爆炸一般的冲了过去。
  无数士兵朝我冲了过来,我提起流波,带着燃在我身上的无尽火焰,半空中,凭空一剑劈了下去。
  那长长的玉阶,瞬间粉碎。
  我从没想到,这流波竟然真的是这么霸气的。
  望舒看到我这样奋不顾身的冲过来,忍不住睁开那红衣男子的手,哭着,迎着我飞了过来。
  却忽然,一个身穿玄袍、身材高大的人当在我面前。我停不住身子,猛然撞在他身上。
  我的脸上被撞得剧痛,竟觉得整张脸像是碎了一般。
  立刻,我就感到有一张冰冷的手径直朝我颈后劈了下来。我来不及躲闪,转瞬,天地失了颜色,我的眼际,无边的黑暗漫过来。
  我看到他新手在腰间拔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宝剑。
  我知道,我会死在这里。
  我不在乎那么多了,我依旧用尽全力呼喊着她的名字。
  伴随着一声惨叫声,我惊住了。
  这声音……是望舒的!!!
  我猛然抬起头,看到她当在我身前。那玄衣男子的剑,生生穿过她的胸口。她双唇颤抖着,一眼中,还是当初我见她时,那澄明到,令人心碎的湖水。
  九天之上,是谁,绝望的声嘶力竭——“不!”
  我拼命抱住她,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的手变得冰冷,轻轻抚过我的脸颊。
  她就那样生生挨了一剑。
  她一双眼睛黑得越发深沉,咳得十分厉害,大口大口咳出的血刺得我的眼睛狠狠花了一花。那玄衣愣住了,转而朝我走过来,他伸手,想要把她从我身边抢走。
  就那一瞬的眼睛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热痛,我睁大了眼睛,抬头看向它,咬着牙齿咯咯的响。
  不知道为什么,那玄衣看到我这般,竟惊恐的退了两步。
  身后有无数天兵围了上来,我抱起望舒。像疯了一样挥舞着流波,杀出一条血路,破开重围。然后视线模糊全身无力地倒下去。
  后背的鲜血染红大半个身子。
  她抓着我,不顾手指和衣裳都被血浸湿。
  “活下去!”
  黑白分明的眼中眼泪纷纷落下,手指用力到泛白。
  “不要死……阿鱼,阿鱼!”
  她抓的那么用力,以致于那重伤之人都感受到疼痛。我竭力控制着自己,咬住双唇却止不住地颤抖,那么多泪纷纷掉落。
  她无法抑制地害怕,控制不住眼泪。
  ——“活下去……一定活下去!”
  这世道是安定的,春夏交接时流波山上应繁花似锦。她上执一束紫花,站在遥远的竹屋上,看着回来的心上人。相视而笑。
  而不是今日——不是这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怒吼四起,杀声一片,灰烬里一切都无法再重生的惨烈景象。
  不应该这样。
  “活下去……阿鱼……阿鱼……”
  到最后她只能不断重复那句话直到紧紧抱住我,将头埋进我胸口。
  明明什么没有做的。
  杀戮死亡火焰鲜血,明明她什么都没做的。她有什么错!
  流波上的火光照亮天幕,一寸一寸,鲜血染尽我杀过的青石长阶。
  星辰与明月统统破碎在漫天硝烟里。
  不应该这样,有人为了保护自己浑身鲜血地倒下去。不应该这样,有人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可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明知守不住,那为什么还要去守护。
  这个人的笑容,温暖的温柔的。隔着雨帘的遥望仿佛用尽一生时间。
  ——可到底是为什么,要护住我。
  她大口喘息着,全身力气一点一点流失,最终勉力抬起手,轻轻拂过伏在自己身上啜泣的男子,动作温柔。
  手指断断续续的动作,划过我的背脊处,是一个字。
  一笔一笔,笔画完结处,我停止啜泣,猛然一震。
  “我爱着流波山的日升月落,春有桃花,夏有蝉鸣,秋有落叶,冬有初雪,还有一年四季都待我如初的,我深爱着的,你——想着这些,因为这些,我都不想错过。”
  柳芽初发时,她曾带他游那山川,那时她曾如是说过。
  抚在我脊背的手慢慢滑落,落在尘土中,渐渐失了温度。
  我咬着牙,说服自己一点一点松开自己抓着她的手,脸色苍白如死,眼神却清亮如电。
  凄惨的青衫后,隐隐约约有一个用血写的字。
  依稀看得出,是个“家”字。
  “活下去……阿鱼,阿鱼!”
  望舒的叮咛仿佛近在耳旁,和喊杀声渐渐重叠在一起。
  ——我记得她笑了。
  她笑的时候,我听到轰隆的一声爆炸,流波碎了。
  我的心,也死了。
  那天,我抱着望舒,不断的告诉自己望舒还活着,望舒还活着。
  可是她冰冷的身子却一遍遍提醒我,她死了。我受不了,我感觉我要疯了。我挥舞着流波,燃着狱炎,从南天门,一直杀到蟠桃园,从天上,一直杀到地下。神君唤来了所有的神族,我没了意识,我只知道他们是害死望舒的人,我觉得他们该死!他们该死!
  我背起望舒,一遍遍告诉自己,她还活着。
  身上的火越来越烈,随着我抓住碎了的流波,竟也燃到了它身上。
  它碎了,但是却没散。
  也许这火,是冥府的厉鬼来接我的狱炎。
  我不知道那天我杀了多少神。后来魔界听闻,带兵攻了来,我杀红了眼,转头对着他们又是一阵砍杀。直到最后,长右和鹿蜀哭着死死抱住我,我才发觉,我的身上,尽然已经浸透了鲜血。
  我才发觉,我的身上,已经早已伤痕累累。
  我无力的倒下,最后抱着望舒,坠落在我们的薰衣草原上。
  我浑身是血,披头散发抱着她坐在那里,流波,便散在我身边。烈火焚身,望舒那九尺水镜,变成我身周的一道厚厚的法障,谁也靠近不得。神君不知我的来历,派了无数仙君来取望舒遗体,还没等靠近我,就被剑上的烈火吓退。神君亲自祭出鸣雷闪电连劈了十天十夜……
  可是,我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只觉得,望舒死了,我便也死了。
  一眼,紫海如枯。
  雨,淅淅沥沥洒在我身上。遥远的风,从地平线上吹来,寒冷,浸透我的身体,紫海微微泛着波澜,我隐约看到,遥远的彼岸,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抱着一束薰衣草,撑着油纸伞,裙踞飘然如水,抬起头看碧瓦屋檐上滴落的雨水。黑发素颜,如水安然。她看向我,目光依旧澄澈,纤尘不染。
  借我一刻光阴,把你,看得真切。
  我血衣里,抱着她,穿着嫁衣的她。
  她温柔的对我一笑。。
  “你等我,我来找你。”我呓道。
  然后世界就一片黑暗,一切知觉终于湮没。
热门推荐
苟在妖武乱世修仙 苟在妖武乱世修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