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晚风记

　　当时间来到一年后的十一月一号时，董潇已经升入了当地传名堂直属教育处的二年级。这是吴州城南一所五年学制的学校，占地面积足有两百余亩，五十余名教职工，而学生却只有二十二人。这里并不开放对外招生，所有的学生均由吴州太学监直招，学生年龄下至十三岁的董湘，上至五十岁的大妈。此处的招生条件只有一个——必须是传名堂修士的后代，且父母辈已逝。每当满足招生条件的人达到一定数额的时候，太学监就会颁布招生令，强制这些人入学。
　　“形而下者谓之器，形而上者谓之道。掌握道之极致者，就是我们全鼎国百姓信奉的荒神。据记载，天地混沌之时，道便与荒神同在，荒神于道中领悟出了光明的一面，根据自己的形象创造出了人类，人类就是神子，因此我们能掌控神道。”
　　董潇认真听着讲台上的老师说着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而这些知识就是属于本校学生的文化课。
　　“神子之中，有一男一女为荒神最器重之人，他们甚至在荒神的引导下领悟了道法。女人名为归橘络，世人至今都因分得她的智慧而活，她是神子中唯一一位能力连通器与道之极致的；男人名为钟堕天，能掌控这世上的时间与空间，他最初忠于荒神，协助开辟了鼎国的人类盛世。可惜世间有好便有坏，有阳必有阴，道法的黑暗面在众人不觉之时已悄然降临，那是被称为莽鬼的存在，祂指尖划过之处，死亡与畸变便随之降临。祂漂浮于晴空之下，缔造出了巨大的阴影，阴影中的一切生物都分享祂的黑暗道法，化为魔兽。荒神为保护他的子民，与钟堕天和归橘络共同缔造出了百匹神兽，欲消灭莽鬼与祂的魔兽军团。在荒神的诱导下，莽鬼与魔兽们踏进了钟堕天法师的陷阱，与荒神和神兽共同进入了冥界。两方在冥界大战近千日，终于是决出了胜负。荒神以自身破碎作为代价，消灭了莽鬼，而存活的神兽被祂以残余的力量送回了人界。那神兽中最通人性的一位接受了荒神残余的力量，化为了一个婴儿，这便是现在统治鼎国的帝皇，祂登基后便册封归橘络做了宰相。而钟堕天法师，则在见证了道法黑暗面力量的同时深陷了进去，他无法制止自己对于黑暗力量的探索，于人界与冥界中创造了一块只属于自己的天地，后世人称之为非生界。祂流窜于各界之中，迷惑世人，在历史漫长的岁月中，诞生了不少崇拜钟堕天之人，他们同钟堕天进入了非生界，建立起了组织非生阁，并与我们传名堂针锋相对。非生阁曾多次在我们讨伐魔兽的过程中进行阻碍，甚至正面爆发冲突，抢夺魔兽并传送至非生界。”
　　“当荒神消灭了莽鬼以后，道法的黑暗面并未随之消散，而是舍弃了莽鬼这一宿主，尝试制造出更多的魔兽。拥有无上智慧的荒神早已料到了这个局面，祂将自己残余的神力分割成了一百二十七份，化为等量的城乡界碑，在界碑组成的网络下，全鼎国的乡村区域被保护了起来，一切神道流转无法进入乡村。我们人类都是神子，但仅有少数人才是能够掌握神道的修士，是神子中的特类，当修士死亡时，依附在他体内的神道便会流转到他的子女身上，这便是各位能够进入此处学习的原因；而当修士没有子女时，神道便会选择当前世上最适合祂依附的人。因此，宰相认为，道也有自己的意识，道就是没有肉体的神。”
　　当长达一个下午的文化课终于结束以后，董潇的大脑已沉重的再装不下任何信息。她无比希望她能够回到曾经休闲、轻松的课堂中去，在课上像现在同学的几个人一样，走走神，交头接耳一下，只可惜她不行。现在任何一点知识，都是她和她妹妹能够维持在这世上生存的基础，是不让她们跌入更黑暗深渊的防护网。
　　走出学校的路就是一段充斥着凝视酷刑的路，来来往往的学生或教授，亦或是来这里处理事务的校外人员，无一例外的会向董氏姐妹投以一种复杂的眼神，像是谁都能撒一把的盐。有一种理论认为，人类的目光是会传递能量的，对于董潇而言，这毫无疑问是真理，她深有体会。这种目光几乎时刻弥漫在她的校园生活里，无影无形，却比石块更沉。为了躲避这种眼神的董潇会在放学后留在教室中很久，直到近天黑才走，那时的同学们几乎都回到了学校宿舍，她想越远离人流越好。
　　寂静的校园，宽敞的道路，深秋的风已变得不再温柔，桂树、垃圾和路灯好似正在月光下窃窃私语。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董湘请假去银狮林了，她要在王姨的陪伴下祭拜自己的父母，她没有邀董潇陪同，董潇也就没有提这件事。没有了妹妹的陪伴，董潇在校园里逗留的格外晚了些。如今的校园比她曾经的中学要大得多，学生却不足那儿的十分之一，她也没有朋友，她不需要什么朋友，她最想要的就是在毕业以后，这里的人能彻底忘了她。如果她没有办法忘记这一切，那就最好让这世间的人忘了自己。
　　晚风悠悠的吹，董潇慢慢的走。从宰相那儿回来没有多久，她就开始做一些稀奇的梦。她梦见自己与一个身披铠甲，手执大刀的长须男人相谈，内容总是一些什么财呀、赌啊，贪啊之类的东西；她还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叽叽喳喳对着自己说了许多无法理解的话，那些声音简直不能称之为语言，而他却总是背对着自己。有些时候她还会梦见自己与一匹蓝黑色的狼战斗，有次在打斗时她的掌中出现了一块金元宝，董潇让它漂浮了起来，砸向了狼头，被剧烈撞击伤害到的狼当场毙命。不过，更多时候她只是在落荒而逃的过程中精疲力尽，被那匹狼按倒在地，一口口地咬碎......
　　“小姑娘，你怎么今天一个人在这儿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