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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买些牛来拉车会更好，运输物资这种事情本来就不要指望有多快的速度。而且开展野外会战的时候，可以把牛杀掉用来煮汤。士兵在平时就着奶酪和啤酒咽下黑面包便够用了，但是到了作战的前夕，一定要保证他们可以吃到肉和温热的料理。”
“说到奶酪，那边那个，记得昨天和我一起试过的那些店家吗？奶酪一定要买城东那家的咸奶酪，行军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补充盐分和水了。这家的货虽然味道不好，但是，里面的盐可真是够多的。”
“不要一脸见鬼的表情，我也清楚那玩意不好下口。最适合军队的是能让士兵良好发挥的食物，而不是追求美味。”
诺埃尔用合拢五指的右手支着脸颊，侧过视线，瞥到欧特维尔说个没完的样子。
一旦做起自己喜欢的事情，吃货骑士也变得有模有样起来。明明是无法获得多少报酬的工作，整个心思却都扑在了这上面，这个人就是这样认真而纯粹呢。
也正是拜未婚夫的活跃所赐，所有后勤工作被对方一把揽过去，诺埃尔的压力一下子减缓了大半，剩下的要紧事就是和各大佣兵团谈生意了。
诺埃尔刚刚审阅完一个佣兵团的信用材料。
如果要根据可靠的程度给军队排序的话，最优先的当然是私人的亲卫队和本领地的常备军，最不能令人信任的则是由征召民众组成的乌合之众，佣兵则是介乎两者之间的。
放下经常变换效忠对象这点不谈的话。佣兵本质上和常备军一样，都是常年和战争打交道的职业，优秀的佣兵所拥有的战斗经验更是令他们所向披靡。
关键恰恰在于，佣兵这个职业说好听些就是用手里的剑来做买卖，说不好听的，就是惟利是图。故而，招募佣兵的注意事项里，首当其冲的便是佣兵团有没有临阵倒戈的记录。这绝不是贿赂佣兵中介商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臭名昭著的佣兵总是不断变动所属的佣兵团，而缺乏信用的佣兵团则往往改变自己的名号。
单举诺埃尔手头上这份推荐信为例，上面推荐了一个名叫“红狼”的佣兵团。介绍说这个佣兵团尽管建立不久，组成的成员不少都是老到的战士，他们的团长也精通各类作战的艺术。诺埃尔委托情报商人调查以后，才发现这个“红狼”佣兵团的成员基本都来自以前一个名为“赤狼”的佣兵团。
“这不就是‘诺拉堡的守卫者’吗？”
知道了这一点，诺埃尔感觉额头上有温热感擦过，赶紧掏出手绢。
“赤狼”佣兵团在反叛温克尔曼一世的内战中，起先受皇帝一方的雇佣，保卫一座名为诺拉堡的要塞。这是位于下佩尔文地区，不算太重要的一座要塞。所以才会放心交给规模在千人上下的佣兵团。
结果，叛军才刚刚兵临城下，诺拉堡就望风而降。
这还不算完，等到皇帝的军队反攻之际，“赤狼”又一次倒戈。如此这般，皇帝军和叛军在下佩尔文反复拉锯的时间里，诺拉堡在没有发生半点流血事件的情况下，六度易主。
这自然只是形式上的变更所属，诺拉堡里驻守的军队始终是同样一批人。
“这家中介商之前找的佣兵都挺靠谱的，现在这是......在杀熟吗？”
自言自语间，诺埃尔把推荐信随手扔到了书桌的某个角落，再不去管它。
比起这种毫无价值的东西，还不如听听罗杰工作时的啰嗦。
红霞悄然无声地飞上了她的脸，一动不动的注视持续了好一阵时间。等到诺埃尔意识到这一点，手臂已经酸涩得几乎要抬不起来了。
“你晚上有空吗？”
“哎——啊——嗯......”
忽然听到熟悉的男中音，诺埃尔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而当她意识到周围还在办公的书记们纷纷把视线转到这边，简直恨不得钻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我打扰到你工作了吗？”
虽然这些办公人员不约而同地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罗杰还是压低了声音。
“大概，不——我是说，没有，真的没有。”
“那就好。我过来就是想问一下，你晚上有空吗？”
晚上有空......晚上......晚......
