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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话中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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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长的山道,似乎永远没有尽头。袁铁衣骑着马不紧不慢的跟在王公公乘坐的车厢后面,自朝廷派遣自己和王公公招抚青龙会,这数月以来他已渐渐的开始了解这位老人。仅凭他面对任何场面都能耐住性子,不动声色这一点,袁铁衣就佩服的五体投地。
  随行侍卫点起的火把,照亮了风雪中的路,暂时逼退了黑暗。
  转过几道山梁,青龙会的总堂已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两旁的山林不时有枭鸟夜啼,让这夜变得有些神秘和不安。
  袁铁衣知道,不是这夜变得神秘和不安,而是自己的心被夜色所染,开始变得不安。
  他高声道:“夜路难行,大家都打起精神。”
  众侍卫齐声应喏。
  袁铁衣催马上前,隔着窗户对车厢里的王怀忠道:“公公!没想到这次萧万鹏居然会同意朝廷的招抚。”
  王怀忠嗤嗤笑道:“袁统领,这一路上想必你早就想和咱家说道说道了吧。”
  袁铁衣诚恳地道:“什么都瞒不过公公您的如炬慧眼。”
  王怀忠道:“赶车的人和你身后的侍卫都能信得过?”
  袁铁衣心中雪亮:“回公公的话,他们都是跟随我多年的心腹,每个人都受过我的恩惠,他们的家人也都是我给安排的。他们每个人都能随时为我而死,只要我发出命令,他们就会不惜任何代价去完成。”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赶车的车夫,打前锋的侍卫,随后保护的侍卫,都一块齐声喊道:“誓死效忠统领。”
  十几个人的齐呼,震动山野,连林中的鸟儿都惊的飞舞盘旋起来。
  袁铁衣感到很满意,他实在喜欢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为了招揽他们,训练他们,培养他们,他耗费了许多心血,现在正是他品尝果实的时候。
  隔着窗户和里面挂着的棉布帘子,他似乎看到王怀忠在车厢里了点了点头。
  “隔着帘子说话不方便,王统领何不进来一叙?”
  “那铁衣就僭越了。”袁铁衣轻轻一拍马背,从马上轻飘飘掠起,跃入车厢。随行的侍卫及时牵住他的马。
  车厢里竟然点着一只蜡烛,王怀忠的手里拿着一封信,显然他刚刚在读信。让袁铁衣感到惊讶的是,他刚刚在外面根本没有看到车厢里有任何一丝光亮透出。
  隔着如此厚的棉布帘子,王怀忠在车内说话,袁铁衣在车外居然听不出任何异样。不是极为深厚的内力和对内力的精湛掌控,一个人不可能做到这些。而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这老态龙钟,走路晃晃悠悠,说话轻声细语的老人,还有着一身极为可怕的武功。
  有武功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高手从不显露自己的武功。那样在他出手的时候,他的对手才会毫无防备。
  王怀忠的眼虽然眯成了一条线,但袁铁衣进入车厢后所有的动作,连每一个微小表情的变化,都落在他的眼中。
  “请坐。”他笑笑,“袁统领,连着这次我们已经携手为圣上效力四次。这次萧龙头答应于半年内归顺朝廷,虽其过程或有颇多变数,但最终结局应不致相差太远。不知此次以后,我与统领是否还有机会共事。今夜喝几杯如何?往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可能不太多啦。”
  袁铁衣诚恳的道:“能与公公一起为圣上效力,是我的福份。雪天夜行,能与公公于车中对饮更是我的荣幸。”
  王怀忠微笑着点点头,从一只朱漆木箱里拿出一对瓷瓶,两盏酒杯。
  袁铁衣注意到木箱上的朱漆零落斑驳,显然是陈年旧物,酒瓶和酒杯更是连寻常百姓都在使用的最普通的粗瓷。
  一小碟生花生米摆上了那方小小的桌案。
  对于这两位饮酒的人来说,这就是全部。
  酒香很快飘满了小小的车厢。
  马车行进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走在这崎岖的山路上,在车厢里也不觉得颠簸难忍。
  王怀忠脸上现出满意的神色:“赶车的年轻人是谁?”
  袁铁衣道:“是王起。”
  王怀忠道:“王起!王起!好名字。这年轻人一定会渐渐起飞的。”
  袁铁衣道:“他做事一向小心谨慎,考虑周详,是我相当倚重的好兄弟。”
  王怀忠道:“他多大年纪?”
  “二十三岁。”
  王怀忠笑:“二十三岁的年轻人就有这样的心思和见识。我像他二十三岁的时候,还每天为填饱肚子在发愁。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袁铁衣认同,这世界属于每个人,但年轻人的活力和勇气总是最耀眼夺目的色彩。
  让袁铁衣再次惊讶的是,这酒竟然也是连普通百姓也喝得起的烧刀子。
  一股热力从肚腹中升起,像是被火焰炙烤一般。
  袁铁衣把饮干的酒杯放下道:“还是这个味,我刚从军时,每逢冬季操练完,常常和军中的同伍去军营附近的小摊喝烧刀子。只不过,这酒中掺了不下一半的水,把酒味都冲淡了。也不知哪家不开眼的酒铺,竟然卖给公公这掺水的假酒,回头让商统司的人好好办一办他们。”
  王怀忠把酒杯放下,两手向右前方抱拳抬了抬道:“当今圣上天纵英才,文治武功,实行休养生息的仁政,我朝初创时的许多严苛法令都不再实行。圣意授意众臣子为政以德,不可随意扰民。你在军营,不常在市井走动。不知道现在市井之中,类似之事比比皆是。如果要管的话,根本管不过来。”
  “卖这酒的店铺是个老店了。我还未入宫前,极为穷苦,不要说喝酒,连吃饭都是有一顿没一顿。但有一天我极需要一瓶酒。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袁铁衣不假思索道:“我会去求卖酒的人,让他们送给我一瓶酒,然后帮他们做工还给他们?”
