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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具躯干上穿着件朱红色的衣裳，布料上佳，身世地位大抵不低。
至少在无月村里该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躯干是人的，头是纸的。
荀忱五一开始以为是有人解剖了尸体，将尸体的躯干与纸人的头部缝合了起来，可现在却觉得是有人动了别的法子将活人变成“纸人”。躯干的脖颈处有明显的纸料感，其胸腹隆起、腹壁紧胀，有“巨人观”的症状，由此可见，死者死亡时间不久，尸体在十一月最少要十五天才能从“巨人观”的状态脱离，往前推，这人应该是十一月初至中旬这个期间内死亡的。
他该找个时间去查无月村的失踪人口了。
唉，这劳碌的命运。
徐清林在听雨楼的庖厨寻了一篮筐的苹果橘子，蒸笼上有馒头春卷一类可以饱腹的主食，他说，闻起来有股发馊的味道，他没敢去拿，只好推而求其次，挑了上供的水果。
荀忱五随手捡了个苹果，也懒得去皮了，过了道冷水就啃了起来。
倒是最开始吵的要吃东西最厉害的徐七七，扶着墙壁，脸色发白。
不明所以的徐清林以为她这是饿过头了，亲手给她剥开了橘子皮，将橘子片放在她的手心。
徐七七颤颤巍巍咬了一口，猛地又吐了出来。
咳嗽的厉害，呛的上气不接下气。
吃了点东西，荀忱五想去听雨楼二楼看看。
徐清林方才只在一楼巡了圈，听雨楼的后院有个红板车，还有摆席用的长桌子。
两间对门的庖厨，休息室。
四处需通过正堂通行，像是个非典型的“田”字行结构。
去二楼的路在听雨楼的后院，后院外墙上修了条楼梯与二楼悬空的大门衔接。
荀忱五踩上去往二楼的台阶。
年久失修的台阶仅仅依靠两根指腹大小的铁链定固，脚下摇晃不止。
“我先上去探路，你们等我消息。”
本想着将徐七七他们安置在一楼的，可转念一想，这听雨楼恐怕也没安全的地方。
索性放在眼皮子底下，好随机应变。
“小安！不要出去。”
荀忱五站在悬空的门框中央，跳进了二楼的地板。
如鬼魅般的人影腾空而起，拳头重重的砸在了肩膀上。
离脖颈几寸的距离，要不是他反应及时，侧身避开要害，他得先吐三升血。
“小孩，你有病吧。”
荀忱五暗骂了一声，将伤了自己的罪魁祸首踹翻在了地上。
油灯里的火光摇曳，泛起橘黄色的光边。
少年朝里屋焦急地大喊。
“姐姐别管我，你快走！”
好，看明白了，不分青红皂白的小孩把他当怪物看了。
好吧，这头白发是挺糊人的。
“我也是被关进来的人。”
他强行将少年的脸扭了过来，两人面面相觑。
“我是人！”
“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也是受害者。”
少年被吼的一怔，犹遭晴天霹雳，瞠目咋舌，心虚地垂下头。
“不......好意思，天比较暗，我没看清。”
得。
他还是个孩子，不能怨他，荀忱五反复给自己做心理安慰。
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询问。
“你们在这做什么，还有你们怎么不出来的。”荀忱五并不觉世上巧合这么多，来的第一天就出逃，而且还都是逃出去了听雨楼这个地方，巧合多了就成了早有预谋。
“我是来救的姐姐的。”
压住少年的手一松开，少年就撒腿朝走廊尽头的间屋子奔去。
荀忱五朝一楼的两人打了个招呼，让他们上来，之后紧随其后跟上少年的踪迹。
空阔的房间只有一具棺材，棺材中间躺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
少女想抱一下骨瘦嶙峋的少年，可她的四肢被红绸裹的死死的，只要她一动，红绸似乎就能将她的四肢截断。
上一秒还在和荀忱五拼死拼活的少年已经泪不成声，眼泪流转在眼框里，声音的缺水过度的沙哑。
“姐姐。”
“我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少年埋在少女的肩膀前，像是只收起爪子乖顺的猫，眼泪染湿了衣襟。
“呃，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们的姐弟互诉衷肠。”
“原谅鄙人冒犯，你们是，这位美女是触发了什么道具过来的吗。”
悲伤的气氛碎的一塌糊涂。
“姐姐从桌子底下找到了一封信，信里有两根头发，我和姐姐莫名其妙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姐姐的头发就全变白了，后来无月村的村长就来敲门，说变成白发的“人”会在今天晚上成为山神的祭品，姐姐就把那些坏人关进了棺材里抬到了这个地方。”少年紧紧抓着女孩的手指，补充道：“我是趁着坏人来送饭，逃出来的。”
