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半精灵少女

　　弘予急匆匆地从漪淅的营地离开，一路飞奔向郑文诸的营地。
　　没想到从上一场战斗结束才分开没多久，就发生了这么多变故。
　　看来还是有必要保持紧密的通讯以及时同步信息，不然战场上瞬息万变，战场以外也是云谲波诡，暗流涌动，就像是沉在水下的冰山一样。
　　弘予来到郑文诸的营地，白衣军官前去通报。
　　弘予在营门口，用鞋子踩着泥巴地，心中久久不能平静，琢磨着怎么跟郑文诸讲这个“二十人精锐部队”的计划。
　　弘予目前的想法是，他跟郑文诸，一人负责一半，也就是两人分别去联络十个左右的军队，发现遴选出其最强战力，然后让郑文诸以盟主的身份去征召借调。每人至少负责九个，剩下的一个，就从各自的营中选出。
　　弘予之所以让赤瑶出马，其实就已经选定了赤瑶作为自己营中的第一精锐。
　　弘予也亲眼目睹了郑文诸手下那两员女将的威力，她们两个应该无论哪一个都是合格的。
　　再加上刚刚从漪淅营中得知的漪澌与激浸，另外还有赤瑶去风晦营中做动员，顺利的话应该也能增加一个。
　　这样一来就有了五个人选了。
　　弘予心里想着，脚下不停，用脚尖在泥地上划出了三横四竖，形成了一个4×5的“井”字格，并且一边盘算人头，一边在其中五个格子里，踩上了脚印。
　　正巧，此时白衣军官复回。
　　白衣军官：弘予阁下，盟主有请。
　　弘予用鞋把刚才在泥上计画的“草稿”一划拉，然后跟着白衣军官，走进了郑文诸的军营。
　　一路来到郑文诸的大帐，郑文诸在帐外迎接。
　　郑文诸：弘大，你果然来了。
　　两兄弟终于在私下里相逢了。
　　弘予：你知道我来？
　　郑文诸哈哈一笑：反正你总是会来的。
　　两兄弟携手揽腕，肩并着肩走进大帐。
　　白衣军官奉茶，摆点心，知趣地退下，也不忘把帐帘拉严实。
　　弘予四下看了看郑文诸的大帐，开口就要先埋汰两句。
　　弘予：嚯！够气派啊，果然盟主大人的，要比我这小头领的规格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郑文诸：就知道你这家伙要这么讲，来来来，赶紧把刻薄的话都讲完，咱俩再开始比划。
　　弘予：损你两句你还起范儿了？摆谱。
　　郑文诸：嗨，你那点心思我还读不出来，你是怨我上次去你营地那，连门儿都没进就走了。
　　弘予：对哦，你不说我还忘了，请不动盟主大人喝杯粗茶，只能自己贴上门来讨上一杯……高的。
　　郑文诸：少啰嗦，你的伤咋样了？
　　弘予：不碍事，以前受过更重的。你呢？
　　郑文诸：跟你说实话，很疼很疼，不过不影响行动。
　　弘予：瞎说。
　　郑文诸：怎么解释呢，对了，还记得咱们升学那时候，体育加试的训练吗？每天早晨5点钟跑步，沿着运河跑一钟头，再回去学校练坐位体前屈和立定跳远？差不多就是那时候的感觉，肌肉和韧带疼得不得了，一动不想动，但是真咬牙动起来，倒也不是说不听使唤。
　　弘予：我看看。
　　郑文诸推脱了一下，但是拗不过弘予，又第二次解开上衣，露出两条上臂上，东依沙摩熊爪抓出的血痕和淤青。
　　弘予：毕竟是魔鬼大将亲手造成的伤害，你还是注意点，别留下什么后遗症之类的。
　　郑文诸：所以，我们还需要一个医生的军团。
　　弘予：是啊，总是靠魔法来医治伤病，总感觉不靠谱的样子。就像是止痛药、酒精、吗啡，一时的止痛并不代表伤病的恢复。
　　郑文诸：有道理，不知道清女王和她手下的兵什么时候能到，教室会有很多医师，咱们可以去争取几个过来。
　　弘予：几个怎么够？最好是多派遣一些过来，三分之一组建战斗医院，三分之一进行医疗培训，三分之一休息预备整训；至于他们的兵力缺口，我们也可以派同等或者双倍的战斗兵补给他们嘛！这样一来，不是各取所需了么？你这个盟主虽然权力有限，但还是能起到宏观调控的引导作用的嘛。
　　郑文诸：诶！弘大，你这个想法跟刚才那家伙的想法不谋而合。
　　弘予：谁？
　　郑文诸：就是上一个在这大帐里跟我谈判的那个……
　　弘予：…………我问是谁？
　　郑文诸：芷兰城教导会的……
　　话还没说完，白衣军官在外面通报。
　　白衣军官：报！有一位……您叫什么名字……一位不愿通报姓名的精灵少女前来……
　　弘予：哦吼？
　　郑文诸：神神秘秘的，到底是谁？不见！
　　白衣军官：她……手里拿着汲明大人的那本书……
　　郑文诸：哦？这个嘛……让她进来吧。
　　弘予：哦吼？
　　郑文诸：先见见再说。
　　精灵少女小心翼翼，一步踩着前一脚的脚印走进大帐。
