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吃完饭，罗伊斯中校和夏尔少尉没有立刻回到老城堡，而是选择沿街散步消食。
　　罗伊斯中校突然说道：“对了，你怎么穿的是骠骑兵的制服，你不是龙骑兵科吗？”
　　夏尔一愣：“是您在推荐信上写的让我学习骠骑兵科呀，不然我怎么会选骠骑兵科？骠骑兵制服可比龙骑兵和轻骑兵的贵多了！”
　　“是这样吗？”罗伊斯中校摸了摸鼻子，时间过去了太久，他也记不起来到底是写的什么了，说到：“也没多大关系，我让他们给你转为龙骑兵，你只要做几套龙骑兵制服就行了。”
　　“可是我现在连两英镑都拿不出来了，舅舅，”夏尔故意拿出他干瘪的钱袋子，还打开来冲着罗伊斯晃了晃，摆烂道：“我是没钱再做龙骑兵制服了。”
　　罗伊斯中校在夏尔背后狠狠拍了两下：“军官就要有军官的样子，哪怕是连下一顿饭的钱还不知道在哪，你也不能没有了军官的体面，这也是军队信心的一部分。”
　　“等会到裁缝铺做几身龙骑兵制服，都算我账上，你这个臭小子。”
　　“嘿嘿，谢谢舅舅！”夏尔得意的笑起来，带着占便宜的味道——虽然一套20-30英镑的龙骑兵军服比起一套至少40-50英镑的骠骑兵军服便宜了很多，但是一次就要做上个三四套无论如何都得背上一大笔债务，既然有一年收入几百英镑的舅舅，便宜不占白不占。
　　二人说话间走过一个街角，前面不远处就有一间颇大的裁缝店，夏尔正要往那边走，却被舅舅叫住：“回来，在这边。”
　　夏尔不知所以，跟上舅舅的脚步，问道：“那边是有什么不对吗？”
　　“那是布尔人的地方，”罗伊斯言简意赅，“没事少去。”
　　“布尔人有什么问题吗？”夏尔问道：“还是说训练的目的就是对付他们？”
　　“不是，别瞎猜，骑兵队是用来对付科萨人的。至于布尔人，”罗伊斯玩味了一下，慢慢的给夏尔解释道：“在我们第一次占领开普殖民地的时候，他们以为有了机会，居然搞出了个格里夫内特共和国想要独立，当然，最后都被扑灭了。”
　　“直到现在他们也在背地里和殖民地政府过不去，而且我们还不能像对付土著一样随便处置他们。虽然他们自称阿非利堪人，但毕竟是欧洲人的后裔，荷兰人、法国人、德国人，什么样的混血都有。用对付土著的办法弄不好会引发外交纠纷，而且他们组织的义勇骑警队确实很不错，所以格雷汉姆上校才会那么努力的想要一支强大的骑兵中队。殖民地政府也出了不少力——光是养活这么一个骑兵中队每年就得两万英镑，何况还有整整四千名步兵，你觉得科萨人那些只会放牧的非洲土著值得殖民地维持这么多兵力吗？”
　　“好了，就这间店，快跟上。”夏尔还在消化这些话里的信息，罗伊斯中校已经抬脚走进一家裁缝店去了，夏尔赶紧快步跟上，而裁缝店的主人也满脸堆笑的亲自迎了上来。
　　“您好呀，中校先生，您是想做一身新衣裳还是？”裁缝店老板热情的说到。
　　“不是我，”罗伊斯摆了摆手，然后往身后的夏尔一指：“今天给他做几身龙骑兵制服，先做一套训练服，一套作战服，一套常服和一套礼服，都记在我的账上。”
　　“噢，好一位棒小伙，又高大又健壮，还这么英俊，不知道要害多少姑娘为你睡不着觉。”老板一边夸赞夏尔一边向罗伊斯问道：“中校先生，他是您的？”
　　“他是我的侄儿，你可以叫他夏尔，你们先忙，弄好了叫我。”中校先生随意的坐在一张椅子上挥了挥手，然后开始闭目养神。
　　“请往这边来丈量您的身高，夏尔少尉。”殷勤的老板一边给夏尔量尺寸一边自我介绍到：“我是这家裁缝铺的老板，你可以叫我韦瑟尔，我的技术可是开普敦最好的，您完全可以相信您的舅舅，罗伊斯中校的选择。”
　　夏尔微笑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韦瑟尔尬聊，心思却根本不在这上面，一直在思考科萨人和布尔人的事情。
