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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张老师,我开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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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爱情平淡,有的爱情甜腻,有的爱情霸道,有的爱情激狂......”超人想了想,摇摇头又道:“不对不对太片面了,喂!你俩的爱情到底啥模样?”
  啥模样?
  柴米油盐酱醋茶?鲜衣怒马烈焰繁花?
  该死的,我也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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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四十斤,这是大学时的数据。那时在校园里只剩下打打游戏跳跳舞,打起游戏来顾不上买饭,跳起舞来没胃口吃饭,再加上跳舞时的大量运动,自然一直保持着国际标准体重水平。客观角度来看,那时的我绝对算得上一个小鲜肉,情书啊巧克力啊什么的收到手软。只可惜好景不长,沾沾自喜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间美好大学生活就过去了,一切也都随之发生了剧变。
  如果说毕业是一切剧变的起源,那么电视剧就是几年剧变间最重要的转折点。
  毕业后的头一年,我应聘进一家广告公司做CW,新闻专业出生的我对写作自然驾轻就熟。公司不大,往往几天才接到一个单子,而需要我做的不过是想几句slogan,最多也就是写一两篇小故事,对此,我曾多次向总监提出既然我一个小时就能完成一天的工作,那是不是可以让我由坐班改为自由办公?每次总监都会很认真的在电邮上回复我好长一串,提炼过后大体意思也就是一个字——滚。
  我表示接受,但每天坐在软软的皮质办公椅中发呆玩手机上网斗地主实在是无聊到爆炸,我开始给自己找事情做,一般,这类情况最终都会成为看剧一族生活的起点,我本就是俗人,当然不能免俗。于是我看了松冈锭司的《深夜食堂》。
  中毒时,人一般是不会知道自己中毒的,尤其是一开始,但当发现自己无可救药时显然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
  吃了这么多年饭,第一次发现原来食物中饱含有那么丰沛的内在,对美食的概念由模糊变清晰,由随意变深刻,被美食荼毒的我就这样开始了在这座城市的美食之路。
  大街小巷,老店新摊,吃的越来越好越来越精,体重自然也就越来越像贴秋膘的肉猪般吹风见长。
  毕业后的第二个秋天,爱上美食的一年半后,我与一个叫张绵绵的瘦弱姑娘坠入了爱河。
  一段恋情如果走心,那么在谈恋爱时,人们总会想要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送给对方。
  张绵绵给了我依恋与痴缠,我呢?我不是个善于粘腻的人,情话什么的在确立关系前信手拈来,确立关系后却反而无端吝啬。
  不是土豪也不是二代,奢侈的东西给不起,那我能给她什么?我摸着心口问自己,心口回答我一个字,吃。
  没法子跟她在茶上交流,在吃上总该有共同语言。顿时,茅塞顿开,世界上有人能不吃吗?没有,世界上有人不爱吃吗?辟谷的修行者不算的话,应该也没有。
  坐在客厅沙发上,放下手头的策划书,我兴冲冲问张绵绵:“你最爱吃什么东西?”没有回音。
  “你最爱吃什么东西?”还是没有回音。
  站起身走到次卧,推开门,没人,走到主卧,推开门,也没人,怪了,人呢?
  正当纳闷,一阵鬼鬼祟祟的吸气声忽从阳台传来,我赶忙收敛呼吸放慢动作,宛如一个不小心吃多了的忍者。
  哗啦!猛的打开推拉门,正准备大声质问的我看到眼前画面,硬是生生把嗓子里的话给憋了回去。
  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穿着蓝白色独角兽睡衣,睡衣的尾巴被抱在怀里,一同被抱在怀里的,还有一口锅,一口圆柱形电饭煲一样的锅,一口圆柱形电饭煲一样的盛着泡面的锅。
  张绵绵像是被突然出现的我吓呆了,一大口泡面瀑布般下接锅上接嘴,倔强着就是不肯被吃掉。
  我哭笑不得的问她:“我说......你这是干嘛呢?”
