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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便宜大概是最容易改变人的，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邪门儿。
比如在路上捡到过东西，走路的时候就会有意低着头，低着头还不要紧，时间长了，老捡不到东西，反而像丢了东西的，倘若欲望再强一点儿，整个世界都欠他的。
如果占过一个女人的便宜，那大概会得寸进尺，直到尴尬难收，这种事情都是不撞南墙不死心的。
卫国赶着马车走在路上，回味着商店老板的诡秘话语，心里砰砰砰，比平日跳得欢。
临别时店老板那狡黠的一笑，就像一股旋风，在卫国的心里搅了一下，他那尚纯美的心灵就有点儿浑和乱了，这种浑乱的感觉好像还挺舒服的。
小孩子如果贪恋上什么，那就很难迷途知返，大人也一样，卫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正处在一个坎儿上。
“小刘辛苦啦！”不知不觉，卫国已经把货送到了库房，收料员探着头和他打招呼，她已经等他有点久了。
“不好意思，今天来得晚了，走错路了，耽误了您下班！”卫国向收料员表达着歉意，一面想，忘记给她买点儿小吃来了，这个姐姐就像带刺的玫瑰，漂亮也有点儿脾气，对自己还挺不错的。
收料员连声说：“没关系没关系，路上的事谁也说不定，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在玫瑰姐姐的注视下，卫国干起活儿来生龙活虎，把个围裙一扎，在歉意和理解的氛围里，以最快的速度开始卸车，他觉得自己的麻溜劲儿博得了女收料员的欣赏。
收料员甜甜地和他说着话，叫他慢慢儿干，不要那么急：“路上的事儿不保准儿，来晚了不怕，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谁也不能保证路上不出个叉骨头儿！”
卫国感念地点着头，干得更起劲儿了，每一个动作里都膨胀着对女收料员的谢意，人家不光人长得好看，说话也这么温柔，娶了这样的老婆，该有多么受用！
靠着拉马车只有看的份儿，看就是欣赏，欣赏是赏心悦目的，可自己欣赏得却馋诞欲滴，那种感觉眼红脖子粗的。
脖子为啥会粗？干咽口水呗，男性特征喉结那儿一咕嘟，就会粗了。
卸下最后一袋米，收料员已签好单子递到他手上：“不多不少正好儿，辛苦你了，谢谢啊！”
卫国接过单子，把马车挪出库房外，一路小跑去解决了一下内急，回来看见收料员已锁好库门，远远地和他打个招呼，走进了自行车棚。
卫国看见收料员胳膊上搭着件衣服，半遮半掩的露出一个袋子，沉甸甸的，有小孩儿脑袋那么大。
“少说也有五斤米！”卫国不怀好意地偷笑着，心里在想，这真是干嘛的嘛门道儿啊！
为什么我干的这个，就没啥门道儿呢，米面都是成袋的，油是成桶的，蔬菜瓜果要过秤，一点儿光都沾不上。
可今儿也得了点外快呢，也还不算少，他套上马车，拽着马辔头掉转方向，顺便瞟了一眼那库房门，心中忿忿不平：“我这个是百年不遇，她那个可是细水儿长流！”
商店老板和收料员，好像都是轻车熟路哇！他一边走，一边琢磨。
看他们做的事，比耍嘴皮子还顺溜儿，轻轻松松，利利索索，事情做出来，比他们嘴里的客气话更加漂亮，天衣无缝的，肯定不是第一次了，要不是碰上，想都想不到！
卫国觉得，他们应该都是动过脑筋的，干啥都不能一副死脑筋！
而自己就是死脑筋，跟那马一样，一条道儿跑到黑，要不是鞭子赶着，弯儿都不会拐。
不知道那个丢铁丝的伙计后来怎么样了，会不会赔钱？
假如我丢上一袋大米，会是什么情况呢？
试试？
试试！
他的心迸迸的，很想试试。
这个刺激的想法，在他的心头鬼鬼祟祟，挥之不去，像水里的鹅毛，时不时地飘起来，挠得他心痒痒。
隔了一个星期，他就照办了。
他以十分无辜和难过的心情，向收料员报告，在上下坡的时候，车子一颠，丢掉了一袋米。
那个漂亮的女收料员沉了一下脸，她好像经历过这种事。
她见卫国心情难过又怕得瑟瑟发抖，认定这不可避免的事又发生了。
