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内呼吸

　　这时景朗打断道：“三法七式到底是哪三法、哪七式？”
　　向青岚没有因为景朗的打断而产生任何不悦：“这个以后会随着你们的修炼入阶过程慢慢教你们。不过三法七式的概念，会提前跟你们说明。下面我们回到内呼吸的修习。内呼吸和外呼吸不同，重点不是外呼吸那般的吐纳，内呼吸的重点在于闭气。现在请大家深呼吸一口，然后开始闭气。”
　　闭气，多么简单的事情，封沐贪婪地吸了口空气后就屏住了鼻息。以前他经常和景朗把脸浸在装满水的脸盆里，比赛看谁更持久，结果他往往是赢多输少。
　　过了几分钟后，闭着气的封穆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腮帮子不由自主地鼓了起来，可是身旁的向青岚却依然悠哉悠哉。奇怪，自己明明是闭着眼，又怎么能确定旁边的向青岚是悠哉悠哉的状态呢？难道靠直觉吗？
　　“大家撑不住别勉强。”向青岚道。他在认真观察学生们的状况。
　　很快，大部分学生都扛不住了，最后，景朗、皇甫长君、封沐也依次放开了鼻息。
　　景朗脸涨得通红，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教室里的空气，好似刚刚从一间臭味熏天的囚牢里给放出来。他问道：“像这样憋气，会不会把自己憋死啊？”
　　向青岚笑道：“历史上还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大活人练习闭气时生生把自己憋死。放心，我们的身体决定了我们无法憋气自杀。”
　　封沐试探着道：“会不会往死里憋下去比较好？”
　　“那倒没有，我问你，刚才闭气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向青岚期待地看着封沐。
　　“就是不舒服，没别的感受。”封沐不解地看着向青岚，“哦，不对，我闭气的时候，好像能感觉到你在旁边悠闲地走。
　　向青岚脸色起了微微的变化，看上去有点压抑着的喜悦。他转而说道：“大家闭气时不要去想别的东西，重点留意自己的体内。闭气时你们就当自己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你们假设自己的灵魂飘在了外面，居高临下地俯瞰人间。”
　　假设灵魂俯瞰人间？这需要多么丰富的想象力。
　　向青岚柔声道：“下面大家一起，听我的口令，再来。恩，深吸一口气，然后闭气。对，放松、放松，大家放松。脑子里不要想任何东西，对。就当自己不存在，我现在没有和你们说话，你们也没有坐在这里，尝试用最原始的灵魂去感受世界……”
　　封沐渐入佳境。他感觉脑海里一片白茫茫，什么想法都没有，像是在神游太虚。虽然闭着眼睛，但周围一切都朦胧在目，整个天地好似混沌初开。混沌之中，封沐察觉到一股暖流在自己的体内升起，不聚不散，不急不缓，四处游荡，毫无规律。
　　“咳、咳、咳。”由于神游得太过专注，放开鼻吸后封沐竟然哮喘般地咳了起来，刚才的闭气应该达到了他的极限。
　　捂着胸口咳了好久，封沐兀地发现，班上所有的学生，还有导师向青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刚才闭气的时间，远远超过了班上所有人。
　　“成功了吗？”向青岚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欣喜。
　　“恩，身体里真的好像有股暖流。”封沐将信将疑。
　　“对，那就是内呼吸的要诀所在。”向青岚很为封沐高兴，心中念道，碰到这样的学生，也不枉我选择导师这门职业。
　　班上的学生中，有些也为封沐高兴着，有些却充满了嫉妒。封沐盘腿坐在蒲团上，腰板挺得笔直。尽管他目不斜视，但在这个教室里，哪些人挺他，哪些人踩他，封沐心知肚明。
　　向青岚对剩下的39名学生说道：“你们继续练吧，就像刚才那样。你们现在感受不到体内的暖流，第一种可能是没有掌握好内呼吸的方法，第二种可能是外呼吸的修炼还未真正达标。不过你们不用急，这些是正常现象。”
　　看他的样子，接下来竟是要单独辅导封沐了。封沐认真地问：“暖流出现，我要怎么做？”
　　向青岚轻描淡写：“学会控制体内的那股暖流，进而利用它。”