  呼噜呼噜,艰难的咽下那一整口在空气中晾了半天的面,缓了半天张绵绵才小声对我嘟囔道:“我就是吃个泡面。”
  “我知道你在吃面,但吃面归吃面,干嘛悄不出声的躲这里?还特么抱一口锅?!”对于张绵绵的行为我表示极其费解。
  “你凶什么凶啊,你不是说吃泡面对身体不好不让我吃吗?可我又突然想吃,只好趁你工作偷偷在阳台煮着吃了。”
  “那这锅又是怎么回事?”谁没事把锅放阳台?
  张绵绵委屈的撅着嘴,“大学老是半夜肚子饿,一饿我就生气,一生气,就买了个锅。”
  我:“......”
  看着吃了没几口的泡面,我问张绵绵:“想不想吃更好吃的?”
  “什么更好吃的?”
  “想不想?”
  “当然想啊!我好饿。”
  “我知道,以后饿了要告诉我。”
  “可是你在工作。”
  “工作可以回头再做,你能回头再吃吗?”
  “噢,那以后饿了你就带我吃好吃的。”眼睛弯成两条月牙儿,似乎我的回答让她很满意。
  我揉着张绵绵的脑袋道:“去换衣服,带你吃好吃的。”
  “嗯,不好吃我就生气!”
  “哈哈,好。”
  零几年时西安的餐厅饭店还是清一色的传统吃食,如今,满大街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私房、私厨、创意料理。不得不说,大多数都难吃的要死。矮子里也有将军,幸运的是经过长时间不懈的尝试寻找,终究还是让我找到了不少真正认真做菜的好地方。
  考虑到张绵绵已经处于半生气的状态,为了节省时间让她尽快填饱肚子,没坐地铁,出门径直打车冲向了骡马市,那里有条这两年刚兴起的日式食铺小巷,我们的目的地就是那条小巷。
  我爱吃,也会吃,受《深夜食堂》的影响,对于日式铺子我总有天然的好感,此刻眼前的小店就是一间标准的日式铺子。门脸儿啊陈设啊什么的都是偏日式风格,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家认真做菜的地方。
  “咖喱?好像我没吃过咖喱,万一吃不惯怎么办?”未知的风景让她神往,未知的食物却让她有些害怕,她知道自己对于吃方面比较挑剔,可这里毕竟是男朋友兴冲冲带她来的地方,吃不惯的话也太扫兴了点,张绵绵有些发愁。
  我当然不知道身边的女孩在琢磨什么,即使知道也不会担心,怎么说我也算的上半个老饕,“好吃不好吃,吃了你就知道了。”
  兴许是我如同捡宝的态度让她有了信心,双手各握一箸放于桌上,时不时跟我闲扯几句,但更多眼神都扔在了一边儿的后厨门帘上。
  “要不要来点顶顶饿?”捏着一瓶岩手酒屋,我一脸笑眯眯的问张绵绵。
  “我不喝啤酒,难喝。”张绵绵一脸嫌弃,在她的印象里,所有啤酒都应该跟青岛九度一个味道。
  将手里的瓶子递过去,我还是想让她尝尝,“不一样的,吃咖喱前,喝一点这个会让整顿饭更香一点。”
  “真的?”将信将疑的接过瓶子抿了一小口,“呀,好苦!你骗我!”
  “你再感觉下。”
  似乎我笃定的表情让她有些拿捏不定,下意识的又抿了一口。
  “张璇!”
  我没回应,恰好这时老板端着盘子走了过来,“咖喱乌冬,请慢用。”
  拿出筷子挑起几根冒着滚滚热气,挂着浓厚红咖喱的乌冬面,吹了吹送到张绵绵的嘴边,“吃一口,你再看苦不苦。”
  “哼!不好吃一会儿我就生气!”撂下狠话,将嘴边的乌冬吞入口中,一口,两口,三口......
