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梦生

　　说到底，蜃女袖儿，还是个小女人。
　　即便身份是姐姐，即便是百岁之龄。
　　当蜃行素的修为赶上底蕴，境界达到连山界潜山境六重，天阶绿琮已修，仙品器质已成，先天器宠已训，天阶功法已精，绝世之姿造就之时，这个小女人支开璎珞与行素独处时，她的心有些乱了。
　　美人爱英雄。
　　蜃袖儿对躺在床榻之上的蜃行素生了爱慕之意，并非姐弟之情。
　　一日内，修为赶上底蕴，跨越三十重，想要坐实，是件糟糕的事。
　　蜃行素需要尽快适应实力的提升，让身体适应那磅礴极致的能量。是的，目前为止，他的修行皆为顶级，天之下已无法再有超越他之人，倘若临阵对敌，同境界秒杀已不是难事。
　　行素，或许我也不是你的对手。蜃袖儿在蜃行素耳畔暗暗寻思，若当真拼命，父亲大人恐怕也只能败落。是的，把器宠蜃龙老祖释放出来，父亲大人的确难以招架。越阶挑战不是难事。
　　天下怎就出了个你这样的存在？
　　出道即巅峰。
　　你的对手，难不成真是天之九气、太古大族？
　　若真是他们，你还得精进修为，完成自身境界的再提升。器宠也罢，将来的魂侣、法随也罢，依靠他们的确能独当一面，但好汉架不住人多，本事还是自己的好。
　　难道，你的敌人如此势大么？
　　要与天争锋？
　　那么，天，为什么还要放出老祖来助你？
　　想来想去，蜃袖儿不得眉目，只觉得在蜃行素面前，她渺小了下来。这才一日不到的时间，蜃行素在她心目的形象便高大得撑破了想象。
　　酒气在蜃行素体内酝酿，他渐渐迷失在意识里，翻个身，睡着了。呼噜声响起后，蜃袖儿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因为从中她听到了父亲、老祖的鼾声，那是蜃族人的招牌。夜间，星期天湘菜馆关张后，这声音此起彼伏的，她太熟悉了。
　　忽然，蜃袖儿抬起手，指尖牵引来一缕蜃息，她想试探能否进入蜃行素的眠梦。是的，进入他的神识，查看一番他在想什么，或者想做什么……
　　蜃族，别有一种保命本事，为太古十族所独有——能够进入他人眠梦，或者营造弥天梦境，让施法范围内众人进入谜障不得脱身。此技能虽然无法伤害对手性命，却能迟滞当面之敌，换取脱身空间。
　　这本事唤作“一梦生”。
　　只需一缕蜃息，轻巧间便能施展，但施展后，这缕蜃息便化作寻常气息无法再回聚为蜃气了。蜃族人的境界提升，全仰赖蜃息，换言之，这技能是以自身修为降低做代价的。修为进入归藏界，便可施展，且无师自通。
　　一缕蜃息，便是一重境界。
　　蜃袖儿决定动用一梦生，查探蜃行素眠梦之所想。
　　此刻的蜃行素，身体泛着幽幽亮蓝色的辉光，那辉光平和的很，伴随着呼吸节奏轻微起伏。打定主意，蜃袖儿将那缕蜃息导入蜃行素识海，她看到：
　　一双脚，局促不安。
　　等等！
　　这地面……是三扇门么？
　　那双脚踩踏之地，有菱形地砖水草花纹，却是三扇门自己的卧室。
　　这时目光悄然一撇，眼前便出现一位仙气飘飘的人儿！
　　她笑了，那唇线的弧度和眸子细长的眼线纠结，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引力顷刻间摄迫而来。
　　这不是我么？
　　当时我在捉弄他呀！
　　这小子在想我。
　　他梦中所想竟然是我。
　　看到这里，蜃袖儿心里滋生出阵阵暖意，香腮不自觉红扑扑的了。
　　噫！行素弟弟……
　　这时刻目光变得闪避起来，对面的自己晃晃悠悠的，忽然传来砰——砰——砰——的响声，愈来愈烈。蜃袖儿顿时警觉，以魂力探查过卧室，并无人闯入梦境，再扫视闺房，也无人过来，不过是窗外一棵桂花树在摇晃——
　　起风了，哗啦啦……
　　好小子，是你心旌动摇。不如让你印象再深刻一些吧！蜃袖儿这便操纵起蜃行素脑海中的圣女：
　　圣女娇声道：“行素弟弟，我可怕么？”
　　“可怕。”
　　“怎么可怕？”
　　“美……美得可怕。”
　　“弟弟喜欢么？”
　　“喜……欢。”
　　“弟弟，你想做什么？”
　　“不……不想做什么。”
　　“不、不想做什么是想做什么？说出来。”
　　“我想亲姐姐一口。”
　　“好呀！”
　　“姐姐，你肯让我亲吗？”
　　“肯，姐姐愿意。”圣女闭上眼睛，把脸凑过来。
　　“那、我……亲呀？”
　　“放心、大胆地亲吧，姐姐等着呢。”
　　“啵儿——”
　　“亲都让你亲了，姐姐还可怕么？”
　　“不可怕了。”
　　“喜欢姐姐么？”
　　“喜欢。”
　　“真心的？”
　　“我对天发誓！”
　　“好，对着它发誓。”
　　圣女把意先生拎了过来。
