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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目光齐齐聚在他身上，咎因捧哏样问：“什么入场，去哪，你跟我们一起吗？”
杨晟态度多了些讨好，说的是“我们回去单独聊可以吗，现在不是聊工作的场合”。
杨回笑而不言，拿出手机在给谁发信息，避开了这个话题，凌壹笑道：“也好。”他只需要个承诺，不是在追着结账。
当初在列治文时，他介怀杨回刚死了爷爷，又默认有求于杨家，一直没有底气正眼打量杨晟二叔，尤其是为数不多的几句话间，杨晟都是背对着凌壹。
现在看，杨晟和杨回长相有几分相近，按她俩年龄差，杨晟至少也得四十五六，但他精气神很足，脸上没有太多风霜痕迹，看上去顶多三十多一些。
有钱人不仅老的慢，行为也自带矫正滤镜，三十度上下的气温里，杨晟身上是标准的英式西装三件套。
剪裁合体，他身型也适中，穿的一板一眼，难得一贯主张舒服至上的凌壹都觉得某些场合可能还真需要这么穿。
两人话里有点剑拔弩张，咎因似乎没听出来。
对于自己老板说要和另一个同项目员工单独聊，她也没半点反应，仍是笑嘻嘻吐槽凌壹：“啊，忙了半个月你还要在路上聊工作，有没点人性。”
杨回盯着手机不冷不热揶揄道：“对的起他拿的那份工钱。”
咎因整个人靠过去跟杨回笑闹，杨晟说是回去肯定项目都有奖，凌壹带上耳机，把自己从闲聊里摘了出来。
目的地是一处较为高档的音乐餐吧，以凌壹过往消费水准，绝不可能踩到里头。
喷泉花车，角落是一片错落星空，大概正好赶上了时间点，有十来人左右的乐队在吹拉弹唱。
凌壹没啥音乐细胞，只随意打量了一眼，咎因持续兴奋中，拉着杨回要过去拍照。
杨晟死死拎着那个箱子和迎上来的侍者交流，说的是定了私人间。侍者核对完身份，带着人往里，凌壹跟着走了几步，下意识觉得身后有人。
他脚下没停，稍稍回头，是有三四个人跟着，身穿便装，没有特意混入人群，但也没格外显眼。
他往杨晟身边挤了挤，轻声说了情况，杨晟只是把箱子自己腿前拎了拎，笑道：“你小子不愧是警察家里出来的，警觉性挺高。”
凌壹霎时抬头盯着杨晟，虽然没开口问，想必杨晟自己明白。
“是我的保镖。”杨晟示意他继续往前走，轻道：“我们做背调，查过你父亲职业，你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凌壹默默跟着，等进了私间房里，侍者退去后正色道：“我有意见，意见特别大。
你先不用威胁我，我从进到Genesis就有准备，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保证你所有心血都要全部落空。
现在麻烦你告诉我一下，为什么，Genesis会把我从美鲜挖过来。”
他早就有点怀疑，心里揣测被证实，免不了有点火大，加之杨晟如此看重那几支试管，他断定杨晟短时间内不会跟自个儿翻脸，说话已然无所顾忌，甚至带了点压迫感。
杨晟提了提手中箱子，小心放在椅子上，伸手解了西服扣子坐下，见凌壹还站着，笑道：“坐啊，坐下说。你思维很快，又谨慎，就该知道我今天没打算瞒着你，不然我刚刚不会说漏嘴的。”
凌壹目光在杨晟的扣眼处停了片刻，才扯动椅子坐下。
杨晟又和在列治文一样和气，将桌上侍者准备好的水往凌壹面前推了推，“你总不能认为，我都这个年纪了，还能跟个小年轻一样三五句话就要失言吧。”
他拍了拍身旁箱子：“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你能这么快拿到东西，而且比我预料中要多，应该说我们都没想到，因为我们一开始的重点工作其实是在生物模块。
不过，你到现在还在关注你为什么会出现在Genesis吗，比关注这箱子是什么还要多？”
凌壹看着他没说话，杨晟笑道：“我要是你，肯定更想知道这里面是啥。人怎么来的，不重要，你得到了啥，更重要点对吧。
当然我都可以回答，当时在列治文，你问我为什么会选你进到Genesis的时候，我就猜到你应该察觉到什么了。
我们的一个工作人员去到了你父亲的派出所报案，接案人是你父亲，我们大致调查了一下信息，倒也不是说为了遮掩，是你的工作能力确实不错，两全其美，我..”