  “好辣好辣好辣!好苦......咦?不苦了,不对不对还是苦,也不对......啊呀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喝一口啤酒吃一口面,感受着口中味蕾的刺激,半晌我才慢条斯理的回答:“这种啤酒叫精酿啤酒,成分跟单纯啤酒不太一样,像这瓶含有花椒和苦艾,所以麻苦味特别重,留味时间也长,然后,啤酒味道和红咖喱的辣味相互混合又独立,就变成你嘴巴里好像苦又好像不苦好像辣又没有太辣的感觉了。”
  看到埋头苦吃顺便捎走酒瓶的女孩,我不由有些着恼,“呀!你在听吗?”
  “在听在听,张老师你继续说,我继续吃。”
  我第一次忍不住想翻白眼。
  “谢谢你,亲爱的。”
  “嗯?”我嘴上还挂着一大堆没咬断的乌冬。
  “我嘴笨不懂说话,又不会自来熟,吃东西时总是自己一个人,时间久了就不想再去这些地方。”
  “所以你就爱上了吃泡面?少来,你说的再可怜我也还是不允许你吃泡面。”
  “你......哼!”
  我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不解风情,只是低头用心对付眼前的食物。
  这两年对美食的热爱,让我渐渐学会吃东西要专注,越专注才能越发觉平时所关注不到的内容。
  “猜猜我是怎么爱上美食的?”
  “猜不出。”
  “生活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吃喝拉撒工作学习情感家庭责任事业财产过去未来回忆梦想,太多事情捏成一团,每一天自醒来起就要开始考虑一天中所需要面临的各式问题,简单的困难的,或多或少但不会没有。我是个懒人,所以老想摆脱这些。”
  “一年前我看了部叫做深夜食堂的日剧,里面总有一个午夜歇脚的食客嗅着香味,‘啪’的掰开筷子,微笑的点点头说‘我开动啦’,荧幕隔绝了香气与温度,但他们在那一刻摆脱白日的一切,专心吃东西的画面让我特别有触动。从那时起,每次吃饭我都会在心里说一声‘我开动啦’,然后摆脱一切,只是简单又纯粹的吃着我爱的养活我的食物,简单又纯粹的体会当我吃这一份食物时,这一份食物于我所包含的情感。”
  “哥哥我没太听懂。”
  我想了想,然后说:“奶奶做的饺子里有到处都吃不到的鲜虾米,雪后从哪里买的一串关东煮在给你暖手,和死党通宵打游戏吃的椒麻鸡第二天肚子泻得一塌糊涂,又是谁匆匆饮了那杯饱含别离的践行酒,在食物的香气中昏昏睡去,深夜悄悄落幕,再醒来时,又是余下人生的新一幕。”
  自那天起,我总是隔三岔五带着张绵绵走街串巷。龙首原十字的刘大胡子熏肉大饼,熏肉大饼旁四个摊位距离的海城馅饼,凌晨一两点洒金桥的马尔里胡辣汤,胡辣汤隔壁店家的咸蛋肉夹馍,白熊咖喱的咖喱牛,天龙宝严素斋馆的‘水煮鱼’,米粟米的猪排咖喱饭,奈九的柚子鳕鱼烧......
  我们的美食足迹遍布了西安城东南西北,简单又纯粹的体会着当我们吃这一份食物时,这一份食物于我们所包含的那名为爱情的情感。
  今天是周末,懒病犯了的我,被传染懒病的她,我们本想冲去长安县大学城,去吃我当年大学时常吃的常春园青椒肉丝盖浇饭,但是却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翻来覆去,最后决定就近解决,附近有一家我钟爱的麻食摊。
  “又吃麻食,不好吃!生气!”
  “胡扯,明明那么好吃。”
  “不好吃不好吃就不好吃!”
  “那你别吃。”
  “不行!我要吃!”
  “明明不好吃。”
  “那我也要吃!你别想着摆脱我偷偷去吃!”
  对于麻食我一直有特别的好感,延续到这里后,我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这家摊子真的好吃还是吃着这家摊子的麻食会让我想到我在意的那个女孩。
  恍惚间,摊老板端上两大碗麻食,番茄红汤汁,薄脆、花生零散分布,反着水光的麻食圆圆白白,香气一点也不雅致,却浓郁在鼻尖化不开。
  “哥哥,想什么呢?”
  “啊?”
  “啊什么啊!不管你了,我开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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