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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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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更拍门喊道:“依依,依依…”
  闪电听见陈更的声音,扒的铁门哐啷作响,急切地嗡嗡地叫着。
  客服田依依喝开闪电,打开仓库大门,讶异的问道:“咦,哥,你怎么回来了?”
  厂房里的激光机正在工作,门一打开,一股刺鼻的异味便扑面而来。陈更制作表盘的原材料是亚克力板材,亚克力经过激光切割机的切割,就会产生大量的烟雾和刺鼻味道。陈更把厂房从胡村搬到郊区来,也是因为烟雾异味的问题,即使从未有人因为异味找过他,但他总是疑神疑鬼地担心,眼下政府关于环保的政策那么严格,他的小作坊在人口密集的城中村不够安全。也是因为厂房里的异味,王玉兰甚至怀疑过静秋的病和仓库的工作环境有关。当然,陈更极力的解释,切割亚克力产生的烟雾自然是对身体有害,但绝不至于引起静秋颅内的病变,并且陈更都是在开放的场地里操作机器,又从不让静秋插手。虽然嘴上极为笃定,但陈更有时也难免思虑,静秋的病会不会真的和厂房内的异味有关呢!
  闪电从田依依腿侧挤出来,兴奋地直往陈更身上扑。
  “闪电,进去。”陈更轻声呵斥闪电,拖着它走进仓库,拴好门之后才冲田依依说:“你姐昨天做完手术了,我就今天赶回来,把缺货的那些订单发出去。”
  “哦!”田依依是99年生人,是个小姑娘,涉世不深的她还不会那些虚头巴脑的客套话,转过身到货架前取货物去了。
  两名包装工人也从办公室出来,年龄稍长的是刘凤彩,四十岁出头,大家都随着陈更夫妇称呼她大姐。另外一名工人叫沈春艳,是陈逢森同班同学的妈妈。
  刘凤彩关切地问:“静秋怎么样了?”
  刘凤彩是典型的底层妇女,出身农村,跟随丈夫来城里打工,尝尽了生活的艰辛,有质朴的一面,但也有生存所必需的狡黠。刘凤彩的关切是真心的,但充其量是一种围观者的同情,还夹杂着一些猎奇,她从陈更口中打听到的关于静秋病情的一切,转头就会变成与别人的谈资。谈话末了还会加上一句:你说说,多好一个人,家庭条件也好,偏偏就得了这么一个病。
  陈更蹲着逗狗,仰头笑着说:“昨天做的手术,现在人在重症监护室,具体要过几天做了检查才知道。”
  “妈呀!怎么进重症监护室了?”
  田依依也停下手里的活,望向陈更。
  “正常做完手术都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一下,毕竟开颅手术是个大手术,”陈更扯一下嘴角,说到这里,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哀伤又泛上来,声音略有些哽噎,他赶快低头,掩藏一下情绪,然后又说:“不过静秋应该没事。”后面这句话,与其讲是陈更的判断,不如讲是他的期望。
  “呀,听你说重症监护室吓一跳,看电视上都是病得很危险才进重症监护室。”刘凤彩吁了一口气,“我跟春艳一直都在说,静秋人那么好,一定有好报的。”
  沈春艳不像刘凤彩会讲话,只是跟着附和。
  陈更凄然一笑,他才不信这些好人好报的鬼话,安慰人的话他也不受用。安慰人的话往往不是安慰受伤的人,而是满足施以安慰的人。
  “昨天,医生本来说手术三个半小时就可以做完,上午十二点就可以出来。结果一直做了十个钟头,到晚上快七点钟才出来。”陈更不等刘凤彩问,主动聊起静秋的手术。他有种倾诉的欲望,在静秋患病的这些日子里,他承受了很多,也许,讲他考虑了很多更合适,他考虑的那些问题,对未来的那些担忧,令他倍感压力。陈更又有些想炫耀,毕竟静秋生病,他们一直都奔着大城市最好的医院去。“不过人家医生说了,手术时间长,是因为把肿瘤切得干净。”
  “是哈,还是有关系好用!”刘凤彩笑着附和。“别说没钱的了,就算是有钱的,到了人家大城市,你没有关系,想送钱也送不进去啊。”
  “可不是嘛,你看我们在BJ,花了五万多找医托,被坑了钱还没进去医院。”
  陈更和静秋在BJ找医托被骗是真,不过被骗的数额不是五万,而是三万。每次说到这件事,陈更都会小小地夸大一些,以显摆自己财气大,满足一下他可怜的虚荣心。但反过来讲,被骗得越多岂不是越显得他太傻吗?陈更也想到过这点,所以他语气里希望能找到一个平衡,既不被人当作太傻,又显得自己阔气。但事实上却恰恰相反。
  “就是啊,不管干什么,不光是有钱,还得有关系,也就是你们才有这条件!”
