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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中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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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无人成眠。
  翌日,太阳还在睡觉,克劳德和格温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家。
  站在门外,克劳德不舍的回头仰望二楼父母的房间,
  一如既往的木窗内,灯熄着,窗帘拉的严严实实。
  “克劳德,走吧,我们要尽快赶到最近的村子里租一辆马车。”
  格温轻声催促,她不想让克劳德驻留太久。
  “来了。”
  克劳德又驻足几秒,扭过头,提了提背上的行李,跟上格温的步伐。
  二楼窗帘内,一位妇人跌坐在地板上,躲在窗帘后,一只手紧紧攥着窗帘,手指发白。
  她只敢偷偷的从窗帘的空隙里,泪眼婆娑的望向远行的克劳德,眼睁睁看着他慢慢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太阳初升,星月隐去,爱德华宅邸静悄悄。
  不知哪里传来若隐若现的歌声。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夜幕已低垂……床头布满玫瑰……
  妈妈陪伴你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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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温和克劳德从卡恩村买下了一辆简易的小马车,因为村里面没有女性的马车夫,而格温姨妈又是单身未婚,两人只能自己驾车前往下一个村子。
  结果第二个村子依然没有女性马车夫,两人休息一晚,继续旅程。
  第三个村子,第四个村子,第五个村子……
  两人的运气很差,可怜的格温只能日夜兼程的驾驶着马车,本就坎坷的路途一下子漫长了很多。
  克劳德坐在车厢里,探头欣赏沿途的风景——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出远门,对一切新事物都非常好奇。
  这个世界的生产力水平不高,贫富差距极大,民众的生活普遍艰苦,即使有魔法这种神奇的力量存在,无法普及到大众,就不会对社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唯一令克劳德感到新奇的,就是使用魔石作为供能的魔石制品。
  不同于由少数有天赋的魔法师通过炼金术制作的魔导具,魔石制品只是把经特殊加工的魔石当作一种可以消耗的能源,用来驱动一些简单的器具,如魔石灯具、魔石炉灶、小怀表等。
  围绕魔石和魔石制品,还诞生了一门深奥的学问——魔石加工制造学。
  可惜,上一世克劳德不是理科生,要不然他怎么也要在安塔玛大陆上掀起一场科技革命。
  当然,魔石制品的缺点也很明显。
  魔石制品非常昂贵,哪怕是最便宜的小型便携魔石炉,也至少需要花费5枚金币,这相当于普通一家三口五年的开销。
  这样的价格足以让平民包括一部分贵族望而却步。
  克劳德从小到大见过的魔石制品只有格温随身携带的雕刻着蔷薇花纹的纯金小怀表,售价一枚白金币,是外祖父送给格温的成年礼物。
  这么看来,科博家真的是富得流油,克劳德都开始担心,自己去到科博家会不会被当作土包子。
  虽然爱德华家对比科博家确实是个土包子就是了。
  经过几天的观察,克劳德终于明白为什么爱德华领会如此贫穷。
  领地内的山地实在太多太陡峭了。
  道路的两边一面是绝壁,一面是悬崖,稍有不慎就会落个人仰马翻粉身碎骨的下场。
  从一个村子到另一个村子,哪怕水平距离只有十几公里,翻山越岭也得至少花上三天。
  而少数的平原和盆地又覆盖着望不到头的原始森林,树木普遍十几米高,遮天蔽日,很容易迷失。
  森林深处又有魔兽盘踞,加上蚊虫鼠蚁的侵袭,就算是老练的猎人也不敢在里面多待。
  交通不便导致商业和物资流通贫乏,农业更是一团乱麻。
  没有足够数量的肥沃耕地倒是其次,毕竟爱德华领地广人稀,努力找找总能开拓出合适的耕地。
  取水困难才是制约爱德华领农业发展的首要难题。
  爱德华领海拔高,地形陡,河流流速非常快,河岸两侧矗立着几十米甚至百米高的山崖,河道极其狭窄。
  而爱德华领的雨水集中在夏季,经常下大暴雨,河流水位暴涨淹没河岸,有时发大水伴着泥石流,滚滚山石从山顶滑落,破坏了房屋,压毁了庄稼,泡坏了耕地。
  多少村庄一年的收成就这样化作泡影了。
  至于河流在出山口形成的冲积扇?
  很遗憾,这块宝地不属于爱德华家,爱德华家的先祖就是从这里走进茫茫大山进行开荒才获得子爵爵位的。
  这片开阔的冲积扇和广袤的肥沃耕地隶属于菲尔伯爵,他是个儒雅的老头,是埃尔文边境伯的忠实拥趸,也是爱德华家的主要债主之一。
  格温和克劳德几乎花了一个月才走出大山,来到了这片沃土上。
  通过一片狭窄的山道,顺着道路两旁木篱笆的指引,马车驶入一片不太浓密的树林。
  克劳德悠闲的坐在车厢里练习着魔法,品味着与深山不同的鸟语花香,闲看着林间小道在视线里慢慢倒退。
  继续通行大约一小时后,树木越来越稀疏,最后被大片的草地替代,道路也从凹凸不平的小道变为了夯实的土路。
  格温从驾驶座位上敲了敲马车车厢,克劳德闻声,从车前的小窗探出头来。
  “哇!”
