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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被摔与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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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求榆正想回屋吃些糕点,好好睡上一觉,以缓解疲惫。
  此时从内院走来一名妙龄婢女,有点眼熟,是在母亲身旁侍奉的。
  “二少爷,讲经的时候要到了,夫人催您快些过去。”
  “催什么催。”
  因为木求榆生性散漫,不尊礼教,玩乐无度,所以常常做出惊人举动,引得市井非议,名声因此一塌糊涂。是胸无大志的榜样,不学无术的典范,远近闻名的纨绔,如假包换的废物。
  人送外号,河西豚犬。
  之所以是豚犬,而不是豺狼,是因为他只是少年胡闹,欺男霸女,恶贯满盈倒也谈不上。
  老爹木柘桑深知,不能让这个败家子继续出溜下去了,就为儿子请了五位大儒当老师。才个把月,大儒们不是说家父过世,就是说老母有孕,什么荒唐的借口都能编出来,纷纷请辞。
  没错,都是被木求榆挤兑走的。
  见儒学对儿子已经没辙了,夫妻二人商议一番,打算试点玄的。
  于是不惜重金,软硬兼施,请来大名鼎鼎的“衡岳沙弥”,诗僧——齐己,来做儿子的老师。
  或许真有一物降一物,任凭木求榆如何折腾,齐己仍是春风化雨,突出一个脾气好,大和尚就是不生气。来来回回,这样一对师徒居然相处的还算融洽,倒也成了趣谈。
  夫妻二人大喜过望,定下了规矩,让儿子至少每三天过去一趟,“恭聆教诲”。其实学什么是无所谓的,主要是为了捆住儿子的手脚,让他少惹一些祸端,先拖几年,等到结婚生子再说。
  对此,木求榆心中不爽。
  自己不是反感去老和尚那听天书,只是总被约束,真像猪在圈里,狗系着绳,太不自在。
  我不就是提笼架鸟,斗弄蟋蟀,撒点巴豆,拆点东西……往醋缸里撒尿,向账本上涂屎嘛?
  有什么啊!
  父兄那么辛苦,也该让我享受享受了,一个二儿子,吃喝玩乐那是本分。天下的节度使要是有我一半的本分,大唐早就安生了。
  母亲已经派人来传话,自己要是不听,下次就是命护卫来绑。哼!好汉不吃眼前亏。
  木求榆无奈地点了点头,反抗似地在婢女粉颊两边一拉。
  不甚用力,只是为了将不满发泄发泄,并无迁怪苛责之意,也无撩拨色欲之心。
  结果并不按套路来。
  那婢女双颊飞红,巧笑嫣然,一份羞涩受用的模样。她先是低头,然后含情脉脉地望了过来,又娇俏又风骚。
  恶公子肆意调戏,俏奴婢乐于接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喜可贺。
  木求榆无语。你都不反抗,让我怎么耍流氓?真没意思,重来!
  当即回溯时间。
  “二少爷,讲经的时候要到了,夫人催您快些过去。”
  木求榆装出一副气恼的模样,撸起袖子,抡拳打向婢女的面门。
  其实就是做做样子,吓唬着玩,动作幅度很大,却没用上力,也不想打到粉面上,弄一手胭脂。
  “啊!”婢女吓出娇喘,惊惶闭眼。
  木求榆顿感满足,便即收了拳势。
  结果又不按套路来。
  木求榆忽觉手肘以上被婢女拿住,脚下一绊,自己顺势腾空,让她摔过了香肩,重重地砸在地上。
  碰!
  木求榆呆呆地望着廊顶,眼冒金星,脑浆子晃了晃,才觉得全身疼痛。
  “大胆奴婢!你怎敢冒犯公子!”
  “我也没想,下意识就……啊,饶命啊!”
  “二少爷!您没事吧!您说句话啊!”
  “二少爷流血了……”
  “贱人!还不叫医官来!”
  木求榆并不理会两人的喧闹,手恢复知觉后,默默地探入衣袖,调节了怀表。
  时间回溯。
  “二少爷,讲经的时候要到了,夫人催您快些过去。”
  “你别过来!”木求榆退后一步,摸了摸后脑勺,并未见红,松了口气。
  “你……练过?”
  “嗯?”婢女大惑不解,天真无邪地将头一歪,笑出一对香腻的酒窝:“练过什么?”
