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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杭州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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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星楼杭州分舵依水而建,舵中上下皆习水战,因此杭州分舵是整个摘星楼中水上功夫最好的。六年前杭州分舵舵主计晓云上任,曾召集当地商户,软硬兼施,购下了两艘三层高的商船,而后悄悄加以改造,打造成两艘战舰。鉴于与当地官府的良好关系,而且战舰因是由商船改造而来,仅适于江湖争斗,对朝廷可算无半分威胁,因此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无火炮等杀伤性极大的武器,但对于江湖争霸来说,这两艘战舰可以说是摘星楼近几年独霸江浙一带的最大臂助。
  自从两艘战舰改装完成,杭州分舵历年的中秋之会便都在其上举行。届时,铁索横舟,两艘战舰以铁索相连,停靠于港口,分舵数百人在此共度中秋。
  王师远一行三人赶至杭州时,已至戌时,月亮早已爬上树梢。
  王师远看看前方高大威武的两艘战舰,再看看头顶的圆月,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四年前,战舰改装完毕,首次下水试航,王师远曾陪同父亲来此观看。至今他还记得战舰下水时,那溅起的漫天的水花;在战舰上,看着钱塘江水被划分两边;看着江鸟在战舰上空盘旋,那是何等意气风发。
  再想到目前的处境,他不由叹了口气。
  还有一天摘星楼的中秋之会便将正式开始,届时舵主将会对半年来为杭州分舵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进行褒奖,有时也会对资历较浅的兄弟进行一番武艺上的指导;同时,附近的武林同道也会趁机拜访,攀个交情,可以说是一年内除了春节以外最重要的日子。而眼下,两艘战舰上已经张灯结彩,不少人在船头来回穿梭,张罗起来。
  王师远举目望去,并未见到有当年熟识的人在其中,加上两日内奔波近两千里,心力憔悴,不得已先到附近的客栈住下,休息一晚再开始行动。
  心里满怀着对父亲的怀念、对林长青的痛恨以及对未来的迷茫,王师远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沉沉睡去。
  在梦里,他又见到了那个不断勉励他的父亲,又见到摘星楼一群生死与共的叔伯,只是画面模糊不清而且短暂,唯一清晰的是,林长青突然变脸,一剑刺进了王破军的心脏。所有的人都离他远去,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他突然之间从高高在上的摘星楼公子变得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他甚至还失去了他一身傲人的武功。
  他突然不知以后的路该如何去走。
  在一片虚无中,他恍惚间看到有一个人在缓缓向他走来,但仿佛永远与他隔着千万里那么遥远,他无法看清他的脸。他努力去想,努力去回忆,终于,他想起来了,那个人是颜敏。
  一瞬间,颜敏的容颜清晰起来。她伸出双手,朝他微笑。他迟疑着,将双手伸出,手指触摸间,他感到颜敏的手一阵冰凉,他不由握得更紧了些。
  只是,颜敏的身形忽然变得淡薄,渐渐消失不见。他手中的芊芊玉手也化作了一阵风。
  这个世界又只剩他一人。
  “不要!”王师远陡得坐起。
  睁开双眼,他看到的是颜敏和庞威那关切的眼神。摸了摸额头,发现一头汗水,才知道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
  颜敏急切问道:“阿远,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王师远抚着额头道:“是啊,梦到一些不该梦到的东西。对了,你们怎么在我房里?”
  庞威道:“公子,刚刚我听到屋顶有动静,怕有人对我们不利,因此赶了过来。等我到时,颜姑娘已经到了。”
  王师远讶异地看了一眼颜敏。
  颜敏武功虽高,但从未在江湖上行走,对此类动静的警觉性理应没有庞威这种老江湖高才对,为何竟先一步到了他的房里?
  颜敏看出他的疑问,低头道:“我睡不着。一直靠在床上想我爹和王伯伯,一听到动静就直接过来了,我怕有人对你不利。”
  王师远一阵默然。
  颜敏生性内敛,虽落落大方,但言语间却也从未表达过对他的一丝情愫,只是将这份感情放在心里。突然之间骤逢大变,他更成为她在这世界唯一的依靠和唯一的牵挂。
  这和他自己的梦境何其相似。原来,他们已成为对方唯一的亲人。
  王师远心中默默记下颜敏的情意,抛开杂念,问道:“你们刚刚都听到屋顶有动静?”
  庞威答道:“对。而且听脚步声,应仅有一人。我已派人跟踪过去。”
  王师远披衣下床,道:“这里紧邻分舵中秋聚会之处,深更半夜有人不走大路专走屋顶,必定来者不善。我们也去看看。”
  三人跃上房顶,沿着屋顶瓦片被踩踏的痕迹,一路尾随而去。
  追出去不到十里,前方那人便跃下屋顶,拐了几个弯,进了一间房舍。王师远等人一路紧跟着,眼睁睁地看着他进了屋。
  王师远、颜敏等人在外静静等候。
  然而,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人却依然没有出来,且屋里竟毫无动静,听不到丝毫说话、走路的声音。
  王师远扭头道:“这里有古怪。”
  颜敏点头道:“我也觉得蹊跷。刚进去那人看那身法,武功平平,并不多么高深,理应不会发现我们。而且在这关键时刻,这样一个人鬼鬼祟祟,必有要事,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
  王师远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道:“死人自然是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当然更不会走出来。”
  庞威接道:“只是不知,死的是刚进去那人,还是原本屋里那人,或者两人都死了?”