凌壹简明扼要，打断道：“就是你们想把我捏手里，省了我爸爸....我得给你们磕一个是不是，感谢你们没像黑社会大片里直接把我爸爸灭口。
我记性很好，我爸爸说那个人是个疯子，你确定是你们员工？那我可能要考虑一下我的下场。”
杨晟哈哈大笑：“现在不可能出现这种事，至少在我们那不行，我们只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你现在对工作也很满意，结局是皆大欢喜对吧。
我们都没撒谎，那个人确实出现了一些神经错乱，不信我可以把他资料给到你，你去医院核实一下就知道了。”
“那里面是什么？”凌壹朝着箱子努了下头：“我已经查过资料了，可编程物质是上个世纪提出来的物理幻想，至少到现在为止，根本没有这东西任何信息。”
“可编程物质，只是一种称呼。”杨晟摆手，“我没有办法具体给你解释原理，我不是它的制造者，我只能给你解释一点点用处，我是它的受益者。”
他在自己太阳穴处敲击了两下，“它被编辑成了一平方厘米左右的神经区域，填在我的脑子里，代价是....十个亿，美金。”
“所以它是医疗器材，”凌壹摇头，“这不符合常理，如果是医学突破，早就发在国际尖端杂质上去拿诺贝尔奖，没有任何藏着掖着的必要。
我要听实话，不然我们之间的交谈就没有任何意义。”
“呵，”杨晟垂头笑，又伸手去拍了拍箱子，“你见过我大伯，他是生物从业者。
他以前说，生物是最简单的，因为基本生物研究都有实体对象，你不能去研究一个凭空的东西，相比其他物理数学，一讨论就是几亿光年外，听起来就很难办。
后来他又说，生物是最复杂的，因为许多生物研究的实体对象，都无法心无芥蒂的成为实验器材。
你不要说研究人脑的时候直接把人脑袋剖了，就是你用狗，多了也不行。你知道这个物质，获取起来很难。”
“我知道。”凌壹打断道：“我查了，超重元素需要强离子对撞，全世界能做的只有四个地方。
就算很困难，也不影响它发表，不过就是卖的贵，这世界上贵的东西多了。
卖的越贵，成本回收就越快，可以再投资，加大生产力度，产品到市场，这才是正常流程吧。”
杨晟将手压在箱子上，“我说我是受益者，不是说我是顾客，我是试验品，恰好是成功的那个。
医学上的事，我不清楚细节，甚至不清楚它的具体效果，我只能告诉你，在我死后，该物质仍然存在，可以被回收再利用。
所以你应该明白，它供不应求，只需要装在试管里展示，就会有数不清的人往里投钱投权。
大型强离子对撞，都是数国合作项目，瞒不住哪一个，顶层那一批人，主导成立了Genesis，一边持续修建基础工程来扩大产能一边对该物质分配，制定统一规则。
他们决定了该物质的理想用途，然后批准合伙人可以组建团队进行研究，根据研究进度申请物质。
其次是允许每个合伙人在医疗需求上可以申请援助，但总量不得超过一微克。
这种方法确保了现有利益共享，公平公正，得以稳定所有知情人，现在，我说出来，是为了稳定你。
举个例子，现在一座城里的剩余粮食，十个人吃，可以支撑两个月，拿出来分了，半月之后全得饿死。
在不考虑任何外界因素的情况下，你是那十个人中的一个，你是赞成藏起来，还是拿出来分？”
凌壹看向门口，杨晟道：“不用担心，妞妞他们进来的话，保镖会提前通知。”
“所以杨回不清楚细节。”凌壹笑道：“你瞒着她？”
“哈哈，你比妞妞聪明。”杨晟道：“不是我瞒着她，是我也被瞒着，我只是在猜测某些事情。
你或许觉得我很有钱，但钱只是货币，权力才是门槛。钱可以买门票，而权力决定那张门票卖给谁，卖多少钱。
我等不及了，进度太慢，或者说我们都等不及了，很多事情是有可能性的，但是一代人看不见。
我今年已经....五十来岁了，我尝试储备过一些脑神经电流，可惜只能拿去医院检测有没有精神狂躁症。
你问我这个东西能做什么。”他轻拍了拍箱子：“像我一开始说的，也许是我们在探寻一种拯救世界的方式。
在你我说话的时间里，可能世界某片地区因为战乱死了成百上千人，在某个城市鸡鸣狗盗.....”