　　等到裁缝铺老板韦瑟尔量好了尺寸，罗伊斯和夏尔两个男人对于什么面料什么细节都无所谓，直接让他按通常的做就行。临走的时候，罗伊斯中校提醒老板要做得快一点，赶在圣诞节用得上。
　　走出裁缝铺，两人仿佛各怀心事，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走着。
　　回到罗伊斯的办公室，夏尔问道：“舅舅，格雷汉姆上校的计划是什么样的？你先和我说一下，我好有点准备。”
　　“并不太复杂，”中校先生摆弄着咖啡机，还把想凑过来帮忙的夏尔摁回沙发，说到：“科萨人是南迁恩戈尼黑人的一部分，他们和布尔人的矛盾由来已久，互相之间抢夺牲畜的事情经常发生。”
　　“大概十年前，布尔人又一次发动对科萨人的掠夺战争，想要把科萨人从布须曼河和大鱼河之间最肥沃的楚尔费尔德地区赶走，结果被他们奴役的科伊人抓住机会联合科萨人打了个人仰马翻。这些长年被布尔人用作牧奴的科伊人不仅熟悉布尔农场的情况，还带走了很多枪支马匹，那一战他们至少毁了成百上千个布尔人的牧场。”
　　“当然，为了保证开普殖民地的安全，让布尔人能继续成为开普殖民地的屏障，我们略施小计把科伊人和科萨人的同盟瓦解了。”罗伊斯中校笑眯眯的说：“这只是小菜一碟。”
　　这当然是小菜一碟，比起只会明抢的布尔农夫，经受过多年训练和耳濡目染的英国官员熟谙“分而治之”、“各个击破”的策略，加上深入土著中的传教士们自觉不自觉传来的情报，了解土著内情的英国殖民政府消解土著的力量更是得心应手。
　　“舅舅，科伊人是什么人？”
　　“是一些土著人，也叫霍屯督人，现在没剩多少了，我记得有听说过，被布尔人杀到大概只有两万人不到了，还活着的大都在布尔人的农场里做奴隶。”中校先生说着话，把一杯咖啡递给夏尔。
　　“科伊人既然背叛过一次就会背叛第二次，布尔人还敢用他们做奴隶，难道不怕死吗？”夏尔伸手接过咖啡，只觉得这些布尔人未免也太不在乎自己的命了，端起咖啡杯浅尝了一口，似乎没什么滋味？
　　“这就得归功于布尔人的义勇骑警队了，几个农场或者十几个农场各出几个人组成一支小型骑兵部队，在各个地方之间快速支援，还能组成规模更大的骑兵部队。而且他们骑术精湛，枪法也好，来去如风，虽然只是民兵，但土著和奴隶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罗伊斯中校眯着双眼，语气格外冰冷，夏尔自然明白过来，这才是殖民地政府无论如何也要打造一支强大骑兵队的真正原因。
　　“现在，大鱼河左岸的科萨人已经太多了，我们需要把他们从大鱼河左岸赶走，建立一道隔离带，保证开普殖民地的安全。另外，科萨人拥有大量的牲畜，等到胜利之后，即便没有土地，我们也能发一大笔财。”中校先生轻啜了一口咖啡。
　　“等等，叔叔，什么叫即便没有土地？”夏尔问道：“难道殖民地政府甚至不愿意给士兵们发一些土地做奖励？”
　　“开普的土地不值钱，”说起伤心事，罗伊斯中校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这既是因为荷属东印度公司遗留下来的租地农场制度过于宽松，农场主只需要缴纳名义上的一点点租金就可以在开普内地无限租地。也是因为移民实在是太少了，每年只有区区几百人，而无主的土地又实在太多，即便当局想提高地价也不会有人愿意花钱买，还不如就这样让他们放牧，还能收点交易税。”
　　说着罗伊斯中校又叹了一口气：“否则靠投机土地我早就发财了，何必在这里过苦日子。”
　　夏尔听得满心都是尴尬——这地方这么穷你还把我叫来干嘛？就不能把我送到印度去发财吗？嘴里却没话找话：“那这样挣不到钱的事情为什么殖民地政府还要做？”