  一个人想死很容易,但没有人愿意无缘无故死去,这人深夜来此,必有要事,必定不会自杀。那屋里便肯定还有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死的又是谁?不管谁生谁死,为何都不出来?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师远道:“庞叔,你江湖经验丰富,你怎么看?我们该如何行动?”
  庞威平时大大咧咧的,但遇事不乱,沉吟计较片刻,道:“这事委实奇怪。具体情况我去探查一下,你们就躲在此处,不要现身。”
  见得王师远、颜敏点头,庞威将刀往后一背,便跃出了藏身之处,纵身来到了那门前。
  庞威侧耳倾听,仍是毫无声息,便伸手向屋门推去;庞威手中暗暗运劲,哪知屋门竟没关严实,轻轻一推便开了。
  走进屋内,刚一扫视,庞威便愣住,屋内竟空无一人。
  屋里陈设极其简单,仅有一些简单的家具,根本无可藏人的地方。更诡异的是,屋门、窗户都完好无损,一个人进来后便凭空消失了。
  这时,突地传来一阵说话声和脚步声,只听一人道:“各位大爷,小的刚刚亲眼看到黎万城进去了。”
  庞威一惊,原来之前进去的那人就是黎万城?
  黎万城乃是杭州分舵的副舵主,同时也掌管着杭州分舵在江浙一带的诸多生意和产业,可谓是杭州分舵的财神爷。
  值此中秋之际,深更半夜,他来到此处所为何事?
  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庞威已与来人打了个照面。
  来人一共四人。为首那人,一身青衣,四十些许,唇上留有微须,器宇轩昂,顾盼之间颇具威严;左右各一人,该是其手下,年龄不过二十五六;最后面跟着一人,衣着普通,眼神中却时刻透着狡黠,看样子该是被青衣人收服的当地城狐社鼠之流。
  庞威毕竟老江湖,眨眼之间计议已定,从容走上前去,抱拳道:“诸位兄台,在下西门山庄庞德,不知诸位何人,来此何事?”
  世人皆知,摘星楼与西门山庄交好。值此中秋佳节,摘星楼聚会之际,迎来送往,不可计数;西门山庄的人出现在此处,以半个主人自居,亦是可以说得通的。
  青衣男子左侧那人道:“我家主人名讳岂是随便谁都可以过问的?我们来此办事,还请让开。”
  此人说话语气极为傲慢,竟是完全没有把西门山庄放在眼里。
  换做平时,以庞威的脾气,早已暴跳如雷,但此时却异常平静,道:“哦。不知道你们办的事,是否和黎万城有关?”
  青衣人神色未变,其余三人却都变了颜色。只听庞威继续道:“方才我也是追着他来到此处,谁知推门一看,人却不见了。”
  最后面那人一听,跳了起来,“不可能,我亲眼看到他进去的。”也不待别人反应,便率先跑了过去,直直冲进屋内。
  然而,仅仅两息的时间,便听得一声惨叫声传来。
  庞威、青衣人等均是一惊,纷纷冲进屋内。当他们站在这间并不大的屋子里时,先前冲进来的那人已经仰倒在地。
  庞威仔细检查了一下尸体,叹口气道:“此人身上仅一道伤口,看形状该是被暗器所杀。”
  青衣人首次开口道:“你可知是何种暗器?”
  庞威皱眉道:“此处并未见到有暗器遗留,甚至没有铁器洒落,且窗户未有破损,屋内未有其人,我实在想不通。”
  青衣人叹道:“谁说屋内没有人,我第一个不信。”话音未落,手中寒芒一闪,便劈向了尸体侧面的那堵墙。
  那面墙本来空空如也,却在寒芒刚起的瞬间,荡起层层涟漪,一道黑色人影从中闪现出来,似是自知不敌,竟直接向门口逃去,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黑衣人的速度快,然而青衣人的剑却更快。便在黑衣人的一只脚刚要迈过门槛时,青衣人的剑锋已至。
  黑衣人背部中剑,却也正好借势倒在了门外。即使受伤,黑衣人亦是毫不反抗,毫不犹豫继续拔腿逃逸。
  青衣人淡淡道:“要活口。”两名随从领命,出门追去。
  从青衣人出剑到黑衣人中剑,再到最后那一道淡淡的命令,竟在片刻之间全部完成,令庞威目瞪口呆。
  青衣人又恢复了之前的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庞威,似乎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什么。又似乎,他什么都没有在看,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发着呆,想着其他遥远的故事,遥远的人。
  仅片刻,两名随从回来了;然而,两人却并不进屋,只是双膝跪倒、以额触地,不发一言。
  青衣人这才似乎回到了现实,淡淡道:“好本事。起来吧。”说完,便不再多看其他人一眼,不再停留片刻,径直走了出去。
  黑衣人被其伤了一剑,连还手的胆量都没有,仅仅逃了出去,便是好本事,那他的本事,又当如何?
  庞威久久才回过神来,屋内仅剩一具尸体默默地陪着他,没人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黎万城去哪儿了?黑衣人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
  一切,恍如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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