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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的夜晚静谧如许，二人吃完饭后，又要了两间客房，便各自回房休息。
客房就在二楼，只是张小凡回房后，却始终翻来覆去睡不着。
说起来，自己出来已有两月了罢，也不知雪琪和小鼎过得怎样，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睡着了罢。
还有小灰和大黄这两个家伙，没有自己在身边，也不知道它们过得如何，它俩应该也在期待自己早点回去，期待自己的肉骨头罢。
尤其是小灰，自十年前自己将它从大竹峰带走后，便一直带在身边，少有分离。
说起来，只怕这次是小灰与他分开最久的一次了罢，也不知它那么顽劣，有没有惹雪琪着恼。
远在千里之外的草庙村。
“吱吱吱、吱吱吱……”
突然，一阵乱叫声打破了屋里的安静。
正在睡觉的大黄被惊醒，吓了一跳，急忙一阵“汪汪汪”的乱吠。
不过当它发现那只是小灰在它旁边随意乱叫几声时，见没什么危险，便又将头趴了下来，继续睡觉去了。
不过这一猴一狗的吵闹声，倒是把正在屋子里睡觉的人给吵醒了。
陆雪琪倒还没什么，不过张小鼎好梦被扰，却是有些不乐意了。
只听小家伙气恼恼的哼哼道：“小灰、大黄，你们两个家伙不好好睡觉把我吵醒，哼，看我明天还给肉骨头你们吃不。”
他人小鬼大，稚嫩的声音说出的话竟还有些老气横秋。
只是小灰大黄似乎有些怕张小鼎般，闻言都是将头抬了起来，猴眼对狗眼，面面相觑，一脸委屈，但却都不敢做声。
最后还是陆雪琪安抚了儿子几句，张小鼎这才老不情愿的安静下来，躺在母亲怀里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小灰与大黄见再无声音了，这才重新将头趴了下来，继续睡了下去。
只是偶尔间从大黄口中发出的呜呜声，显然它睡的也很不是踏实，不知道是不是在为明天的肉骨头而感到发愁。
张小凡翻身起床，走到窗户边把窗子推开，只见外面一片寂静。
南疆边陲不比中土繁华，一到入夜，这里的百姓便各自回家睡觉，一般很少出来。
眼下四野寂静无人声，唯有不知名处传来的低低虫鸣，却更显寂静。
小白应该也已经睡着了罢？
张小凡这般想着。
他轻轻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又轻轻把房门关好，然后轻手轻脚的走下楼去，唯恐把隔壁房间女子惊醒。
不过，就在张小凡离开不久，隔壁房间房门“吱啦”一声，也被打了开来。
小白望着张小凡离去的方向，幽幽一叹，也不知在想着什么，随即也走了出来，向楼梯方向走去。
此事正值深夜，天水寨的街道一片安静，天上的月光洒落下来，将地面照的一片银白。
张小凡漫步于街道之中，悠悠往事，随之而来。
十年前，他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深夜，在这天水寨中，与陆雪琪相遇。
张小凡顺着天水寨的街道一路缓缓走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西南处一座山顶上，那里是老天水寨旧址的位置。
天水寨原本是建在这座山头上的，只是随着后来人口逐渐增多，这座山头再也住不下那么多人，当地人这才将天水寨逐渐转移到山下不远的一处平地中来的。
张小凡一步一步走到当初与陆雪琪对立的位置，看着地上那一道深痕。
只不过经过岁月的风霜洗礼，显然浅了许多，想必再过些年，便会彻底消失，消于无形罢。
就是这么一道痕迹，曾多少次阻绝了两人的距离，更有多次持剑相向，相爱相杀，还好二人历经千辛万苦后，总算还是走在了一起。
还记得，那一次月下剑舞吗？
那个容颜清冷，恍若月下仙子的心爱女子，此刻还睡得好吗？
没有自己在她身边，她会感到孤独吗？
草庙村，小木屋。
陆雪琪始终睡不着，在哄着儿子睡着后，她便披衣起床，走了出去。
已经两个月了罢，如今他还没有回来，也不知他现在怎样了。
虽然她也知道，以他如今的修为，这天下之大，也无不可去之处，但作为妻子，对丈夫的担心，还是少不了的。
陆雪琪抬头看天，只见一轮明月高悬天空，月华清辉，洒落下来，如霜如雪，将她本就清冷的容颜，衬托的更加清冷。
她站立许久，终究是叹了口气，又重新走回屋中。
第二天清晨，张小凡与小白二人起来后，简单在楼下吃了点东西，便直接向南方飞去。
小白见张小凡没有休息好，本想让他多休息一天，反正都已经到南疆了，也不多在乎那一天时间。
不过以张小凡的性子，他又如何肯耽搁，多年的煎熬，不就是为了将碧瑶复活吗？
他此刻只想立马找到天火，然后带回去好将碧瑶复活才是。
不过张小凡发现小白似乎也没有睡好，脸上竟有几分憔悴之意，但他自己也没睡好，此刻仍是有些昏沉沉的感觉，便也没有多问。
虽说修道之人一夜不睡倒也没什么，尤其以张小凡与小白这等修为，莫说是一两天不睡觉，就算再久一些，也无多大影响。
但或许是因为思多伤神，此刻二人看上去精神状态似乎都并不太好。
也不知昨晚他们二人，各自在想着些什么。
二人一路向南飞着，按照东海阁阁主的意思，天火所在的万里石林，是在十万大山以南的地方。
那就是说，二人必须要飞过漫长的十万大山，才可以到达那里。