　　“因为开普殖民地是王国两洋航线中唯一的致命弱点，如果被人占领了开普殖民地，通往印度的航线就有被切断的可能。所以不列颠一定要将开普掌握在自己手中，无论是作为补给站还是军事基地都可以，而任何对开普敦的威胁都不能被容忍，哪怕只是土著也不行。”罗伊斯中校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明白了。”夏尔也郑重的道：“我已经大概有了关于训练的想法。”
　　“很好，有想法就好，说出来听听，”罗伊斯中校微笑起来，也适时的给夏尔打打气：“你也别担心弄不到钱，科萨人既会放牧还会耕作，拥有的畜群非常多。现在英印航线途经开普港的船只非常多，每年要消耗数千头牛和数万只羊，牲畜简直供不应求，无论有多少都会立刻被买下。你知道最高的时候一头牛能卖到多少钱吗？你绝对想象不到，一头牛最贵的时候能卖出30英镑的高价！大多数时候也能卖到10英镑，这都是通常价格的两倍了，只要你好好干，这次一定能挣一大笔钱。”
　　中校先生说罢还用一种我怎么会害你呢的眼神看着夏尔。
　　夏尔点点头，然后把自己的思考说给舅舅：“我虽然还没有亲眼见到骑兵队，但是我对殖民地军队也有一点了解。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要加强军纪，强化服从性，要保持一个比较大的压力，不能因为没有明确的战事就任由士兵松散下来。第二个想法是先练好士官，把《皇家骑兵队形和动作规程》这样的条例和士官们的经验结合起来，然后再训练士兵就能事半功倍。但是对军官们我就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而且即便士兵掌握了相应的技能，如果负责指挥的军官不会相应的技能，骑兵队也不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说到这夏尔停了一下，想看看罗伊斯舅舅有没有话想说，看他没什么反应，才继续往下说：“我的第三个想法是要加强对抗骑兵的训练，想要让我们的骑兵在骑术上胜过布尔人骑兵队既不可能也没必要，只要他们保持足够高的纪律性，服从每一个命令，那就一定能够冲垮布尔人的队伍！”
　　“很好，”中校先生举起咖啡杯示意夏尔一起举杯，喝了一口咖啡后说到：“虽然还很粗疏，但是仓促之间能想到这样也已经不错了，上校先生一定会满意的。”
　　“至于你说的其他军官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给你解决，到时候你会有骑兵队完全的指挥权的。但是，你必须做得和你说的一样好，否则这个承诺是可以被收回的。”说这句话的时候罗伊斯中校神情严肃，显然是要让夏尔不能因为他是亲舅舅就犯下粗心大意，把事情搞坏的错误来。
　　夏尔立刻并拢双腿，挺直腰背，郑重的说道：“我一定会说到做到，您尽可以相信我，中校先生。”
　　看到夏尔这么认真的回答，罗伊斯舅舅也很满意，说到：“哎，不要弄得这么紧张，我就是提醒你要认真做事。还有，到时候如果碰到有什么困难，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不要拘束。”
　　“好的。”夏尔答应道。
　　能得到罗伊斯舅舅这样确定的承诺，夏尔实在有点喜出望外。他心里确实有排斥其他人，独自掌管骑兵队的想法，只是没想过一次试探就能如愿，心想总要有些曲折才对，却没料到舅舅和格雷汉姆上校急成了这样，如果不是骑兵队的状况很差劲，那么就是对科萨人的战斗将会很快打响，具体怎么回事，到时候自然会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得到格雷汉姆上校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