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非是换个活法

　　黑娃被颠簸得醒来，看到天都快亮了，自己就躺在一块大石头旁。
　　身边，一个干瘦的老头子，正看向大石头的另一边。
　　黑娃也没出声，那老头子便笑着说了一句。
　　“我这医术不错吧，你那么重的伤，两三个时辰就醒过来了。”
　　听声音，这老头子就是昨晚的叶零了。
　　黑娃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只慢慢坐起身来，身上的疼痛感，直逼得他龇牙咧嘴的。
　　可黑娃却没叫喊出来，并在顺着叶零的视线望过去之后，便呆住了。
　　大石头后面，就是一大片海域。
　　黑娃从未走出过鹊山，这会儿也是第一次见到大海，直愣了半晌，才吭出了个问题。
　　“那是什么？”
　　叶零也不回头，只压下了黑娃伸出的手指后，小声答道。
　　“盐田。”
　　黑娃刚才手指的位置，正是一片片光滑如镜的平地，还有无数的人群。
　　“盐田。”
　　黑娃嘀咕了一句，看着那些人一边引海水灌入盐田，一边有人将海水晒干后，刮下含盐的泥土，旁边还有人将这些泥土化为卤水，再交由另一拨人晒成盐粒。
　　“我们平常吃的盐，就是这样做出来的？”
　　叶零像是好为人师似的，竟真的解答起来了。
　　“是啊，做点盐挺不容易的。”
　　几句话对过，黑娃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喊了一声。
　　“放我回……”
　　黑娃终于想起来，自己昨晚是遇见了什么事，可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叶零一把按住了脑袋。
　　黑娃还以为叶零要杀人灭口，连忙挣扎起来，可这干瘦的老头子，胳膊倒是有劲，压得自己动弹不得。
　　就在黑娃想要扑上前咬一口时，叶零才终于将视线收了回来，探过头，贴在了黑娃的脸前。
　　这老头子，看着不像是要杀人啊。
　　黑娃刚起了这么个念头，便见叶零伸出根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嘴前。
　　“我还要任务，别捣乱，收声！”
　　叶零的声音落在黑娃的耳边，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直令他安静了下来，眨了眨眼，再不挣扎。
　　叶零这才收回胳膊，又趴在大石头上，看向了海边，黑娃也安静地顺着望去。
　　不知道从哪来了一帮子人，各个手持刀剑，这会儿已经站在盐田边的人群旁。
　　黑娃没有开口，可叶零却毫无遮掩，自觉地解释了起来。
　　“制盐的是我们堂里雇佣的，但这几个月来，交的盐却一次比一次少，我这次就是来谈一谈情况，之后再带你回堂里。”
　　听着叶零要带走自己，黑娃也不拒绝，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身上……经不起长途跋涉的。”
　　叶零也不回头，只笑着拍了拍黑娃的脑袋。
　　“都是些外伤，不碍事的。”
　　黑娃正要再说些什么，叶零却突然转过头来，一双眼，好似要看清他的内心一样。
　　“袁家兽药改出来的毒，说是十日必死，但在我这儿，算不得什么，等会儿到镇上我买点药，直接就能给你解了。”
　　一听这话，黑娃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可却又赶紧稳住身形，嘴唇颤了几颤，才终于又开了口。
　　“我……”
　　刚说了一个字，叶零便笑眯眯地转过了脑袋，又看向盐田方向。
　　“人生在世，谁都有秘密，等你想讲了再讲吧。”
　　黑娃听着这话，听着叶零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又安静了上前一步，趴在了大石头上，再不发一言。
　　海边那些手持刀剑的人，和盐民们聊了好久，待到太阳升的老高了，也不见有什么其余的动作。
　　黑娃听不见他们的交谈，看得也无聊，再加上太阳晒着，本就带伤的身体更是扛不住了，没过多久，便昏了过去。
　　待到黑娃悠悠醒来时，已然躺在一间客栈的床上了。
　　黑娃连忙要坐起身子，可刚一动，便浑身一疼，正要叫出声来时，一只手便按在了自己嘴上。
　　“别出声。”
　　一听见叶零的声音，没来由的，黑娃便放下心来，看着那只手离开自己的嘴，又递来一杯水后，当即便一饮而尽。
　　喝完了水，黑娃才看着自己一身的纱布，听见了屋外的交谈声。
　　叶零一直闭着眼，显然也是在听，黑娃便也勉力听着，可总是听不清楚，停了好久，才听清了最后一句话。
　　“玉英堂的人有可能只是偶遇，也可能是发现咱们了，怎么办，冲不冲？”
　　黑娃连忙看向叶零，可叶零只闭目听着，脸色如常，不知道到底听见了没有。
　　黑娃正要提醒一声，还没开口，便又听见了屋外的交谈声，这一句的声音倒是稍清楚了些。
　　“我刚才在客栈外试探的时候，那老头儿见我露了刀，只护着那个娃娃，并没什么动作，应是偶遇而已，别多生事端了，先走。”
　　黑娃这才放下心来，又感觉心里暖暖的，听着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远之后，又看到叶零睁开了眼，便连忙开口。
　　“差点就出事了，你要带我去哪儿，咱们赶紧走吧。”
　　叶零笑着站起身来，又接了一杯水。
　　“你这娃娃倒是洒脱，也不问我，还不怕我。”
　　黑娃半靠在床头，看着叶零那梳的一丝不苟的白发，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纱布。
　　“我又没家人，现在又被袁家人下了毒，活不久了，你说能治好我，要是真的，你就是救了我一命，还替我治了伤，话里话外的，又是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说到这儿，黑娃不由自主地笑了一声。
　　“你显然不是要杀我，应该，是要带我换个活法了。”
　　叶零笑着走了过来，坐在了黑娃的床边，刚接的水也递了过来。
　　“你想换个什么活法？”
　　黑娃将空杯子递了过去，又接过水一饮而尽。
　　“你的活法就很好，有武功，活的还刺激。”
　　黑娃将又喝完的空杯子递向前去，顿了顿，便盯上了叶零的双眼。
　　“还不会被人下毒，说杀就杀。”
　　叶零好像走了神，直对视了还半晌，才又挂起了笑容，人也站了起来，从床尾抓起个布袋，丢向了黑娃。
　　“穿上衣服，陪我出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