他看着凌壹：“总有一些人在尝试....，让秩序更稳定。有人管理，有人被管理，我想进入....那个管理层，起码不是被管理者。
你真的很聪明，比我...招到的任何一个程序员都聪明，我的说法仍然有效，对你，对我。
你想要真正入场，就需要把草莓卖出去。我们两个现在都卡在门口，钱只能走到这了。”
这些话题神神叨叨，凌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我以为他们把你叫出去，是避讳你，现在想，他们是避讳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所以你在用一些根本不算有效信息的内容拉拢我？”他摇摇头：“我估计我也没那么大价值，算了，我打我的工，你们给钱，我办事。”
“我喜欢你这种态度，再深入一点的东西，我没有权限查阅，你的工资现在是多...”
“咚咚”两声，保镖敲了敲门，杨晟看过去，略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笑着看回凌壹。
凌壹将手掩在嘴边干咳了两声，刚才杨晟想问的肯定是工资是多少，也就是自己的工资结构他根本不清楚，如果当时真的是不惜一切代价挖自己，杨晟肯定会在事后问。
这事儿真是越来越奇葩，他拿起水杯笑道：“没什么希望不希望，只要没有法律和生命风险，我很喜欢这份工作，以后少叫我出差就行。”
“那合作愉快。”杨晟举了水杯，压低嗓子往凌壹面前凑了凑，“我保证，我们最后会知道的。算是托你的福，我赶上了末班车。
干杯。”话刚好赶在杨回两人走到近处之前说完，咎因手里拎了个四方盒子，说是手信，笑道：“你们怎么喝上水啦。”
杨晟按了桌上响铃，叫来侍者点单，四个人愉快吃了个午餐，随后车将凌壹三人送回酒店，杨晟告别之后拎着箱子不知去向。
凌壹稍有失落，杨回恍若看出他心思，拍手到肩膀上道：“看开点，他拿回公司的。”
凌壹将手拨下去没答话，咎因兴高采烈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是不是还要多呆两天，我做个攻略去逛逛怎么样。”
她探出头问凌壹：“你去吗?”
凌壹摇了摇头：“你们不用管我，回去的时候叫我就行。”说完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将枕头捂到脸上捂了许久才喘过气来。
杨回两人果然没再找他，凌壹用尽全部手段去查了关于可编程物质的专业级研究资料。
从学术界论文来看，可编程物质有两个方向，第一是微观化cpu，就是将计算机芯片无限缩小为颗粒，让该颗粒可自由接受指令排列组合改变形态行动。
第二就是妖魔鬼怪式的“点石成金”，直接控制元素里的原子质子离子电子一系列他不了解的东西。
听杨晟的意思，这个试管里的物质更偏向第二种，但第二种只有改变物质状态，并没有计算机能力。
他整理着能获取到的信息....脑袋一跳一跳的痛，全是自己不了解的区域，杨晟肯定是刻意在瞒着点啥。
但他说那个物质....延展为面积神经网络，植入了他的大脑。也就是....它和人体神经可以无排异结合，不需要动力，就能在人脑里运行，可以支撑上千年。
它能替换一平方厘米的神经，就能替代所有脑神经。它能替代脑神经元细胞，就能替代所有人体细胞。
它可以传递神经电流，就可以篡改电流信息，而电流信息可以决定大脑思维。
Genesis不是在囤着这玩意儿续命，是高层人在囤着这玩意儿控命。
越多越好，多到可以完全重塑全身细胞，多到可以随便拿出去植入谁的大脑改变思想。
整个Genesis的研究，不止是为了性命长生，还有权力永固。
他发信息给杨回：你能不能快点回来，我有事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