  陈更会心一笑,仰头冲激光雕刻机示意,问道:“机器上刻的是哪一款?”
  “1604那一款。”张风采答道。
  “多久能弄完?”
  “放上去有半个多小时了吧!有半个小时了吗春艳?”—沈春艳伸长脖子看一下机器,答差不多—“嗯,那差不多再有二十来分钟就可以刻完啦!”
  “好,那刻完这一版,我就做1716。”
  陈更说完,刘凤彩二人进到办公室继续工作,田依依继续在货架上寻货,陈更则去准备原材料。众人为静秋短短的悲伤的交流便戛然而止。生活总是要继续,也许很艰难,也许会延缓,但不会为自己之外的第二个人而彻底改变航道,哪怕是亲密如夫妻。
  直到快递员取走今天的订单,田依依三人下班后,陈更才打电话给妈妈杨芮,告诉妈妈自己已经回到蒲城。
  “儿啊!咋回来啦?”杨芮忧心忡忡,“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陈更解释:“没什么事,有一款表缺货了,我回来做一下。”
  “哎哟!吓我一跳,我以为你忽然回来有什么事。几点能回家?我好做饭。”
  “不用等我吃饭,我要加班。就是给你说一声,晚上回家住。”
  “那你晚饭怎么吃,我一会做好给你送过去吧?”
  “不用,我在街上买点吃就可以。”
  “可不要瞎凑合,买点热汤热水的吃。”杨芮一顿,“要不,我还是给你送过去吧?”
  杨芮的话往往是用疑问结尾,语气耐人寻味,即使和儿子之间,也要有热情的客套。陈更知道杨芮并不真心要来,他特别不喜欢妈妈的这种客套。
  陈更颇有些不耐烦:“真不用,剩逢森一个人在家也不放心。”
  “也是哈,那我就不去啦?”
  “不要来了!”陈更笃定地说,“有件事我还要和你商量一下。”
  “啥事?”杨芮略有些迟疑。
  陈更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让家长省心的孩子,即使现在已过而立之年,仍是一副桀骜不驯的幼稚性格,常常闯出祸事来,一度让杨芮有些恐惧接到他或静秋的电话,尤其是深夜。
  “我后天回南安,到时候想带逢森和你一起。我觉得让静秋见逢森一面,或许对她的恢复有好处!”
  这成了陈更一个小小的执念。在静秋手术前,陈更就提议要王玉兰带逢森到南安,让静秋见儿子一面。有些丧气的话陈更不敢讲给静秋和静秋娘家人听,他是担心静秋万一遇到什么不测,毕竟开颅手术,风险还是相当大的。但杨芮和王玉兰都说不想耽误逢森的学习。陈更打小就讨厌家长动不动以不能耽误学习为由,而禁止孩子参与到家庭事务中来。更何况杨芮和王玉兰都有各自的小心思。杨芮不想离开蒲城,逢森在家她尚可以需要照顾逢森为借口。至于王玉兰则是嫌逢森太难照顾,在去南安的路上她还曾向天明抱怨——不是不想带逢森,实在是这孩子太不听话,我们带他出远门,哪里管得了!
  陈更要逢森来南安时,静秋没有讲话,她是想见儿子一面的,她也感受到了陈更的用意。但陈更的这个用意颇有些心理暗示的意味,那是生死难卜的未知,令静秋害怕面对。
  直到后来静秋真的在手术台上待了八九个小时还没出来时,陈更一面担忧妻子的安危,还一面在懊悔没有坚持要逢森到南安来。
  “不用你说,我也应该去一趟了。你说静秋那么远的地方做手术,我这个做婆婆的当然是应该去的。”杨芮说道,“假如不是要照顾逢森,我说啥也要去一趟的。”她语气又一转,“你说让静秋见逢森一面,真的就有用吗?”
