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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生命过程对于恶魔这样掌握着永恒奥秘的生物来说实在是太过短暂。
我们认识了多久，又相处了多久？我看着浴室镜中那个不再稚气的面庞发呆，水汽化作白雾，慢慢模糊了我的五官，好像一点点淡化了过去的时间。
我在老去。
无数次静默中的深思，终于在某一天，这四个字突兀地从我的脑海中出现。我想忘记它们，可是我越强迫自己去忘记我就会越是不由自主地去想。我会衰老，然后停止呼吸，皮肉腐烂，化作丑陋的尸体。死亡的焦虑始终萦绕心头——我在害怕……倘若直到我死去，我也得不到恶魔的爱，那我……
老去、老去。这两个字就像烙印，在我的脑海中无声地灼烧。
短暂的生命仿佛随时追逐在我身后的恶鬼，让我活着的每分每秒都要胆战心惊。
我多次恳请恶魔杀死我，然而她听到我的请求后，总是安静地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垂下眸去亲吻我的额头。恶魔不希望我死去，她想保护我。
但是她也知道我在害怕什么。
“衰老会让你的灵魂变得更加美丽。”恶魔是这样说的。
我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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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替我制作了一个翻译器，也许是她觉得这样有趣。因为有时恶魔会用她自己的语言跟我说话，每次她这样做我都只能露出无奈而迷茫的神情看着她。她大约很喜欢我露出这种懵懂的表情——那样的你看起来就像刚刚被我捡到的时候，恶魔这样说。
“那又为什么要把这个给我？”我捧着手里那只小小的翻译器，它看起来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产物，精密的齿轮镶嵌其中，还有一堆我看不明白的复杂的纹路。
“嗯……”恶魔思考片刻，“偶尔也会好奇，你听懂那些话的含义后会有什么反应。”
我呆呆地看着她，半晌，默默地攥紧手里的小玩意。翻译器就像一个精美而古老的物件，看起来小巧，拿在手里的时候却沉甸甸的。
恶魔好像来了兴致，她勾起唇角，轻笑着凑近我的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话。我的思绪就被飞速带回了几年前刚到恶魔家里不久的时候……我替恶魔暖床的那天。
我一直对她当时在我耳边呢喃的那句话耿耿于怀，以至于记住了那整句话的发音并且时常会突然在心底默念一遍。
手中的翻译器同时录入了一串字符，接着它的屏幕显示出一行字：“不要引诱我啊……我会想把你的四肢砍掉，做成我的珍藏的。”
翻译器自带的语音还在照着翻译出来的汉字一板一眼地念，我的脑袋轰隆隆地炸开一团。恶魔伸手抚弄我的发顶，我沉默片刻，问：“那……你现在还想这样做吗？”
“嗯……”恶魔似乎陷入思考，她暂时没有回答。
“如果可以的话，”我趁她没有说话的间隙连忙说，“希望你能先杀死我……再这样做。”
我又犹豫了一会儿：“请把我做得好看一些……”
恶魔好像被我的反应取悦了，她一下子把眼睛弯起来，俯下身亲吻我的唇：“那就现在做。”
她学着前些天一起看人类电影里那些主人公的台词：“……会让你高.潮得非常漂亮。”
恶魔无疑在回避我的请求。
在我无数次以不同的方式反复提出希望她能够终结我的生命的请求后，恶魔终于给了我一个不算答案的回复：“麦，向我许愿。”
我愣了一下，她垂下眸，那双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瞧：“向我许愿，然后你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许愿？”
“没错，这是恶魔的交易准则，”她的眼睛慢慢变成瑰丽的红色，“这段时间里……麦一直在向我许愿对吧。”
我感到脖子上的印记开始发烫，那好像真的是恶魔开始使用她的力量的征兆。恶魔伸出一根手指，她用指尖点在我的眉心，然后顺着鼻梁一路下滑。柔软的指腹慢慢擦过我的唇，恶魔平静道：“向我许愿，麦。”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她这样说。
“请你杀死我，”我说，“代价是……”
恶魔微笑：“代价是，我会等到你自然老去，直到你生命终结的前一秒，亲手熄灭你的灵魂。”
“你的身躯会永远带着属于我的印记，直至死去……”恶魔的手怜爱地蹭着我的脸颊，她的语气宠溺，“我会把你做成我的收藏，永远留在这里。”
我愕然睁大眼睛，恶魔用她自己制定的规则，玩弄了这场交易。
“从此以后，”恶魔舔吻我的耳垂，“不要再向我提起这个要求。”
我实在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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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什么不希望我死去呢？是因为掌控欲在作祟，还是因为喜欢呢？毕竟我只是她的所有物，好像不管怎样都说得通。
恶魔不是人类，她的心思难以捉摸；而人类并不具备读心的能力，这让我试图摸索到恶魔真实想法的行动更加困难。或许我本不该去尝试这么做，毕竟从一开始就可以猜到多半是没有结果。
可是我仍然不愿放弃。我的人生倘若不出什么意外，还会延续几十年。但是对我个人而言，除去恶魔给予我的东西以外，我一无所有。其实我想要拥有的东西只有恶魔的爱意，如果某天她对我厌倦，那才是我的噩梦。
得不到永恒的爱的话，就尽量在最稳定的阶段使它暂停。我希望恶魔能够成全我，但是显然这个想法违背了恶魔的意志。
恶魔最近爱上了突然用恶魔语对我说话，为了理解她的意图，我不得不时时刻刻将翻译器放在手边。她似乎很满意我这样做，于是开始用恶魔语说一些类似于情诗的话语。
她安抚我睡眠时唱的歌曲也大致翻译出来，歌词冗长而琐碎，但我会刻意记住最后一句：用我的翅膀拥抱你，灵魂在地狱的怀抱中安眠……
我很中意这句话，它让我记起恶魔是如何带我回到这里的。那个从天台上坠落的拥抱，对我而言就是通往家的钥匙。
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又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叶然，恶魔听到我的心声，她捏了捏我的脸，道：“你想的话，我可以现在就把她要过来陪你。”
我已经得知了叶然和她母亲的事，在听说叶然被恶魔送到她另一个友人那里以后，我松了口气。不论如何，逃开了就好。
最近恶魔消失得很频繁，但是离开的时间却不像曾经那样长久。好像是出了一些需要她去准备的事情，我不免地有些忧虑。恶魔很淡定：“只是一场需要准备时间的战役，我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