　　封沐又问：“怎么控制？”
　　向青岚循循善导：“这就好像治理水患那样，疏远远比堵重要。当你闭气后处于缺氧的极限状态时，你就可以尝试引导它，让散落在各处的源气化为一个整体，并且随你之意流向体内各个地方。”
　　封沐有些顾虑：“如果每次都在缺氧的极限状态下进行内呼吸，会否出现意外？”
　　向青岚混混说道：“不会。闭气只是内呼吸入门时需要用到的状态，真正内呼吸状态熟练后，就可以跳过闭气这一缓解，变得外呼吸差不多，差不多的呼吸吐纳之法。”
　　封沐想了想：“疏导体内暖流，靠什么，靠精神力量吗？”
　　向青岚耐心地说：“这么跟你解释吧，修炼到一定境界的内呼吸，就应该像是用鼻子吸气呼气那般的顺其自然，就应该像那样顺其自然地去控制体内的源气和那股暖流。这方面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很多时候都是因人而异，需要你自己慢慢体会。总之，习惯了以后内呼吸就会变得和外呼吸一样，成为很自然的事情，根本谈不上刻意的闭气去控制。如果你能够用内呼吸生成、提取、增大、扩散那股暖流，那你便是学会了三法七式中的第一法‘融’；如果你能够在‘融’的基础上，控制操纵那股暖流，让暖流随你的心意流动，并在需要的时候释放出来你所需的力量，那你便是学会了三法七式中的‘燃’。”
　　三法七式，融和燃，听到这几个概念就让封沐热血沸腾。但他明白，无论做什么都不能急于求成，必须一步一步来。他对向青岚说：“导师，那我现在继续闭气，开始练最基础的内呼吸，好吗？”
　　“恩，勤加练习。”向青岚赞许道。
　　封沐心境平和，他深吸一口空气，接着闭上了眼睛。心无所染的一刹那，封沐感觉到那股暖流油然升起，自己体内散发出来某种力量，这种力量从身体的各个部位产生，彼此牵引又相互制衡，仿佛在自己体内那小小的空间里形成了某个气场。那气场无色无形，看不见也摸不着，异于整个世界，却又那般真实地存在于封沐的体内。封沐真的感觉像灵魂出窍了那般，好像在冥冥之中，封沐变成了一个小人，进入了自己体内那个奇妙的气场。
　　封沐好像走过了一道门，门后面却写满未知。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似乎无限广阔，又似乎渺小到分毫，似乎琳琅满目，又似乎空无一物，似乎霞光万丈，又似乎一片模糊。封沐觉得自己周身仿佛紧紧贴着一层无形的膜，怎么样也无从摆脱。他好像看不见也听不见，又好像什么都看得见也听得见，他感觉自己好像不存在，又好像无处不在。
　　做梦吗？不，自己现在身在5班的教室里。而现在的状态，真要解释为灵魂出窍吗？
　　突然，封沐感觉到了一阵风，他想起自己身在峡谷，面前垂着一根登山绳，那是他走出去的工具。一想到这，封沐身前真的有了一根结实的登山绳。于是他就顺着绳子不停地往上爬呀爬，可是绳子似乎没有尽头，也不知通向何处，而封沐不管怎么爬都不觉得累，甚至连一点汗也没有出。
　　奇怪，难道峡谷并不存在吗？又一阵风拂过，这次封沐觉得自己应该是站在了悬崖边，脚下有个黑乎乎的洞，深不见底。一想到这，脚底果然出现了一个大洞，洞里的冷风呼呼地往上倒灌。封沐下意识地往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突然出现的黑洞无情地将他吞没。
　　封沐的身子在急速地往下坠，一直坠一直坠，停不下来，可是坠落的速度却保持得很均匀，没有生活中重物落地时该有的那种重力加速度。就这样不知道往下坠了多久，始终未能着地。封沐兀地意识到，这个黑洞——也没有尽头。
　　世上不存在真正的无底洞吧？封沐收回思绪，也收回了不断下坠的身子。这时呼啸的风声没来由地转换成了叮叮叮叮的声音，于是封沐想起了鱼慕飞和归海兰馨的打斗，而眼前，真的出现了那两位美人。
　　古语有云，有时候并不是我们看到所以相信，而是我们相信所以看到。
　　封沐猛然明白过来，在这个诡异的空间里，他脑海中想到什么就会出现什么！掌握诀窍的封沐努力在脑海中勾勒5班教室的景象，他成功了。没过多久，他就回到了5班的蒲团上，左边是胖胖胖的景朗，右边是矮矮的皇甫长君。
　　封沐发现，自己居然在吐气，而体内的那股暖流，此刻依然还感觉得到。
　　成功了！成功了！封沐旁若无人地挥舞手臂，就好像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