  “练武。”
  婢女惊讶地捂住樱桃小嘴,羞怯地说:“跳是能跳,和西域来的姐姐们学过,但跳不好,入不了二少爷的眼。”
  木求榆气的满脸黑线:“谁和你说跳舞了?我说的搏斗。”
  婢女更惊讶了。
  “回禀二少爷,奴家幼时和兄长学过些拳脚,入府前也在都虞候那接受过训教。当时共有百余人受训,奴家侥幸夺了首位,因此才被派到夫人身边,一来是侍奉,二来是保护。这两年没时间习练,已经荒废了。”
  她害羞地笑了笑:“二少爷是怎么知道的?”
  一百多人,这丫头拿了头名……我怎么那么倒霉!
  木求榆整了整并未散乱的衣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姓夏,因为祖籍青州,所以叫思青。夫人都直接叫我青儿,二少爷怎么方便,怎么叫。”
  “夏思青,青儿。”木求榆点了点头,伸出一指,哀怨地说:“我记住你了。”
  夏思青立刻双颊飞红,先是低头,然后又含情脉脉地望了过来。
  怎么又来,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啊,就是想抓点蚯蚓倒在你衣领里。木求榆轻咳一声:“你回去禀告吧,我这就去老和尚那。”
  “是。”夏思青掩齿而笑,春风般施礼告退。
  李兽一向贴心,在旁瞧见这幕,还以为不通男女之事的公子终于开窍了,连忙凑到耳边,低声说道:
  “二少爷,要不小的我今晚悄悄叫她过来?”
  今晚?
  木求榆捏着下巴算算时间,一会儿还要到老和尚那,没空抓蚯蚓啊?咳,我真笨,叫李兽去抓不就得了。
  “好,今天晚上将她叫来,背着点人,可别让我娘知道。”
  李兽谄媚一笑:“您放心,小的明白。”
  ……
  鸠摩罗什寺位于凉州城闹市之侧,是一处佛门圣境。
  罗什塔下,埋葬着鸠摩罗什的舌舍利。寺内有碑,上刻“罗什地基,四至临街,敬德记”的字样,乃贞观四年,大将军尉迟敬德所立。
  寺中,齐己一脸慈祥,正在高台之上讲经。
  “如来说世界,即非世界,故名世界……”
  台下弟子善信都专心致志,寂静严肃。
  但就在最前排,木求榆大口吃着糕点,边吃边打哈欠。众人时有侧目,屡屡白眼,有蔑视,有嘀咕,但没有一人敢出言指责。
  节度使就是土皇帝,凉州地面我家最大,就算在这吃狗腿,又能怎样?小爷吃素,已经是赏佛祖面子了。
  唯一有资格阻止的齐己,洋洋洒洒地解说佛经,论述着禅机。既不恼,也不理,视若无睹。
  木求榆无听经之意,便觉梵音催眠,吃饱了头发昏,以手托腮,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间,做了一段长梦:
  高大的殿宇,肃穆的卫士。
  一条宽宽的路,步步台阶,又险又陡。越到高处,越加寒冷,危机四伏。
  自己被抓了,整个人吊在一口钟上,来了群宫女,手持削尖的竹子,用力刺来。
  咚。
  报时的钟声响起。
  木求榆猝然惊醒,梦境远去,额头及背全是冷汗。
  这个死法,上不见天,下不着地,妇人之手,竹刺夺命,正是韩信的结局。
  我怎么会做这种梦!
  手探进衣袖,捻着怀表,回想起书信的内容,不由得为韩信叫屈。并没有谋反,却惨死深宫,还留下千古骂名。
  哀伤中,念及自身,若是真去梁王那当质子,结局又会如何?哎。
  木求榆舒展了一下身体,试验带来的疲惫已经散去,只是眉头皱了许多。
  抬头一看,齐己拜别了主持、监寺、各院主管,一个人走了过来。
  他见四下并无六耳,立马摆出一副大受委屈的模样:“不是说好了,不听也要装装样子嘛。刚才你的呼噜声冲天响,已经快将佛塔震塌了。”
  不愧是诗僧,说话爱学李白的夸张。
  木求榆道:“没将你的外附心脏震脱簧了就好,我暂时还不想背上弑师的罪名。”
  “阿弥陀佛。”齐己道了一声佛,郑重其事地说:“那你下次睡觉可要离为师远些。”
  “尽量。”木求榆起身,拍了拍屁股,就要走人:“既然功课做完,那我回去睡了。”
  齐己伸手阻止:“不忙。”
  “还有事?”