　　“我，云中行素，愿意跟我的美女姐姐天荒地老，生死与共、不离不弃。若违此誓，我们，甘愿天打五雷劈。”
　　“重说，我不叫美女。”
　　“姐姐叫什么？”
　　“蜃袖儿。”
　　“我，云中行素，愿意跟我的蜃袖儿姐姐天荒地老，生死与共、不离不弃。若违此誓，我们，甘愿天打五雷劈。”
　　“行素弟弟，也让姐姐亲一口吧。”
　　“姐姐亲吧。”
　　梦境里，蜃袖儿得偿所愿，和心爱的行素弟弟完成了天之契约。
　　抽身出来，看到床榻上的蜃行素扭动着身体，那小脸红扑扑的可爱，嘴角还噙着口水。蜃袖儿俯身下去，轻轻舔舐净他的嘴角，起身唤来侍女，命他们备几身衣服，放在枕边，另嘱咐道：“圣子醒来，替他换上，报于我知。”
　　出得闺房，复来蜃楼大厅，酒宴已阑珊，四渎八泽主事人已离去，厅内仅剩余具区泽首、楚辞少主在和璎珞叙话，意先生和蜃雄族长及四老在吃茶。见她进来，楚辞少主道：“圣子安好？”
　　“噫。”蜃袖儿道。
　　“那我不便久留，在元泽恭候圣子、圣女大驾。”楚辞少主起身，深施一礼又对主桌道，“今日贸然叨扰，还望族长大人宽宥。门主有言，若蜃族有需要之处，拜月门任凭差遣。”
　　“楚辞少主不必客气，日后拜月门与我蜃族当结兄弟之谊，下次再见，少主可不要如此生分才是。”蜃雄族长道。
　　“谨遵族长大人吩咐。”楚辞少主抱拳躬身道。
　　“这件物品还请少主收下。”蜃雄族长抛来一物，缓缓落到楚辞少主眼前。楚辞少主捧在手里，见是一枚青金玉佩，其上刻着“蜃”字样。
　　蜃雄族长道：“此乃我族法牌，持它可调动四渎八泽蜃族势力，还望楚辞少主莫要推辞。”
　　“如此便笑纳了，在下告辞。”楚辞少主招来侍女。
　　“袖儿，送少主。”蜃雄族长吩咐道。
　　蜃袖儿这便引导楚辞少主前往空间通道，那具区泽首一道去了。送走拜月门少主复来大厅，蜃雄族长便道：“你施展了一梦生？”
　　自己境界退了一重，少了修为，自是被父亲察觉了。蜃袖儿点头道：“方才行素弟弟梦中呓语，我怕有异，便去看了看。”
　　“看到了什么？”蜃雄族长道。
　　“霍去病墓中他遇到了不详之物，不打紧。”蜃袖儿道。
　　“噫！”意先生道，“净给老夫找麻烦。”
　　蜃袖儿知道意先生所指梦中誓约之事，谁人都可以隐瞒，唯独难以隐瞒他，当下气不过，道：“敢问意先生，梦中之事，红口白牙之说，便不可做数么？”
　　“做数，自然是做数的。”意先生道。
　　“别人的麻烦你接得，我的麻烦便接不得么？”蜃袖儿看向璎珞，璎珞不明所以，只当她想找个人帮腔。
　　“意老头儿，你不能区别对待哦！”璎珞果真帮腔了。
　　“噫！接得接得，谁种的因，我都管结果，没有区别对待一说。”意先生烦躁起来，晓得众人都不知所为何事，只是乱帮腔。他烦躁的是天下众生最爱乱发誓言，动不动以天起誓，叫他耳根终日不得清静。
　　“老蜃子，今日累了，小子醒来再说吧。”说罢，意先生化作一道气息钻进了璎珞的骨戒中。
　　“姐姐，刚才为什么呀？”璎珞这才问道。
　　“小珞，你不累吗？”蜃袖儿唤来侍女，给璎珞准备房间。
　　“我要和哥哥在一起。”璎珞道。
　　“他睡下了，不知几时才醒，你安分些，记得吗？”蜃袖儿也知道想支开她不易，想到他们也没有几日可处了，且捱过去吧，便同意她留守行素。
　　二人来到闺房，璎珞直奔床榻，见睡梦中的蜃行素面带笑意，怀抱着秀枕不时咂嘴。璎珞便一把将秀枕夺走，气道：“想美事呢？”
　　蜃行素又抓来被子，抱在怀里，腿也压了上去，依旧深陷美梦中。见他未惊醒，璎珞又欲抢夺被子，蜃袖儿忙将她制住，道：“叫行素哥哥睡一觉，他一日提升四境六重，寻常人需积攒几十年。切莫扰了他，小珞。”
　　“哥哥什么境界？”璎珞问道。
　　“潜山境六重。”这时侍女来送衣服，蜃袖儿接在手中，又命她们替璎珞准备几套女装。
　　听说有新衣服，璎珞便忘了境界的茬儿，道：“我要姐姐这样的。”
　　“那便罢了，带她去壁橱挑选吧。”蜃袖儿道。
　　侍女带走璎珞后，蜃袖儿来到床榻前，蜃行素紧紧地抱着被子的模样万分亲昵，痴痴缠缠的傻样，便想化身成那条被子与他这般睡着，可璎珞还在身边，当即心上一叹，道：“噫！醒来可要告诉我做的什么梦呀！”
　　夜幕降临，侍女摆好木桶，端来热水，道：“圣女大人，请您沐浴。”
　　“小珞，你先还是我先。”蜃袖儿问道。
　　“你先吧。”琳琅满目的服装叫璎珞手忙脚乱的，什么都顾及不上。
　　当下，侍女便将木桶摆在屏风前，蜃袖儿褪去衣装，泡在温热的水里，难得的放松。倘若没有璎珞，那便是自己畅想过的时光。是的，常年泡在尘世，见惯了人们的七情六欲，她不禁也如尘世女子般，排斥情郎身边多余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