诺埃尔的脑海里浮现出某些传奇里的情节，而当幻想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女顾问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发现诺埃尔陷入当机状态，罗杰也跟着语无伦次起来。
“我只是......只是在罗穆卢斯这里发现了一家很出色的沙拉店，凯撒酱的配比相当出色，用的生菜、水果还有面包丁也都是上乘货......所以想到邀请你去尝一尝......你最喜欢这种东西了，不是吗？”
“咦——嗯......是这样啊，哈哈哈，所以说晚上去吃沙拉是吧？”
“如果你实在没空的话......”
“有空，当然有空。”
“真的吗？可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啊。”
“才没有勉强，想要去吃沙拉的话，别说等到晚上了，就是现在出发也没关系。”
罗杰露出了被反将一军的狼狈相。
“现在？这......抱歉，我待会儿还有些物资需要去确认，一两个钟头之内恐怕是没办法摆平。”
意识到自己似乎把对方逼得太紧，诺埃尔赶紧摆了摆手。
“没事，我也只是这样说说而已。总之，我晚餐本来也没有预约，等你办完事一起去也是一样的。”
陛下那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需要传唤自己，而在这个罗穆卢斯，自己也没有要好到可以一聚的熟人或者朋友。
“那就麻烦你在这里等我了。”
同未婚妻道别过后，骑士换上绣着家徽的披风，兴奋地出门了。
手边已经没事可做的诺埃尔伸了伸懒腰，拿出已经签好的佣兵合同，算是打发时间一般，核对起了条款。
大约半个钟头的光景，她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小姐，有一位皮兰娄德先生找您。”
女仆米兰达的声音挤过门缝。
“皮兰娄德？他亲自过来了？”
“小姐，您说什么？”
显然，诺埃尔没有自己的女仆人那样能够引以为豪的大嗓门，所幸一旁的某位书记打开了大门。
“小姐，您要见一见这位先生吗？”
“你带他到我这边来吧。”
皮兰娄德是帝国南部非常有名的中介商，也是从他手上，诺埃尔一连签下了几个非常不错的佣兵团。
自然，那个改旗易帜的“赤狼”佣兵团另算。
“非常抱歉，让阁下百忙之中抽时间来见我这区区商人。”
“不，您来得正好，我现在清闲的很。”
“没打扰到您就好。我也就长话短说，今天特意过来一趟，是为了‘红狼’的事情而来。”
原来如此，估计是一时疏忽，才会把这个佣兵团介绍给自己吧。
诺埃尔重新打量起这位长了一双眯眯眼的中年商人。能够亲自登门来道歉，这个大叔还算是上道，清楚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的道理。仔细想想的话，之前的合作确实很顺利。或许以后还可以找他做生意。
中介商人做的可不只是佣兵生意，将来应该还会有不少用得着的地方。
“实际上，也许客人您会觉得这个佣兵团不靠谱，但区区以自己的信用做担保，雇佣这个佣兵团绝不会令您后悔。”
始料未及的话语一下子让诺埃尔愣住了。
“这个佣兵团可是‘诺拉堡的守卫者’，在佣兵史上可以作为反复背叛的榜样一般的传说级团队啊。”
“正因为担心阁下会因为这件事而误判他们的价值，所以才特意找上门来。”
商人的国字脸上，流露出诚恳的表情。
“看在皮兰娄德先生之前展现出的本事，我姑且听一下您的辩护词吧。”
“非常感谢！我就先问您一个问题好了。”
“......”
诺埃尔感觉自己的耐心开始急剧地消耗。
“您也知道这支佣兵团当年六度投降的事迹吧。”
诺埃尔点了点头。
“但是您没有好奇过吗？如果是第一次投降也就罢了，为什么投降了这么多次，帝国军和叛军都还是把诺拉堡交托给了佣兵团，而不是派出相对可靠的军队接收呢？”
“这个，大概是因为诺拉堡并不重要吧。”
“诺拉堡可是由那位战争天才，努曼埃尔三世陛下亲自选址修建的，真的会如同世人所传那般不重要吗？”
“这个......”
“诺埃尔阁下，能否答应区区一个不情之请，亲自去看一看这个佣兵团。”
“哎？”
“区区已经让他们的团长进城待命，只求能够当面和您谈一谈。”
“这个......”
“拜托了。”
皮兰娄德郑重地低下头，请求女顾问。
“知道了，那么早去早回吧。”
诺埃尔有些不情愿地答应了这个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