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少年手艺人

　　清明雨至
　　路上行人撑油纸伞匆匆行路，而其中有个与众不同的少年抱着一个人偶木娃娃逆流而行，少年姓林，名岁，打小跟一个手艺老头卖艺谋生，但前阵子老头睁着大眼两腿一蹬就撒手人寰了，而那牵丝木偶的手艺但也算是流传了下来。
　　老头生前没有告知林岁名讳，只觉得那老头性格古怪所以一直称其为怪爷，怪爷爱好就一个吃酒，还是那种名贵之酒，所以一直到走的时候连后事都是林岁一个头一个头磕出来的。
　　林岁将地面铺上一层白布，将木偶放在白布之上，动作小心翼翼，这是怪爷送他的礼物，怪爷以前老是调侃说以后如果死了让他不要弄那些烧纸钱烧香的活，来坟头磕三个头然后舞个牵丝木偶让他看看他手艺没失传就行了。
　　林岁嘿嘿的笑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破旧的小陶瓷瓶，将里面没多少的酒撒在怪爷的坟头之上，然后目光瞬间变得极为认真。
　　牵线木偶是怪爷的拿手好活，在小河村这一带十里八乡怪爷这一手都是出了名了一顶一，什么大富商家又或者是地主家官老爷家喜事那免不了搭台起轿请怪爷，而打小跟着这老头的林岁自然也是学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
　　双手一动，不知名的精细丝线牵连在十指之上，而十指渗出点点血珠顺着丝线沁入木偶之中，然后林岁的双手猛的一抬，木偶原地笔直的站了起来，然后似乎是活动身体般扭动了下周身关节。
　　其实木偶丝线原本是不用染血的，只不过怪爷在他十二岁那年给他单独做了这个姑娘模样的木偶，并一直絮絮叨叨的告诫他切记每天喂血一次，用怪爷的话说这叫养魂。
　　指尖勾动，丝线带动着木偶的关节开始缓缓动了起来，只见木偶手中多出一柄折扇开始缓缓起舞，随着林岁十指节奏不断变快木偶也紧跟着不停变换动作，在这大雨中少年与木偶形成了一幅唯美且诡异的画面。
　　许久林岁大口喘着粗气，然后蹲下身去将木偶重新抱在怀中，朝着那座写着怪爷两个字的小土堆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怪爷，听说明天村里要来个先生，村长爷爷请我去搭台凑脸面，赚钱了我再给你买好酒”。
　　说完少年转身离去，这新坟离村其实是有点距离的，如果非要说的话这片地是隔壁大山村的荒地，走路到小河村大概三个时辰，也得亏林岁学艺期间还得跟怪爷学了几门强身健体的法门，这才有了这点脚力。
　　林岁悠哉悠哉的往家里走，路上碰到认识的邻居或者隔壁村的村民也都会热情的打声招呼，虽然大多数都不理他但他也觉得无所谓，也不知道是早些年怪爷把人全得罪了还是他自己不招人喜，反正林岁是村里出了名的狗不理，连那种野猫野狗都不待见的那种。
　　刚到院门口，这院子年久失修，院墙上还是院门上都有着岁月留下的痕迹，青苔上阶，蛛丝遮匾，但隐隐约约能看到院门上牌匾还是题了几个大字，只不过现在模模糊糊已经看不清楚题的什么字而已。
　　刚推开门从门后就有个身影一下就窜了出来。
　　“嘿！略”！一张鬼脸从一旁探出，冷不丁的出现一下给林岁吓了一跳，整个人踉跄着往身后退后好几步，回过神来往前瞧去这扮鬼脸的年纪跟他相仿，此时坐在院门台阶一脸嘲弄的看着林岁。
　　这少年林岁印象十分深刻，名叫孙秦，是隔壁院的一个孤家少爷，据说有嫡亲在朝为官，貌似职位还不低，具体倒是不太清楚，只知道这北门县的县太爷都对他十分客气。
　　“哎我说林岁，你这也太胆小了吧，这都给你吓一跳”。孙秦拍了拍衣服上不小心沾染上的尘土撇了撇嘴。
　　而林岁则是有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都说富人子弟虽然跋扈，但大多富有诗书，怎么到你这就活脱脱一个二混子呢”。