　　只见她金色的头发向后梳成两根蓬松又粗放的麻花辫，长长的一直垂到地上，末端用两个书页夹夹住，前刘海很长，遮住一只眼睛，身穿一件明显大一号的黑色男士学者长袍，两只袖子末端都超过了她之间的长度，用两只袖子捧着汲明之前抱着的那本有三把锁的精装硬皮书的册子，挡住大半边脸，只露出那一只没有被刘海挡住的眼睛。学者长袍并没有系上，精装书册子下面垂出了她的小领带，也能看到她下身穿的是黑色的包臀裙，尺寸在膝盖以上三指，也不高，也不低。接着就是一双没有穿袜子长腿，不是很直，内八字地站在那里，脚上踩着厚厚的木屐，以免长长的学者长袍垂到地上。
　　郑文诸：你就是……汲明的侄女？
　　精灵少女点点头，显示出好像有很严重的社交恐惧症。
　　郑文诸：那么，汲明大人把情况都告诉你了吧？
　　精灵少女又点点头，脑袋依旧埋在书册子后面，点头的时候，刘海金发在书皮上摩挲着发出的声音，都比她发出的声音大。
　　郑文诸：那既然是你被委派到我这里，做我的参谋，那就请坐稍待。你也看到了，我正在和其他的统帅研究战局，稍后我再给你安排工作。
　　精灵少女再次点点头，接着转身，快步地想逃离大帐。
　　此时，一旁偷笑的弘予开口了。
　　弘予：这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跟我不谋而合的那个人？
　　郑文诸：不是她，那是她的叔叔还是她的伯伯来着——汲明——芷兰城教导会才能派的领袖，派遣她这个宝贝精灵侄女来辅助我的工作。
　　弘予：才能派？有何能为？
　　正讨论间，只见精灵少女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她从硬皮书册子后面抽出一个本子，把本子翻开垫在硬皮书册子之前，反手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然后用了很大的力气转过身来，将纸上的字展示给郑文诸和弘予看。
　　纸上写着：我不是精灵。
　　郑文诸和弘予不约而同地张大嘴巴：哈？
　　精灵少女将本子翻页，继续反手写字，再展示出来。
　　纸上写着：我是半精灵。
　　——（参见半精灵与半魔妖，笔者注）
　　郑文诸和弘予面面相觑，然后又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半精灵少女。
　　郑文诸：半精灵，又有什么关系呢？该不会所有的半精灵都是哑巴吧？
　　半精灵少女纸上写着：我会说话的。
　　弘予：那为什么不讲话呢？只是因为害羞吗？还是因为声音不好听？总不会是中了一种说了话就会死人的诅咒吧？
　　半精灵少女纸上写着：你怎么知道？
　　弘予一咧嘴：这都能蒙对？？？
　　郑文诸推了弘予一把：你瞎说什么！
　　半精灵少女纸上写着：只能用写的。
　　弘予：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金玉良言呐，哈哈哈！郑二，你这位参谋请得真是太值啦！
　　郑文诸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咬牙切齿地暗骂汲明忽悠了自己。
　　见郑文诸和弘予的反应，半精灵少女更加地害羞了，整个脑袋都埋在了书册子之后，还微微地有些颤抖。
　　但出乎半精灵少女意料之外的是，弘予走上前来，敲门似的敲了敲半精灵少女挡在面前的本子和硬皮书册子。
　　弘予：咚咚咚！有人在吗？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郑文诸一听，火儿又不打一处来，心想你弘予开玩笑可以，但嘲笑人也要有个限度，一来我上当受骗已经很生气了，二来你还要去调戏人家，岂不是一点风度都没有了？
　　但这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本精装硬皮书册子上面的三把锁，咔啪咔啪咔啪，依次打开了，书册子的硬皮封面居然自行翻开，而书册子里面，居然是空的。
　　郑文诸和弘予都目瞪口呆。
　　而这时，半精灵少女也发现面前的两位不对劲儿，偷偷探出半只眼睛，暗中观察，也发现了书册子的怪异，顺着郑文诸的目光往下一瞟，也发现了这书本的秘密。
　　半精灵少女一手用力平端着硬皮书册子，另一手从宽大的学者长袍袍袖中伸出一根手指，想要往书册子里去摸一摸，这时，只见弘予突然大喝一声，把书册子给合上了。
　　弘予：别摸！
　　郑文诸：为什么？
　　弘予：因为我闻到了魔法位面的味道。
　　郑文诸：那是什么？
　　弘予：你忘了我们是怎么来到水榭之星的了吗？
　　……