收料员好像想了一遍什么，迟疑了一下对卫国说：“这也是难以避免的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去帮你问问领导吧！”
说完，女收料员就去找他的经理了，卫国激动地搓着双手，他装出来的瑟瑟发抖，在收料员走远之后，真的抖了一下。
女收料员仿佛不大相信会有这种事情，汇报完情况之后，刚想讲讲自己的想法，经理“咝咝”地吸了几口烟，沉思了一下说：
“按理说......咱得给他买托运险，但是他也有责任，一人赔一半吧！”
女收料员一听，还有这么好的事儿，兴冲冲地跑回来，对刘卫国说：“我给你争取了一个非常好的处理结果，你赔一半，我们仓库赔一半！”
卫国一见她回来，心里咚咚打鼓，以为后面一定跟着经验丰富的经理，只怕一问就露馅儿。
听她这么一说，真是出乎意料，全赔不赚，半赔赚一半，各打五十大板，心里变得平坦，值得值得！
他抹了一把脸故作正直地说：“这怎么好……那怎么行？这我得全赔，不罚我，就是给我面子了！”
“没事呀，经理都说了，你是个人，我们是单位，蚊子咬一口觉不到啥。”女收料员看着他的脸说话，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觉得是有点儿太便宜他了。
“上次也有个师傅，丢了一袋面粉，我们不光让他全赔，还辞了他，不让他干了！”女收料员又把这话说出来，这时候她的心里面才平衡了一些。
卫国叹了一口气，表达出十分无辜和可怜的样子，默默地低下脑袋，一只手捂着半边脸，一只手拍着半个脑门儿。
收料员的心情恢复到正常：“没关系，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儿，你该干啥干啥，赔款也不用你交，月底结算运费的时候扣下，多拉一趟活儿就有了，犯得上这么难过吗？一个大小伙子！”
“哦，不是难过，不是心疼钱，是说的这事儿，多让领导不放心呀！”卫国就像在做自我检讨。
“可以原谅的，可以原谅的！没事的，早点儿回去吧！”收料员好像生怕他哭了，这可能是他头回办瞎事儿吧，肯定比较难过，劝慰劝慰吧！
卫国觉得差不多了，不能再演下去了，他怏怏不乐地收拾好车子，不像往常那样，轻松愉快地和女收料员挥手告辞，而是低声说：“我走了，姐！”
收料员用原谅的目光，一直送他走出了厂门口，“是个老实人，这回可能真的是大意了！”她自言自语。
出了厂大门，坐在马车上的卫国挪挪屁股，调整了一下身姿，好像刚做过一件很累的事。
把自己调整到舒服的姿势，他觉得自己又做成功了一件事，直觉得是用半袋儿大米，赚了一袋儿半大米。
尽管账不是这么算的，给他的感觉却是如此，就像那个卖贴画的小老板一样，赚钱就像搭积木，丰富，多彩，有奔头儿！
第二天，他从家里带了一条他妈妈做的糟鱼，送给那个女收料员，表示对她的感谢。
女收料员从一个角落里拽出一捆麻绳，回赠他，让他拿回家里面去用。
没想到仓库大姐还会送自己东西，那捆麻绳透着油光儿，冒着麻香味儿，刹车正用得着，他十分欢喜，像宝贝一样抱到车上去放好。
回头却在想，这仓库里私货不少嘛！
从某种定律来讲，付出是一定要有回报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比如这麻绳，他后来才知道，那麻绳本来就是供他们扎货用的，懂行的就会去要，不懂行的，仓库是不会主动给的。
不过，收料员说的是让自己拿回家去用，也该算是一种人情吧，顺水人情也是情，卫国觉得收料员姐姐还有潜力可挖，要巴结巴结。
人做过坏事后，大概都会有一段时间感到歉意或者懊悔，刘卫国也不例外，他觉得自己有了块心病，疙疙瘩瘩的，一举一动没有以前那么轻松自然了。
赶着马车走在路上，总怕一不小心就会跌一跤，这种感觉过去没有过，现在莫非老了吗？这心不够用的！
呵呵，这心哪够用，不光不够用，还直发虚，心慌慌的感觉。
正如车子陷住了，垫点沙子石头，就可以挣出泥窝，他也觉得缺了点什么，需要垫一垫才好。
是心里不安，他拉过那个漂亮的女收料员来，垫在了自己的心灵泥坑里，她长得那么漂亮，不是也会拿仓库的米吗？
这样一来，他的心里就坦然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