  杨芮退休以后加入了一个业余剧团,她对唱戏的喜爱一度到了狂热的地步,剧团的活动成为她生活中最要紧的事情,或许没有之一。这次静秋生病,杨芮能离开老家到市里来照顾逢森,已经是莫大的牺牲了。
  陈更明白杨芮还是不太乐意去,但这一次他的计划不准备改变了。
  “嗯,”陈更闷声闷气地说,“我觉得有用。”
  “那好,那咱们就去!”杨芮似乎下定了一个大决心,“什么时候走呢,要不要给逢森请假?”
  “不用请假,我们不坐高铁去。我查过,蒲城有大巴车到南安,每天傍晚六点半发车,第二天早晨到南安。后天是周五,我们等逢森下午放了学赶去车站来得及。刚好周六上午要给静秋做检查,我们应该可以赶上让逢森见她一面。”
  “哦……”杨芮沉吟,“可以啊,你考虑事情一向周到,听你的。”
  激光雕刻机完成工作的蜂鸣声响起,陈更遂挂掉电话去干活。厂房空旷硕大,照明灯只能照亮工作台周围十米见方的空间,余下的地方黑蒙蒙的,给陈更一种特别不安全的感觉,就像小时候一个人走夜路,总疑心背后会有鬼会赶上来拍下肩膀。
  陈更回到家时已经是零点多。杨芮仍然睡在紧邻房门的那间卧室兼书房,她听到陈更进门的声响,遂披了大衣开门出来。
  “锅里还盖着饭呢,我给你热一下吧?”杨芮有种讨好的语气说道。
  近些年杨芮和陈更的关系一直颇为紧张,令她对儿子讲话时总是过于小心翼翼。而陈更真是厌恶透母亲的这种腔调,因为但凡陈更有什么做的不够好,杨芮表面上客客气气,但转头就会向娘家的弟弟妹妹吐槽。用杨芮的腔调来讲,就是——我的话你不听,我不得和你舅你姨商量下吗?
  陈更总觉得这是背后论人是非的恶习,让他沦为别人的笑柄。陈更不止一次的怒吼——你问他们有用吗,有用吗?
  结果便是越发地让陈更叛逆,让陈更和父母的关系变得更紧张,如履薄冰。
  “不用了,我吃过了!”陈更把身体扔在沙发上,长吁一口气,“你怎么还没睡!”
  “睡了,但是没睡死,听见你开门的声音就醒了。”杨芮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都这么晚了才回来!”还没开始供暖,夜里已经非常冷,杨芮扯了扯肩上的衣服。
  “嗯,”陈更说,“缺货比较多,时间紧,要抓紧弄。”
  逢森房间的门倏然打开,探出一个瘦小的脑袋,喊道:“爸爸!”
  陈更面色一沉,轻声斥道:“你怎么还不睡!”
  逢森振振有词:“奶奶说你回来了,我想知道妈妈怎么样了,所以一直等着你呢!”
  “你妈妈在重症监护室,人家不让见,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你快去睡吧,不然明天早晨又起不来了!”
  “奶奶说你要带我去南安,是真的吗?”
  陈逢森九岁了,陈更和静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平时娇惯得很。可小孩子哪懂得去装悲伤的样子,更没有对生离死别的恐惧。逢森对于妈妈的病情,更多的是好奇。杨芮对逢森说,妈妈人事不省,想见他一面,只是让他有了一种使命感和要出远门的兴奋。
  “是真的,快去睡吧!”陈更面无表情,他太累了,是那种身体精神的双重疲累,挤不出笑容来。
  “哦。”逢森缩回脑袋关上房门。
  “他也是有心事,不管怎么说,毕竟血脉上管着呢。刚才就一直问我静秋怎么样了,我告诉他奶奶也不清楚。这不,就一直等着你回来。”杨芮说道。
  “嗯。”陈更搓一下额头,只想赶快结束这场谈话,“我没事,你快去睡吧,我也这就睡了!”
  “那我先去睡了,你半夜吃东西习惯了,假如饿就热下饭,千万不要吃凉的。”杨芮又叮嘱一遍,才回了房间。
  陈更斜嵌在沙发上,家给他以安全感。想一想,上午时还在七百公里以外的南安,夜里就已经回到家里,以及静秋生病的前前后后,空间的变换让陈更有不真实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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