  齐己笑道:“为师来了位故友,有些忙只有你能帮,一起见见吧。”
  让我帮忙?木求榆甚是疑惑。
  齐己的名声不小,又受到父亲的礼待,想做什么事,只需吩咐一声就好,怎么还用得着自己帮忙。难不成……
  木求榆坏笑,一脸我都懂的样子:“哈哈,老和尚真不规矩,是不是又惦记我上次给你整的香肉了?”
  齐己双手合十:“今天吃素。”
  “切。”木求榆咋舌。
  齐己这老和尚能处,是因为他人前做佛,佛后做人,骨子里是个不拘小节的侠士,没那么死板教条。想不到啊,我看错你了!来了朋友,不接待人家吃香的喝辣的,虚伪。
  木求榆面露嫌弃:“和尚朋友?”
  “非也。”
  “总不能来的是尼姑吧?你玩的真花。”
  “罪过,罪过。来的是名俗家朋友,并不是佛门中人,更不是妇女。”
  齐己语气关切地说:“为师奉劝你一句。年少之时,戒之在色,不要整天想些腌臜东西。少年时若骨髓枯损,年老了就会百病缠身。”
  木求榆略一挑眉,玩味地说:“有见地!”
  “且容我做一猜想,老和尚你年少时真阳亏损,导致如今百病缠身。心脏就是因此被玩坏的,所以现在才只能靠着外附心脏续命……可惜啊,世上没有外附的男阳,再见着尼姑,有心无力呦!”
  齐己听见这番既贬佛根,又贬男根的胡话,丝毫不恼,而是认真作答。
  “佛说,一饮一琢,莫非前定。今生种种皆是前生因果,或许为师的前世,当真如你所说。只不过,如今虽有心疾,病症却不必念在心里。心里不疾,又何谈有心无力。”
  老和尚大大方方的认下了贬损之言,却将生病的黑锅扣到了前世。又玩了一个名实双关的把戏,心脏有病,却不是心里有病,直接驳倒了自己的推测,真是狡猾。
  木求榆正欲再问,却忽的沉思起来。脑海中记起祖父生前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受了这场富贵,你就不能只为自己考虑了。
  因果报应。
  韩信,悲惨收场,又能如何?死在他手上的人也不少。留下兵仙的威名,这辈子值了。
  至于我,只是大哥的替代品,一根负责吃灰的保险丝。我越不成器,对河西才越好。这些年过的挺开心的,若是现在去死,好像也真没什么遗憾。
  木求榆展颜一笑:“老和尚,说的好。”
  齐己一脸神秘地凑了上来:“你别看为师久病缠身,自从装上这个外附心脏,每天早上一柱擎天。”
  “嗯!”木求榆瞪圆了眼睛。
  老和尚胸口挂着的这玩意儿那么厉害?明天得找人确认一下,说不定哪天用得着。
  ……
  木求榆唤来随行护卫,言道与老师在寺内学经,将众人打发在前殿守卫。又与齐己进禅房换了便装,自后门溜出寺去。
  凉州是河西重镇,东西文化的交汇之地,天生就绚丽多彩。
  自吐蕃侵唐以来,河西动荡不定。
  归义军于大中二年收复瓜、沙二州,三年收复甘、肃二州,四年收复伊州,至咸通二年收复凉州。西尽伊吾,东接灵武,四千里,百万户,六郡山河,宛然归复。
  后来,归义内乱,伊州、甘州相继被两股回鹘侵占,肃州龙家亦叛,凉州隔绝,也即失控。归义军仅剩下瓜、沙二州,勉强维持,苟延残喘。
  就在此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陇右道的河西走廊突然冒出位英雄,名唤木黑棘。此人不知出身,不知经历,极为神秘,就像从天而降的那般。
  他于光化年间起兵,成功收回凉、甘、肃,三州之地,恢复了朝廷与归义军的联系。唐皇李晔大喜,册封其为河西节度使。如今的河西节度使木柘桑,就是他的儿子。
  木求榆已经对祖父没什么印象了,年幼记不住事。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河西走廊仍是河西走廊,在这流过血的祖辈,就有人会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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