  他被面前的景象狠狠的震撼了。
  马车正在高处,即将通过一段悠长的缓坡,远处的场景尽收入克劳德眼中。
  极目远眺,曲折的河流像一条银色的丝带在阳光下反射着金黄的鳞光,温柔的抚摸着岸边。
  河流两岸是大片肥沃的耕地,金色的麦浪随风起伏,如同大海的波涛,散发着成熟的芬芳。
  克劳德仿佛看到,阳光斜照下,麦穗上摇晃着饱满的金色珍珠。
  秋收时节,博洛尼亚山脉沉默的注视着脚下的田块儿,农民手持镰刀,弯腰割下一束束沉甸甸的麦穗,他们的麻衣被汗水浸透,割下的麦子被捆扎成束,堆放在一旁,形成一个个小山丘。
  农舍散落在农田之间,屋顶上升起炊烟,克劳德似乎能够闻到面包刚刚出炉的香气。
  不远处,几头耕牛在悠闲地吃草,不时发出低沉的哞声,放牛娃见到格温的打扮,十分拘谨,把头埋低对格温致意,格温笑着挥挥手,对着克劳德说
  “怎么样,爱德华领应该见不到这么广阔的平原吧。”
  “好厉害……这就是‘菲尔的粮仓’。”
  “埃尔文领地内超过一半的粮食都出在这里,粮仓之称名副其实。顺着这条路继续往前走是一座名为‘斯通亨奇’的小镇,咱们今天晚上在那里落脚。
  唉,明天我一定要去找一个女车夫,我的腰是实在受不了这种摧残了。
  克劳德你帮我看看,我的鱼尾纹是不是又深了……”
  格温的语气相当幽怨,克劳德无言以对,只能悻悻的挠了挠头。
  山路那么险,总不可能把驾车的任务交给一个七岁的孩子,就算克劳德有心想要帮忙,格温也不会把重担交到他的身上。
  道路越来越平整,车速逐渐提升,路边能看到越来越多的行人,偶尔还能看到拉满货物的驴车。
  克劳德语气感慨,
  “小镇吗……这么说来,爱德华领只有大一点的农村和小一点的农村,我还没有见过镇子呢。”
  格温甩了甩细绳子绑成的马鞭,回应道
  “虽然这么说好像不太好,但是你要慢慢习惯贵族的生活才行。
  等咱们回到麦尔德城,你免不了要和附近的贵族还有教会的神职者们打交道,想要赢得他们的尊重,光靠情商和礼仪可不行。”
  “还能靠什么?靠魔法吗?我又没有什么特长,要不然我给他们表演一下一把火点了他们的房子?”
  克劳德无奈的耸耸肩,他除了魔法之外别无长处,音乐、绘画、雕塑、舞蹈、戏剧、诗歌这些贵族的爱好他从未涉及过。
  格温好像在认真思考,半天没说话,好不容易憋出来一句
  “实在不行,靠金币应该也可以。只要你给的够多,他们应该拉不下来面子去刻意针对你一个孩子。”
  “可是我连白金币长什么样子都还没见过诶……”
  格温叹着气摇了摇头,说道
  “贵族的社交可是很花钱的,光是准备参加沙龙的礼服就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更不要说根据关系好坏和亲疏远近准备不同价值的礼物,拜此所赐,很多领地条件非常不错的贵族却生活的相当落魄。
  当然这些都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情,科博家的财政状况还是非常不错的,专业的管家们都会为你做好一切的准备工作,你只需要在正式场合跟上同龄人的话题,然后滴水不漏的走完宴会或者沙龙的全流程就好。”
  “呜……饶了我吧,光是想想就觉得胃痛起来了。”
  听到克劳德痛苦的语气,格温露出苦笑,
  “事实上跟他们打交道比你想象的还要麻烦……如你所知,科博家和埃尔文边境伯麾下的贵族们关系确实说不上好,加上最近教会和王室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他们联合起来针对你的可能性不低。”
  “……我已经想要回爱德华领了怎么办。”
  克劳德吐了吐舌头,
  “打起精神来!开弓没有回头箭,在你成年或者波特继承爵位之前,你若是回去才是给斯嘉丽他们添麻烦。
  与其在政治斗争中越陷越深,不如在科博家好好学习魔法,给斯嘉丽和朗特争一口气。”
  格温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握住马鞭的手更紧了些,对于“拆散”克劳德一家这件事,她仍心存愧疚。
  不同于斯嘉丽和朗特所想,克劳德在出发前就已经知道自己不能再随便回到爱德华领,在格温的开导下,他才最终做出了如今的选择。
  埃尔文家和王室的矛盾由来已久,这些年颇有愈演愈烈之势,加上现在王室与教会摩擦加剧,埃尔文边境伯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然而,边境伯也只是一个边境伯,虽然掌兵,但是比起拥护王室的几位大公爵来说还是实力悬殊。
  若是真到了刀兵相见的时刻,埃尔文家大概率会兵败如山倒。
  到那时,身为爱德华家直系的克劳德只要能与王室交好,即使不能保住爱德华家的爵位,也至少可以保护住父母兄弟的性命。
  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两头下注吧,或许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朗特才同意的如此爽快。
  即便如此,与亲生父母分离依然是一个令克劳德痛苦的决定,毕竟在这个年代,一场风寒,一次狩猎都有可能成为死因。
  山遥路远,谁知道这一次再见会不会变成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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