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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卫亲手在院子后面挖了个坑，莫太平将胸前的袋子扔了进去，一个小小的坟堆就此落成。
“真是的，附近连朵野花都没，这要怎么祭拜！”老道士不满的嘟囔。
“用野草吧。”莫太平说道：“遍地都是，生生不息。”
司马卫先是一愣，然后笑了，于是小小的坟堆前多了一把野草，还多了一只烧鸡。
这就是一个小人物最后的落幕。
司马卫向莫太平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练武，谋生，置办家业，然后娶妻，生儿育女，安享晚年。”
司马卫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就这？”
莫太平反问：“这还不够吗？”
“说起来，似乎是够了。”听着简单，但真正做到的人，并不太多。
老道士有些不满他的平凡，骂了句“难成大事”，便一甩袖子走了。
莫太平笑笑，也不在意，因为他本就没想成什么大事。
他现在想的，就是依照兄弟们的遗愿活下去，好好的活。
就此，莫太平在成都府郊外老宅安顿了下来。司马卫应该是把他看成了赵老头的后辈，不论是吃穿用度，还是日常花销，每隔三日便会遣人送来，从未间断。
莫太平也没有拒绝，心安理得的住下。他洗了澡换了衣裳，每日就着阳光练武，孜孜不倦，若实在寂寞，也会在傍晚时拿着银子上街，去体会一下成都府的繁华，看看人间烟火，吃一碗醉仙楼的面条，然后带一壶酒回家，在月光下独酌。
三餐无忧，平稳度日，这大概便是快乐。
莫太平曾经拥有过快乐，但他来到这个乱世，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于是平凡的日子便更显美好。
如此又过了半年，某天他提着酒壶回家，发现司马卫正在等他。
莫太平微笑道：“幸好我有两个杯子。”
两人在院中落座，对饮一杯，司马卫说道：“你是我见过最无趣的年轻人。”
“是吗？”
“是的。别的年轻人有花不完的钱财，还没有长辈约束，活的可要比你精彩许多。”司马卫说道：“群芳居、倚红阁、万花堂，这半年来你是一个也没去过。”
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些什么地方，莫太平又饮了一杯：“没办法，我这人比较内向。不过你若希望我去的话，我勉为其难的去上一去，也并无不可。”
“打住，我给你钱财，可不是让你夜宿勾栏，沉迷女色的！”
司马卫连忙叫停，这半年本来就是他对莫太平的考验，现在考验通过，他便来了。
“醉仙楼的担担面，夫妻肺片和麻婆豆腐又是怎么回事？”
“嘴馋之下想出的吃食，写了食谱出来，好换些钱财。”安稳下来，莫太平才想起自己是个穿越者，他淡笑说道：“我有手有脚，总不能老要你的钱财。”
司马卫酸酸道：“那些吃食虽不说日进斗金，但也极为宝贵，你宁愿给个陌生人，却不愿给我。”
莫太平道：“醉仙楼的刘掌柜是个好人，他有个常年卧床的妻子，需要银钱。”
司马卫道：“我青城派有弟子千余人，每日吃穿用度，也需要银钱。”
莫太平看看司马卫，司马卫也看看莫太平，然后两人一起笑了。
“你很不错。”司马卫捋着胡须说道。
“即便没有给你好处？”
“些许小钱而已。”
“那如果是大钱呢？”莫太平将一沓纸放在了桌上。
司马卫拿起看了看，皱眉道：“玻璃，那是什么？”
“赚大钱的东西。”莫太平说道：“我一个人做不来，便交给青城派来做。咱们五五分账，如何？”
“谁拿五？”
莫太平：“……”
他头一次发现，这老道士还挺幽默。
两人喝光了一壶酒，司马卫将玻璃的配方揣进怀里，醉眼朦胧的走了。
“酒量真差。”
其实古代酒的度数并不高，但让人沉醉的并非酒水，而是此刻的时光。
莫太平起身，高一脚低一脚的走进屋中，一夜好梦。
三天之后，司马卫又来了，怀里揣着一个布袋，先是左右张望，然后关上了院门。
莫太平忍不住打趣：“你不当道士，改做贼了？”
司马卫却满脸严肃，从怀中布袋掏出一个歪七扭八的透明小瓶，认真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看样子像个玻璃樽，但手艺太差，这模样很难让我将它当成一个瓶子。”莫太平将小瓶拿起又放下，奇怪问道：“我记得我将吹制的方法一并交给你了。”
“制作这个瓶子的人是我大徒弟，他虽学习了吹制的方法，但也是第一次尝试，难免不够纯熟……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司马卫压低声音说道：“我从未见过这么剔透的琉……玻璃，你知道这玩意值多少钱吗？”
莫太平笑而不语。
司马卫懂了，莫太平当然知道这玩意值多少钱，但他还是把这方子交给了自己。
老道士本以为自己是莫太平的贵人，但现在他才明白，莫太平是他的贵人。
“别那么看我。”莫太平解释道：“玻璃的利益巨大，我一个人吃不下，更守不住。反而青城派精通丹鼎之术，又为蜀中名门，要技术有技术，要人脉有人脉，交给你来经营，咱们便能一起发财。”
司马卫沉声问道：“你不怕我起了贪念，将你杀了独吞这笔买卖？”
莫太平摇头：“不怕。”
“为什么！”
“因为唐大哥的朋友，一定不会太差。”
司马卫浑身一震，嘶的一声抬起了头，免得某种东西落下。
“承情了。”老道士正了正衣冠，拱手说道：“今后有青城派一天，便保小友一日安宁。”
“也不用那么紧张，我无意江湖，老实的很。”
司马卫奇怪道：“那你怎地还天天练武？”
“因为我答应过他们，要好好练武，免得被人欺负。”莫太平回答：“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司马卫惊讶道：“就为这个？”
莫太平点头：“就为这个。”
“可他们已经死了，你为一些死人吃苦受罪，有意义吗？”
“大概是没什么意义，也许过一阵子我就会后悔。”莫太平说道：“但至少我现在还坚持着。”
老道士有些感慨：“若你是当年的司马，你一定不会爽约。”
“或许会，或许不会，时间以同样的方式流经每人，而每人又以不同的方式度过时间。”莫太平说道：“你，不是我。我，也成不了他。”
司马卫长叹一声，终止了这个话题。
“我青城派也有些粗浅功夫，你想学武，我便传给你吧。”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