  王怀忠的眼睛雪亮:“我也是这么做的。我跪在一家又一家酒铺的掌柜的面前,求他们赊给我一瓶酒。可经过十二家,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赊我一瓶酒。直到第十三家店,遇到这家店的掌柜,他笑着对我说:「谁都有遇到难处的时候,不要轻易为了一点小事给人下跪,有不借的人就有借的人,不要怨恨那些不借的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我问他该如何报答他,他说什么时候等我有钱了,按照一瓶酒的价钱还给他就行了。”
  他失神的望着车顶:“有一天,等我终于有钱了,我去那家店还他那瓶酒钱。酒铺还在,送我酒的那个人却早已离世多年。”
  “是他的儿子接管了他的店?”
  王怀忠摇了摇头:“是他的女儿。”
  “这是好久的事?”
  王怀忠长呼出一口气:“那老掌柜的离世已三十二年了。”
  三十二年,人生有几个三十二年?又有多少人还能记起三十二年前帮助过自己的人?又有谁能在三十二年里对一个帮助过自己的人念念不忘。
  袁铁衣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良久,袁铁衣不解道:“为何公公那天一定需要那瓶酒呢?”
  马车还在行进,风雪虽然刮不进这温暖的车厢,但天威却无处不在,耳边满是得得的马蹄声,天地间呼啸的风风声。
  就在袁铁衣认为对面的老人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王怀忠开口了:“那天是大雪,黄历上写,未不冠带,主不还乡。宜祭祀,安葬。忌冠带,饮酒。那天,我父亲去世。他在临去之前一直不肯咽气,一定要我为他买一瓶酒。他说,他这辈子看过别人喝酒,听过别人酒喝,闻过酒的味道,可是从来没有喝过酒。他在临去之前想喝一瓶酒。”
  一声叹息随风而来,又随风而去。是为世间苦苦挣扎求存的众生哀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又大仁,无论富贵贫贱,无一例外,生死病死。
  袁铁衣明白,王怀忠这么多年一直买这家店的酒喝,他喝的不是酒,是对另外一个人的感激。可是他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给自己听?难道只是一个老人在缅怀过去?他直觉,面前的老人一定还有话要对自己说。
  袁铁衣道:“恕我直言。这一路行来,铁衣刚开始虽对公公十分尊敬,但那多是表面功夫。越往后,我对对公公的为人,武功,品德越来越发自内心的佩服。”
  王怀忠笑道:“统领要这么说,怀忠可不敢当。我又有何德何能?不过是努力尽到做一个人的本分罢了。”
  袁铁衣正容道:“孟子曰:富贵不能淫。公公现在在圣上面前说话份量极重,但一路行来,公公的衣食住行都只是一个最普通的老翁日常所用。行人所不能行。铁衣现在才知晓为何圣上对您老人家如此倚重。”
  王怀忠道:“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我一个净人,能有什么本事。仰仗着圣上的仁德,尽力为他分忧解难罢了。你不知,圣上每日宵衣旰食,批阅奏章,或至通宵达旦,今年才三十六岁,头上就已长出许多白发啊。我辈又怎敢不尽心用命呢?”
  两人都拱手高举道:“圣上姓名神武。”
  王怀忠又为两人满上酒,道:“听闻统领你在军中日常,除操持武备,每日都读书至深夜?”
  袁铁衣道:“军中寂寞,空闲时爱读些历史传记,聊以度日。”
  “不见得吧!我听说统领也时常与军中的书记吟诗做赋,逸兴遄飞呢?”
  袁铁衣道:“我是个粗人,只不过看着他们热闹,而我只是凑个热闹。”
  王怀忠笑道:“不知道统领可有「特别」喜爱的诗句或词。”
  他特意强调了特别两个字。
  袁铁衣沉思片刻道:“好诗妙词,楼不胜数,想来想去,心中最爱的当属岳武穆的满江红.写怀了。”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原来统领也有收复失地之志。”
  袁铁衣正色道:“军中将领,只要是血性男儿,又有谁会有片刻忘记这国仇家恨。”
  他抬眼望见王怀忠双目灼灼的盯着自己,忽然心中一动。
  王怀忠道:“这首词虽好。但却不是我最喜欢的。我喜欢杜甫。”我笑着吟道,“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然后他微笑看着袁铁衣。
  袁铁衣脑筋急转,这首江南逢李龟年本不是什么抒情名句。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
  等等。岐王,岐王。齐王?
  这一刹那袁铁衣背后被突然冒出的冷汗湿透。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到现在,王怀忠都没有和自己说一句关于青龙会答应归顺朝廷的事。
  他终于明白王怀忠为什么要请他上车喝酒,还讲那个老掌柜送酒给他,他又连续几十年坚持喝那家酒铺的酒的故事。故事真的发生过,还是他杜撰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立场,自己代表的是谁的利益。
  他是先要确定自己的立场,才决定和自己说哪些话,和不说哪些话。
  是和那位高居九天之上的天子同心同德,还是和深潜在九渊之下的齐王风雨同舟呢?
  这是一句话不对就要掉脑袋的事。
  袁铁衣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面对着这和蔼的老人,他感到自己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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