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染病

　　圣母医院一楼，一些披头散发、满脸污秽的癫狂的人发着疯，尖叫声和哭泣声不绝于耳，一群挺身而出的绅士正全力控制着他们。这是刚刚流传的新型，一夜之间，蓝敦便出现了上百号感染者。
　　“我的天，”福沙太太心脏跳得很快，她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心脏病发作。福沙太太转头朝着两名小护士喊道：“莎蒂、芙提尼，你们两个快清点目前可用的空病房，这些都是带着瘟疫的病人，得分开治疗！”
　　“好的，护士长！”莎蒂和芙提尼齐声答道。
　　“哐哐哐，”一阵脚步声传进象人的耳中。
　　“我给你拿了早餐，”特里夫斯打开房门，“哦，你怎么坐在地上？”
　　象人蹲在床边的墙角处，一声不吭。特里夫斯扶起象人到床上坐下，爱玛太太也在旁边为象人垫枕头、盖被子。
　　“我看你打他一顿他就知道了。”爱玛太太抱怨道，象人的臭味依旧浓烈，在爱玛太太眼中象人就像坨屎一样。
　　“不不不，他身上还有伤呢。”
　　“也就你有时间这么对待他，特里夫斯先生。我得操心整个医院的事，别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了，先生。最近的势头猛烈，我想得优先治疗那些被感染了的患者，不应该在这对牛弹琴，说真的，先生。”
　　爱玛太太严肃地看着特里夫斯：“先生，你想想，你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嗯……”特里夫斯愣住了，说实在的，特里夫斯也清楚这是无意义的，象人这种程度的畸形，光是能活着就已经令他称奇了。但是特里夫斯这么做并不是想治好象人，他仅仅只是，希望象人能过得好一些，这是怜悯吗？可能吧，但特里夫斯觉得更多的是：上帝不公平地对待每一个人，他希望能够消灭这种不公平，他无法对孤独的、悲惨的象人置之不理。
　　“医生的职责是拯救病人，这种拯救除了生理上的拯救，还有心理，我只是在尽一个医生应尽的职责，爱玛太太。”
　　爱玛太太一脸惊愕，难以置信地看着特里夫斯，又说：“哦……不过，特里夫斯先生，丁尔院长叫我向你转达，等你有空了，去院长办公室一趟，他想见见你。”
　　“知道了。”
　　“好的。”爱玛太太说完就离开了。
　　爱玛太太走后，特里夫斯关上房门，沉思良久，对着床上的象人说道：“你要帮助我，我才能帮助你。”
　　特里夫斯靠近象人一字一句地说：“你要说心里的话，你不帮助我我也就不能帮助你，你有话想对我说，是吗？我得理解你，知道你内心的想法，你懂吗？”
　　象人呆呆地看着他。
　　特里夫斯感到沮丧，自己或许真的是在对牛弹琴吧，不过他还是没有放弃，耐心地说：“如果你听得懂就点个头，你听得懂我的话吗？如果听懂了，点个头。”
　　象人点了点头。
　　“哇哦，”特里夫斯感到了希望，他坐在床上，紧接着道，“现在我想……我想听你说话，我们要证明给别人看，你不是一块石头，明白吗？我希望你能和我说话。”
　　“我要你慢慢地说：‘是’，说‘是’。”
　　象人颤巍巍的，呲溜了一大口口水，含含糊糊地说：“是。”
　　象人会说话！特里夫斯激动坏了：“很好！不错，好，再说一次，说‘是’。”
　　“是。”
　　“对！我能听懂，你很棒。接下来我会对你说一些词，你来重复，明白吗？”
　　象人主动点了点头。
　　“很好，说‘你好，我叫’。”
　　象人又咽了咽口水，含糊地念叨：“你好……我叫……”
　　特里夫斯迟疑了一下：“梅里克•约翰夫。”
　　“你好，”象人非常努力似的，似乎正下定莫大的决心在做一件艰苦卓绝、极其困难的事一样，混杂着噼啪粘糊的口水声模糊不清地说，“你好，我叫……梅里克•约翰夫。”
　　“非常棒。”
　　……特里夫斯今天很忙，这种新型来势汹汹，感染这种可怕的患者都表现出严重的癫痫、牙龈出血以及高烧的症状，特里夫斯接待着一个又一个病人和其家属，详细地问话和打听着患者的身体、精神状态，希望能找出些关于疾病传染源的蛛丝马迹并确定治疗方案。这种严峻的情形下，和丁尔院长见面的事，特里夫斯早已抛之脑后了。
　　“请进。”办公室内的特里夫斯擦了擦汗。
　　伴随着关门声的还有男人颓废的说话声：“把我的人还给我。”
　　“你的人？”特里夫斯疑惑地看向来者，眼前的人刚刚坐下，翘着二郎腿，漠然地看着特里夫斯。
　　“安尼先生，你来做什么。”特里夫斯脸色凝重了几分。
　　“把我的人还给我。”
　　“他正在养伤。”
　　“不！你现在就把他还给我！特里夫斯先生。”
　　“不行，他摔得很重，他现在是我的病人。”
　　“……别开玩笑了，特里夫斯先生”安尼抖着腿，一脸讥笑。
　　“安尼先生，很抱歉。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从别人的苦难中牟利。”
　　“你以为你比我高尚？”安尼弹跳起来，“我是它的主人！”
　　“我并未这么说。”
　　“特里夫斯先生，你！收留、展示那个畸形，是为了给你的那些医生朋友看，让自己出名，但我把它交给你，只是希望你治好它，所以现在，把它还给我！”
　　安尼一把揪住特里夫斯衣领。
　　“他身上还有伤，需要治疗。”特里夫斯抬高了声音。
　　“把他还给我！”
　　“好让你打他？虐待他？我看街上的狗跟你在一起会更好！”
　　“我要去找有关部门！”
　　“那就去呀。”伴随着开门声，一个庄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安尼和特里夫斯均向门口看去，丁尔院长神采奕奕、满身威严地矗立在门口，一对老鹰般的眼睛盯着安尼，接着他利落关上门用威严的语气道：“一定要去找他们！有关部门肯定对我们双方的故事都很感兴趣。”
　　特里夫斯凑近安尼脸旁道：“好了，我想我们已经明白双方的意思了。”
　　安尼转头看了看特里夫斯，又转头看了看丁尔院长，感觉自己就像被两只狮子围堵的土猪，不自觉垂下了头。
　　“好吧，”安尼说完话就悻悻走开了。
　　“我得说，他是个极其令人讨厌的家伙。特里夫斯，看来我最好得见见你这位病人。”
　　丁尔院长对特里夫斯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