一路之上，二人都没有说话，从天水寨到十万大山的距离，以二人的速度，不过小半日便可到达，接着，便进入了莽莽群山上空。
只见一座座山头犹如一头头巨象般从二人下方飞速而过，气势滂沱，雄浑万千。
这本是极难得的壮观景象，但张小凡此刻却无心欣赏，似乎越向前飞，似乎离救碧瑶的机会越近，他便越是紧张。
也许太在乎，也是一种负担罢。
小白一直紧紧跟在他身边，将他神情看在眼中，不由微微一叹，不过她见张小凡没有说话，自己便也没有说话。
就这样也不知飞了多久，前方的山头已是逐渐减少，如此再过一会，便已是完全飞离了十万大山的范围。
十万大山之所以号称“十万”，那自然是广袤无比，也只有张小凡与小白这等修为，才能做到不用一天时间便能飞出。
否则若是换做其他修真之人，光想要飞出这片山脉，都不知要飞多少天。
张小凡在飞离十万大山那一刻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小白的修为比起十年前，似乎进步了不少。
虽说刚才自己因顾及到她的原因，并未尽全速，但也因自己想早点寻到天火的原故，所以无形中也是飞的很心急的，但小白却始终能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而不落后。
现在回想起来，之前在大海中时，只是由于缺少参照物，所以不容易看出小白的速度，如今在这十万大山这里，自然便能看的出来了。
张小凡想了下，道：“你修为比以前高了？”
小白似是没想到他突然会问起这个，不过也是微微一笑，点头道：“嗯。以前被焚香谷关了三百年，修为有所停滞。”
“但自从你将我解救出来后，或许是之前压制的太久，这十年间，我的道行竟取得突飞猛进的进展，再加上，我也有着属于我的机缘。”
说着她看了张小凡一眼，道：“不过跟你比起来，却还是有些不如的。”
张小凡自然不会将她最后一句话放在心上，他实力之所以如此之强，除了跟他刻苦修行有关外，还跟他的人生际遇有着不可或缺的关系。
但小白一身修为，委实是数千年修行而来的结果，道行之高，不可小觑。
而以张小凡对小白的了解，既然她自己都说这十年间，她道行取得了突飞猛进的进展，那这个进展，肯定不会是一星半点。
至于到底是多少，这个不好说，但肯定不会少就是。
不过对于张小凡来说，这也只会是好事，反正小白与他关系匪浅，她实力越高，张小凡自然越替她感到高兴。
不觉间，前方景色已是骤然大变。
与十万大山的郁郁葱葱不一样的是，这里的地面颜色一片暗红，植被也稀疏的多。
刚开始或许还能看到零星一点植被，但随着渐渐往南飞，植被已是越来越少。
到最后更是连一点也见不到了，土地也已经完全被一片沙砾和岩石取代。
想来，应该是进入了所谓的万里石林了罢。
二人飞在高空，放眼望去，只见大地一片赤红。
沙子是赤红色的，岩石是赤红色的，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炙热的味道，就好像，进入了火的世界一般。
张小凡向小白看了一眼，小白似有所觉，回头看向他，只见张小凡道：“看来这里就是万里石林了。”
小白点点头，道：“不错，走，我们飞快点过去看看。”说罢加快速度向前飞去。
万里石林当真不愧“万里”二字，比起十万大山之广之大，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二人飞了半天，竟丝毫不见其尽头。
眼见天就要黑，二人只好先寻落脚地方休息一晚，明早再继续出发。
可能是没有植被的原因，这里晚上气温下降的很快，不过以张小凡和小白的修行，二人自然不惧这点寒冷。
不过张小凡似乎无心睡眠，只见他背靠在一块大石上，抬头望天，今晚的月色格外好。
小白就坐在他旁边，看了张小凡一眼，犹豫了下，不过还是道：“你还不睡么？”
张小凡没有将头转过来，而是依然看着天上明月，道：“睡不着，你呢，怎么也不睡？”
小白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道：“你是太紧张了罢？”
张小凡沉默片刻，不过最终还是点点头，但也没有开口回答。
小白叹了口气，道：“我来跟你讲讲我以前的事罢。”
张小凡一愣，看了小白一眼，似是对她刚才所说的话感到意外般。
小白看着他，笑意盈盈，道：“怎么，你不愿意啊？”
张小凡道：“不是，只是没想到……”他突然说不下去了。
只见小白一双明眸温柔似水，衬托着天上月华，好似水波要溢出般，就这样眼带笑意的看着他。
张小凡看着看着忍不住心中一漾，但随即发觉后将头偏了开来，口中淡淡道：“那你说罢。”
小白听了也不介意，反而是笑了笑，道：“很久以前，我也曾像你那般那么的喜欢一个人。”
张小凡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个，不禁回头看了她一眼，竟愣了一下。
小白笑了一下，接着道：“可他只是个普通人啊，要知道，普通人的寿命是很短的，你知道看着心爱之人在自己眼中慢慢变老，再慢慢死亡，可你却无能为力，你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吗？”
张小凡没有说话。