　　风晦的营地。
　　面对那个男人，赤瑶显然显得手足无措，毫无招架之力，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
　　赤瑶：我是赤瑶，代表……代表弘予……
　　那个男人低头一笑，然后扬起眼睛似看非看地朝赤瑶说道。
　　那个男人：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从哪儿来。找我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吗？
　　赤瑶：我需要你……不，我的主公需要你参与到一个计划中……
　　那个男人：哦？大概有五十个计划，都想要我参与其中，凭什么要我参加你们这一个？
　　赤瑶：这个计划需要集中每个营地里的最强战力，而在这个营地大家毫无疑问地推举了你。
　　那个男人：那又怎么样，我袭击过你们的车队，打赏过你们的手下包括女人，甚至还虐待过你身后的那个大家伙，即便如此，你也愿意接受我去参加你们那个什么计划吗？我做过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我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你们的候选名单上。
　　说着，那个男人提着刀，又走回了大帐。
　　叩叩好像读懂了那个男人的无礼，从鼻子里喷出两团白雾，只待赤瑶一声令下，就要冲上去。
　　但赤瑶从那个男人的话锋中听出，他并不是在拒绝，而是在讲条件。
　　赤瑶：我只是一个信使，以往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如今化敌为友，我家主公仁德宽厚，你们做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再说，我家主公和风晦上校也是有交情的，看在他的情面上，咱们两家也应该有个重归于好的起点。
　　赤瑶突然觉得这些和事佬所说的话从自己嘴里说出，简直是匪夷所思。要是在以往，碰到这样的刺儿头，自己早就忍不住撅回去了——神气什么，装模作样，加入不加入，给个痛快话——而如今，则是苦口婆心地在劝诫，甚至还借用人情世故，实在是有点不像自己了。
　　那个男人：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的人虽然在风晦上校这里，但我并不受风晦上校节制，事实上，我甚至都算不上是白衣游侠。
　　赤瑶：此话怎讲？
　　那个男人：因为我没有通过考验。
　　赤瑶：为什么？
　　那个男人：为什么需要向你解释吗？总之，我确实是这个营地里最强的，但你需要给我一个，让我跟你走的理由。什么神选少年，大局为重，人情世故，我不吃这一套。
　　赤瑶：因为……因为……我想要你跟我一起去。
　　那个男人突然神色一变，变得认真起来，正眼打量了一下赤瑶。
　　只见赤瑶微微侧身站在叩叩身前，紧身的旗袍下摆在微风中微微飘摆，高高的发髻上两根长簪左右斜插着，坠饰闪着灵光，几缕长长的碎发在绣花衣领旁自如地罗列着，一手还轻轻地搭在叩叩毛茸茸的臂膀上。叩叩侍立其后，显得十分威严，完全看不出当初作为困兽疯牛的狂野。
　　那个男人嘴角微微一笑，话锋一转。
　　那个男人：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呢。
　　赤瑶：那是什么？
　　那个男人：肃罝。
　　赤瑶：好难念。
　　肃罝：离群“索居”的“肃罝”。
　　赤瑶：收到，肃罝。
　　肃罝微微摇了摇头，开始往身上穿衣服。
　　赤瑶：肃罝，你怎么不问我的名字？
　　肃罝：不需要问，也不需要知道，无论你叫什么，我都要称呼你小狐獴。
　　说着，肃罝已经穿好了上衣，往自己身上扣挂着各种皮带和武器。
　　赤瑶此时脸羞得通红，目光不知道往哪里搁。
　　十五个水桶打水之后，肃罝已经打扮停当，头上戴着一顶带链甲护颈的头盔，这看起来与他一身的紧身皮甲装束有点不太搭配。
　　肃罝提着一个黑色的大袋子，朝赤瑶走来，走到靠近的时候，将袋子朝赤瑶胸前一扔，然后继续往大门走去。
　　赤瑶本能地接住，并且一边解开着袋子上系着的绳索，一边转身跟上肃罝追着问道。
　　赤瑶：这是什么东西？
　　肃罝：别打开。
　　赤瑶：可是我已经打开了呀……
　　赤瑶说话间忍不住往袋子里面一看，瞬间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