“不对。”
少年突然意识到哪不对，瞪大眼睛盯着荀忱五，碎碎念道。
“说是祭品，可那个婚房一看就知道是结冥婚，娶鬼妻啊。”
“你的头发为什么会变白。”
“难不成，那个山神男女不忌。”
荀忱五听得头疼：“不是，小孩，你别想太多。”
“芸娘死前的心愿是与柳郎成婚，我们占着人家的地盘，并不是说祭品要“嫁”给山神。”
“山神只是馋你血肉而已。”
荒谬，他宁愿相信世界毁灭，也不想信这破游戏走感情线。
徐七七和徐清林爬的磕磕绊绊，最后也安全上来了。
徐七七是个自来熟，她见到少年就逮着疯狂唠嗑，老哥是个古板，竹马精神状态不稳定，这会抓到个正常人简直没高兴的叫出声。“我叫徐七七，有个哥哥，就是和我一起上来的那个，先进来的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诶，你别被他吓到，他人很温柔很好的，高中那会可是咱们学校表白墙上的常驻客，长大嘎嘎帅。”
少年迷惘地用余光瞄了眼荀忱五。
很温柔。
啊？
睁眼说瞎话也不敢这么搞吧。
他等徐七七说完才羞涩地开始自我介绍：“姐姐叫做宋灼华，我叫宋予安。”
“我是姐姐可怜我，才让叔叔阿姨收养我，让我跟她一起姓宋。”
宋予安和宋灼华不是亲姐弟，予安自打有记忆起就在福利院长大。
宋灼华是当地出了名的富家小姐，意外和予安认识是因为父母要去那所福利院做个公义的讲座。
她见到了抱着流浪猫蜷缩在树荫下的予安。
两个小孩的快乐很简单，或许只要抓蝴蝶就能快乐一个下午。
她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父母，她的父母就问她，想不想要一个弟弟作伴。
她的母亲生她的时候伤了根基，已经失去了怀孕的能力。
父母也觉得有个在他们百年之后能陪伴，帮衬的她的人，也不错。
这件事就这样在幼年的宋灼华的笑声中一锤定音。
宋灼华知道宋予安的童年很苦，尽己所能将最好的东西送给他。
陪他过生日。
陪他转进同个班级。
陪他约定，她会保护他一辈子。
“你们过来有遇到楼下的怪物吗。”指的是被荀忱五刀了的那具尸体。
死的不能再死了。
“啊，怪物要来了吗？”
宋予安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被荀忱五一句话拉回现实。
荀忱五没忍住，弹了下宋予安的脑壳。
“你们！”
“听我说话，如实回答，还想不想救你姐姐了。”
宋予安捂着红的脑壳子，撇嘴：“没有。”
“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说慌。”
荀忱五翻了个白眼，不想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油灯只有一盏。
他和徐清林轮流守夜。
直到天亮也不见得有所谓的山神来“娶”祭品。
“别等了，过来搭把手，我们连棺材一起弄出去。”
半个晚上，他将听雨楼二楼地毯式搜查了一遍，找到了三本书。
一本记录了听雨楼曾经举办席宴的日期，到场客人人数，以及东道主的名姓。
两本写了无月村的历史，特别是那个无月村的祭司，被捧的可是相当高。
什么枯木逢春，起死回生，别在恐怖游戏里当NPC了，去修仙界绝对有他的一席之地。
祭司无姓，单名一个“语”字。
听雨楼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叫这个的，而是叫听“语”楼。
祭司的话于无月村村民是圣旨，是不可违背的命令。
对于无月村村民对祭司的“神化”。
荀忱五愈发觉得山神只是这个副本里的一个“幌子”。
一个从头到尾只流传人言口中的“山神”，一个受山神之名荼毒的姑娘。
祭司这背景太干净了，干净的令人生疑。
几人合力勉强将棺材运到了一楼的红板车上。
“老五，老五，我们要带上他们嘛！”
徐七七抓住了荀忱五的袖子，压低声音：“我觉得他们好可怜。”
“你可怜他们，他们会可怜你吗。”
荀忱五的语气听不出悲喜。
一个在黑暗里能精准攻击到他的人，没这么简单。
宋予安有秘密，他也有，这是个不确定因素，不能留隐患存在。
帮忙将棺材搬了下来，已是仁至义尽。
顾全局而舍小义，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啊。
有的只是阴谋算计。
他深深看了眼宋予安。
宋予安朝他笑了笑：“叔叔一路保重。”
“徐姐姐也是。”
服了，双标狗。荀忱五冷哼声，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