小白继续又道：“其实我也是傻，按理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不应该去爱上他的，可事情往往总是出乎人意料之外，并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有时候，我们或许一开始并未打算过要去喜欢任何人，但这世间总有那么一些人或事，情不自禁的吸引着我们去喜欢。”
“等到你发现的时候，或许已经晚了，毕竟，一个既然已经喜欢上了的人，又那么深爱着，谁又能做到说放弃就放弃呢？”
“哪怕就算你喜欢的那个人只是一个普通人，但那又如何？要知道，一旦有人让你动了真心，那便是沦陷的开始了啊。”
“纵是为他同样沦为一个普通人，那也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也是开心的啊。”
小白痴痴的说着。
“他死之后，我本也打算随着他一起去的，可我还有孩子，有我跟他的孩子需要我来抚养照顾，我就算是想死，也不敢去死。”
“他死后的那段日子，是我最难熬的日子，不过后来想想，生老病死，本是自然，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人终归要死。”
“死去的人什么都感觉不到，而活着的人，却要承受活着的痛苦。”说着她看向张小凡，道，“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张小凡看着她很久，忽而冷声道：“你是在让我放弃救碧瑶吗？”
小白苦笑一声，有些无奈的道：“你怎么还不明白，万物终将归于自然，待一切尘埃落定后，无非是尘归尘来土归土。”
“且生死有命，本不是我们该干预的，若是反其道而行，反而不好。”
张小凡冷冷道：“那照你这么说，我是不应该救碧瑶，让碧瑶死去才好了？”
小白摇头道：“我并不是不让你去救碧瑶，碧瑶是小痴的女儿，我同样希望她能好好的。”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世事无常，事无绝对，如果万一真的救不了碧瑶，你也不要太难过，那并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你很喜欢碧瑶，也知道你很想救她，你想救碧瑶这本身没有错，但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累，碧瑶变成这样，并不是你的错，所以，你不要把别人造成的错，强加到自己身上。”
“更何况，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你是一个有妻子有孩子的人了，你还有那么多在乎你的人，所以请答应我，无论如何，你都要让自己好好的，不要再让自己那么累了。”
张小凡呼吸一阵颤动，随即又颓然下来，低沉道：“我当然知道你说的那些意思，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碧瑶终归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如果我不能救她，那……”
他说着有些说不下去了。
小白叹了口气，安慰道：“其实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以我活了那么多年来看，像你这般好的男子，整个世间都少有。”
“而且我们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不仅要对失去的人负责，更要对活着的人负责，同时也要对自己负责，不是吗？”
张小凡静静看着小白许久，但见她目光如水，明亮而温柔，深邃而安宁，此刻以张小凡烦躁的心境看过去，竟有种异样的安宁与踏实。
他看着看着，忽而道：“小白姐姐，谢谢你！”
小白一愣，随即失笑道：“什么？你、你叫我姐姐？”
张小凡讶道：“怎么啦？”
小白撅了撅嘴，有些幽怨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才不要你叫我姐姐……”
张小凡愕然道：“那我叫你什么好？”
小白想了想，最终还是有些苦恼的道：“算了罢，你还是继续叫我小白好了，”说着笑了笑，道，“至于你想谢我的话，那很简单……”
不过她话还未说完，张小凡便在她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急忙将头转了过去，再不敢看她一眼。
小白看着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中，隐隐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孤独与落寞，甚至还有点微不可察的失望与苦涩。
（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我的文章其实更偏向于言情和说理，这点甚至比萧鼎大哥还要萧鼎。当然，我所说之理，往往都是我的自身感悟，所以并不是在胡诌，而是都有现实依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