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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后的情形，我们已经听过一遍，宋文浩讲述的与方伟明没有多少出入。我们没有打断他，一直等到他讲完，抬起头木然地看着我们，才一连串向他提出了一些问题，诸如每个人见到骷髅是什么反应、究竟是谁第一个把骷髅与失踪的李远山联系在一起、以及在他的印象中哪几个人有异常的表现等等。
让我们稍感意外的是，我们并没有得到所期待的答案。路经岗亭时，正在值班的毛文星从他手里抢过骷髅，兴奋地奔向宿舍。他和栈桥边正在拴小艇的方伟明打了声招呼，径直到水房去洗脸。等到他回到宿舍，骷髅已经被装到铁罐里放置在墙角，这之前宿舍中发生的事儿，他一无所知。
一进屋，他就发现屋内的气氛有些诡异，几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就像在注视一个天外来客。
“怎么了？”他不以为意，四下打量着，“那个骷髅呢？”
“在那儿呢。”有人指着墙角，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顺着众人的目光，他终于发现了墙角的铁罐。他撇撇嘴笑了笑，边走过去边说，“至于嘛，还找个家伙把他藏起来。你们都像宋文浩那样胆小？”说着，他蹲了下去，把手伸向铁罐。
“等一下。”许拙在身后叫住他。
“嗯？”他转过身，狐疑地看着大家，“你们都是怎么了？”
屋里一时陷入沉闷，安静得仿佛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那会不会就是李远山啊？”有人忍不住说了出来。
闻言他身体一震，伸在半空的手再也动弹不得，李远山微笑的面孔和有着两个空洞的骷髅，交替在他眼前出现。忽然间，他毛骨悚然。
真正令我们感兴趣的，是他们再一次去现场的经历。那时关咏已经给观测站打完电话，回到房间。
“张站长他们马上下来。”他对屋里的人说。
“他们最快也得半小时，咱们别干等，再去现场转一圈。”许拙看着大家，“留一个人等张海涛，其他人跟我去现场。”
“你们去吧，我等张海涛，我可不愿意再去了。”方伟明苦笑着摇头。
“还他妈爷们呢。”许拙骂了一句，“那就你们俩去吧，宋文浩，你还记得地点吧？”
“记得。”宋文浩惊魂初定。
“行，咱们走。”许拙率先走向门外。
关咏和宋文浩一前一后，紧紧跟着许拙。外面的几个人聚在一起，见到他们出来了，都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毛文星，好好站岗。”许拙嚷了一句。
“是。”毛文星应了一声，跑向岗亭。
三个人走到栈桥旁，跳进小艇，解开缆绳。关咏划起桨，小艇快速地离开栈桥。
“你悠着点，别一会儿下水没劲儿了。”许拙点着三支烟，分别递给宋文浩和关咏。
“还要下水？”宋文浩不悦地皱了皱眉。
“没准儿，”许拙吐出一口烟雾，叹了口气，“那个骷髅出现得真蹊跷啊，不好好查查心里不踏实啊。”
三个人互相张望着，都似满腹心事。过了一会儿，宋文浩拍了拍关咏的肩膀，默默地接过船桨。关咏站起身，把位置让给宋文浩，盯着前方的海水，忽然冒出一句，“但愿那不是老李。”
夕阳把海面染成金黄色，小艇转了个弯儿，驶入岬角。峭壁遮挡住阳光，这一片水域昏暗了许多，正如同那三张神情凝重的脸。
“老地方吗？”许拙目视前方，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
“嗯，老地方。”宋文浩回答。
三人又陷入沉默，宋文浩用力划浆，小艇笔直地向前方奔去。没走多远，宋文浩收起船桨，小艇失去了动力，缓缓地停了下来。阳光穿越峭壁的缝隙，懒懒地洒在海面上，形成一条几米宽的金黄色带，而它的两侧，海水又变成昏暗的青色。宋文浩看在眼里，心里蓦然升起一丝寒意。他吞咽了一口唾液，抿抿嘴唇，说，“到了，应该就是这儿。”
许拙扔掉手里的烟，回过身打量两人。他挤出一丝苦笑，说，“以这儿为原点，半径十米，咱们多绕几圈。”
宋文浩划动船桨，小艇颠簸着动了起来。许拙和关咏一人把着一侧船舷，蹲在小艇里，身子向艇外探出，紧张地注视着四周的海面。宋文浩小心地尽量少发出一些响声，唯恐打扰两人。
小艇缓慢地兜了一个圈，他们没有任何发现。
“你没记错地方？是这儿吗？”许拙又点了支烟。
宋文浩看看不远处的沙滩，肯定地说，“没错儿，肯定是这儿。”
“继续转，换个角度。”许拙声音不大，听起来就像自言自语。
小艇在海面接连转了十几圈，他们仍是一无所获。眼看着太阳已经收敛起最后的余辉，焦虑的神情挂在每个人的脸上。
“关咏，没办法，准备下水吧。”许拙叹了口气，苦笑着看向关咏。
“明白。”关咏站直了身体，几下就把自己脱个精光。
“媳妇可不在这儿啊。”许拙打趣着关咏，也脱光了衣服。
“你们真要下去啊？可得小心啊。”宋文浩看着两人，心里一阵紧张。
“操，全班就你一个南方人，可还是个旱鸭子，不然还用我们？”关咏笑着撇撇嘴，表示不屑，然后跃入水中。
“没事儿，我们命大，死不了。”话还没说完，许拙一个鱼跃，也跳进海里。
宋文浩回味着许拙的话，渐渐不安起来。命大？什么是命大？一直到两个人都露出了头，他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看着许拙和关咏在海水里出没的身影，宋文浩第一次为自己的多事而感到懊悔。如果自己没有看到那个骷髅，该多好啊。
在海水里裸泳，是他们惯常的游戏，大家都是男人，他们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每当夏季来临，除了钓鱼，他们总会扑进大海的怀抱。在这个北方的孤岛，夏天是他们最期待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