　　听到林岁这丝毫不留情的话孙秦倒也没生气，反而搂着林岁的肩膀就朝院子里走去。
　　“书上不是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吗，一不是赶考就是在赶考的路上，学了一辈子大道理就算入朝为官，碰到一个仙家之人不也照样被打得哭爹喊娘的”。
　　这话林岁还是比较赞同的，小河村还只是位于北荒州的一个小县城，每数年附近仙宗——落青宗总会下来仙家长老挑选子弟，而这些仙家中人无一不是眼高于顶之辈，不管你是县官还是州府中人，通通都不放在眼中。
　　“可是这通天大道不是你我想走就能走的，就我们周遭几个村落数十年也就出过一个被仙家看上的苗子吧”。说完林岁还有羡慕的抬头仰望着天空。
　　孙秦倒是不以为意的拍了拍林岁的肩膀自信的扬起头，“我，孙秦啊，虽然你不可能，但要是我成了那仙家子弟，我还能少的了你好处”？
　　看到孙秦那自信满满的样子林岁一顿，有些狐疑的上下打量着孙秦摇了摇头轻笑一声，然后在一个四四方方供着烟火的木格中将木偶放置其中。
　　孙秦看林岁这表情就不乐意了，袖袍一甩闷哼一声就出了林岁院子，林岁一看这架势也有些无奈。
　　“还是有些小家子气”。
　　视线重新回到木格上，这木格是怪爷花大价钱在木匠手中买的上好的木材，然后精雕细琢刻画上不少花纹，而这木格被怪爷称为：虚灵座。
　　而平常木偶闲置时便会在这虚灵座上供着，这被称为——供神，用怪爷的意思说就和那些请门神老爷看门的说法有些类似，但也没有说非得供神，只是告诫他没事就上三柱清香即可。
　　将香点燃插入虚灵座门口的香坛中，林岁恭敬的拱手作揖，随即带上房门走到院子中。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村长李得意的声音轻轻传入耳畔：“咳咳咳，林岁啊，那位先生已经到了小河村，那表演得提前一天你看……”
　　林岁连忙招呼着李得意进屋，然后给他倒上一杯茶，思索片刻林岁才回复：“可以，今日什么时辰”？
　　村长这才放下心的微微抿了一口茶，又微微皱了皱眉道：“今日戌时，一定要准时上台，这……酬金我就现在先给你吧”。
　　留下一小袋铜钱之后村长才慢慢往回走，林岁拿起钱袋子掂量了几下有些出神，这小袋铜钱对大户老爷家来说少得可怜，可对村里人来说也算是一家几口好些天的衣食住行了。
　　将钱袋放在被褥下，林岁看了一眼窗外发现时间也不早了，重新走到虚灵座前拱手作揖：——惊台百座，请神入尘。
　　然后才重新抱起木偶，林岁对这些木偶的繁文缛节还挺疑惑的，但怪爷除了酒之外最见不得有人说着手艺不行，所以也没敢问过。
　　村长家离林岁家相隔好几条街，走了一个时辰远远的就已经看到戏台已经搭建好，但戏台上已经有戏班子在那咿呀咿呀的。
　　林岁快步走了上去在人群中找到了村长李得意。
　　“村长，这……”
　　李得意扭头看了一眼挥了挥手说道：“先去后台吧，这出戏马上完了，你准备一下”。
　　林岁点了点头连忙朝戏班后台快步走去，刚进后台就看到有不少梨园子弟，有些目光转过来时林岁也会点头示意。
　　很快台上传来锣鼓声，林岁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发白的衣衫，便朝台上走去，赶巧碰上下场的角，而那人似是为难一般站在林岁面前没有动作。
　　林岁皱了皱眉抬头正好看到那武旦，按戏班规矩说应该是下场让上场，但林岁没有在意，只是身子一偏给他让出路来，而武旦得理不饶人故意将大刀展开横放。
　　林岁这下就很疑惑，心想这人也是第一次见面吧，怎么就连破两禁也要为难自己，只见林岁伸手，两根手指捏住刀身用力像下一压，大刀被巨力影响下旋转一圈重新回到武旦背上。
　　“不好意思，我们木偶人没啥规矩，想打架给你棒棒两锤”。林岁留下这句话就上台了，而身后的武旦左手颤抖不止，脸色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